《这个筛子般的世界》浮游的蜉蝣

3、嗯，各有合适的

　　“我打断一下，”米雯洛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姐姐你的亲事呢？我怎么没听说已经定了？”
　　米雯汐笑着：“我不急，我会由皇上指婚，而且几个我的未来夫婿候选人我都见过，心里有底，而你，对这些人接触太少了，舍王爷已经算是你最熟悉的一个，但你也与他相处很少，需要先熟悉一下，对将来比较好。”
　　事实上完全没有相处过，或者说上辈子已经相处太多了。米雯洛望了望天，又看向米雯汐：“姐姐你想嫁谁？”
　　“都一样，”米雯汐说，“只要有利于家里就好了。”
　　米雯洛知道，姐姐是真那么想，她并不在乎嫁给谁，因为她非常清楚该如何经营她的婚姻，不需要浓烈的爱情，只需要相敬如宾互惠互利。
　　“如果我不想嫁给舍王爷呢？”米雯洛问。
　　“也可以，现在只是在考虑，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先跟母亲说，如果身份上差太多的话，需要父亲先提拔一段时间，毕竟，如果等娶了你再来提拔，这裙带关系很容易弄糟你们夫妻间的感情。”
　　“啊，好麻烦。”米雯洛说，其实她想说，结婚太麻烦，嫁谁都一样麻烦。
　　“是啊，毕竟是多了一个家，要考虑太多关联，相对来说门当户对是最简单的了。我认为舍王爷是最适合你的，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需要太多应酬，几乎可以全凭喜好行事，在这个国家中地位超然，而且他本身就是个任性又护短的人，你嫁给他不会受委屈。”
　　*
　　对于自己的亲事，米雯洛心里完全没谱，她既不期待也不恐惧，只等着时候到了从娘家进入夫家便好，生活在哪里于她而言没有本质区别。
　　最开始出生在这个世界中时她也曾不安过，但就在她出生的那一年，她这辈子的父亲成为了轩辕舍的老师。
　　轩辕舍。即使这个名字从学生时代开始让她咬牙切齿了十几年，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熟悉的名字却使她立刻摸到了着落，当她从种种迹象里确认那人真是她熟悉的那个时，她觉得，这个世界和以前的那个不会有什么区别。
　　她躲他是因为不想再忍受他的少爷脾气，但她从不怀疑，如果她有求于他，他必定会成为她最强势的支持。
　　正如姐姐所说，那位爷，任性又护短。
　　“原来你知道我的王府大门往哪儿开的啊。”轩辕舍王爷手握扇柄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主动来见他又视线东飘西荡就是不敢定在他身上的米雯洛。
　　米雯洛吸了一口气，猛地盯住轩辕舍：“其实我是来跟你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们的亲事？”轩辕舍柔声问道。
　　“别啊，老大，你明知道不可能。”米雯洛哭丧着脸。
　　“怎么不可能？”轩辕舍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虽然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但稳定的婚姻需要的从来就不是爱情，我跟你至少不会有价值观冲突，可以共同进退，最关键的是，你不会蠢到试图用我的名来兴风作浪。”
　　轩辕舍在这个世界出生的那一天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福兆，高僧说这位皇子的存在会保佑云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简言之就是个吉祥物，国家级别的。
　　前前任皇帝，当时的太上皇，大喜之下在自己这个小儿子出生的当天便让自己的皇帝儿子封小儿子为福瑞王爷，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上郑重承诺会让这个小叔叔尊荣一生。
　　云国是这片大陆最强盛繁荣的国家，没有之一，它强盛到其他所有国家哪怕联合在一起攻击也无法使它伤筋动骨，繁荣到即使是冰封万里的极寒冬天也不会出现有人冻死街头，即使是干旱得颗粒无收的年岁也不会出现饥荒流民。
　　米雯洛有时会觉得自己出生在米家，运气相当好，但只要再一想到轩辕舍，她就产生不了丝毫自得的情绪，那位少爷只要不叛国谋反，那就是一辈子横着走的命，以轩辕会长的精明他会背叛云国犯上作乱自掘坟墓吗？显然不会，他顶多挟天子以令诸侯。
　　事实上，轩辕会长无论表现得有多嚣张，他都不会逾越了底线，就像当初他惹恼过全校师生也从来不会让炎黄学院的校长，他的侄子，下不来台，现在，他更不可能去激怒天子。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你觉得我姐姐怎么样？”米雯洛问。
　　轩辕舍挑了挑眉：“雯汐？很好的姑娘，她今年15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娶她？”
　　跟会长少爷说话就是轻松，完全不用担心他领会不到精髓，虽然想隐瞒的时候也完全隐瞒不了。米雯洛点头。
　　“她也是个脑子清醒的，虽然没你这么好差遣，但也肯定不需要担心她拖后腿，不过，”轩辕舍看着米雯洛点头再点头，毫不犹豫地一桶冷水泼下去，“她本人不会同意，因为无论是你还是她，最轻松的选择都是嫁给我，以她对你这个妹妹的爱护，她绝不会把好的选择留给她自己，除非，你心有所属。”
　　米雯洛略一思索，干脆道：“会长大人，拜托了。”
　　“我让你说喜欢谁你就照样跟你姐姐报告？”
　　“嗯。”米雯洛用力点头。
　　轩辕舍换了个坐姿，右臂斜支在椅子扶手上：“真可惜，崇澎偏偏穿成了女儿身，不然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身份差很远吧？”
　　“我让你发表意见了吗？”
　　“大少爷您继续。”
　　“除了我们三人外，我还发现了四个上辈子见过的人。”
　　米雯洛咋舌——这筛子般的世界。
　　“其中一个女的，两个男的，一个上辈子女这辈子男的。”
　　“还有跟汤师兄一样悲催的？”
　　“不，”轩辕舍遗憾地说，“卓蓝尘并不在乎自身的生理性别。”
　　“卓蓝尘……”米雯洛挠了挠头，“这名字有点熟。”
　　“我们七个人的名字都跟上辈子的一样……”
　　“医学系的卓教授！”轩辕舍话还没说完，米雯洛就想起来了。
　　“对，就是她，这辈子还是个大夫。”
　　“姓卓的大夫……”
　　“不用想了，她这辈子才10岁，上辈子主要学的又是西医，就算触类旁通现在也还没闯出名堂来。”
　　轩辕舍看着米雯洛，微微笑道：“你也不用急着关心卓教授，早晚会见到的。关于你的亲事，本着同是穿越者比较容易沟通的角度来考虑，剩下的三个穿越者，两个男子中一个是出身镖局，不说这身份差得太大，连我要从操作都困难，单是那人本身便不会娶个他不喜欢的，所以，现下你只有一个选择。”
　　*
　　大清早的，皇帝陛下一道圣旨进入了米家，将米雯洛指婚给了监察御史方修齐的嫡长子，方泊竭。
　　……那谁啊？知道这是轩辕少爷要来的指婚，米雯洛只苦思这位应该也是穿越者的男性她上辈子是不是见过。
　　可惜回忆无果。
　　米丞相捧着圣旨有点懵，他知道自己大女儿的亲事圣上是早就定下要亲自指婚的，但怎么二女儿的亲事圣上干脆连事先告诉他一声都没有？不过米丞相也没懵太久，因为他看到了轩辕舍。
　　一道指婚的圣旨值得福瑞王爷亲自陪同登门？
　　“师父，”等到米丞相终于眼神不善地瞪向自己，轩辕舍笑吟吟地说，“我来，向雯汐求亲。”
　　米丞相黑着张脸邀请王爷去书房详谈。
　　*
　　“太配合了，我不记得这少爷有这么好说话。”汤崇澎听闻此事后对米雯洛说。
　　米雯洛望天：“所以我现在猜会长大人应该早就是这么个打算了，只是等到我求上门了才动手而已。”被逼到绝境了她跟轩辕舍倒也能凑合凑合，但显然，轩辕会长看上她姐了，不耐烦凑合，于是早就打算把她这个被姐姐优先考虑的碍眼东西给嫁祸他人，就是不知道那位方泊竭跟少爷有什么仇，这么摆弄无辜者的亲事。
　　*
　　汤崇澎这辈子跟米雯洛同年，米雯洛到了定亲的时候，汤崇澎自然也是，汤家主母给他找的夫婿是自己的亲戚，她妹妹的儿子。
　　对此，汤崇澎的亲娘冷笑：“她以为把你嫁出去了我就少了臂膀了吗？呸，就她那模样，脱光了倒贴老爷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女儿你记住了，要把那什么亲戚迷得神魂颠倒，让那老女人追悔莫及，别浪费了娘给你的好样貌。”
　　汤崇澎干笑：他好容易才适应了作女人，可他还没适应嫁男人啊……那位亲戚可得跟汤夫人一条心才行啊……
　　“做你的白日梦吧。”米雯洛看着轩辕舍拿来的情报，笑得幸灾乐祸，因为资料显示，那位亲戚其实是汤夫人哥哥的宠妾的儿子，只是养在汤夫人的妹妹的名下罢了，感情上跟汤夫人妹妹一点也不亲近。
　　简言之，这是一个将姐姐看不顺眼的人嫁给妹妹看不顺眼的人的亲事，谁也不会跟摆弄亲事的人一条心。
　　汤崇澎的未来夫婿姓苗名释仿，为人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汤老爷对这准女婿很满意，汤夫人当然需要让汤老爷满意，她可不想落得刻薄庶女的名声，汤夫人对汤崇澎并没有太多恶感，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不大，只是女儿极厌恶这长得比汤家其他女儿都漂亮得多的庶女罢了。
　　虽然汤夫人对汤崇澎说不上厌恶，但也不会喜欢，更不会让她嫁得太好，这万一她在夫家得了势，更帮衬了那狐狸精怎么办？好在她的庶女身份本来就不可能嫁得太高，嫁个没钱没权的庶子也没亏待她，而且苗释仿，汤夫人听妹妹说过不少，是个惯在花丛中走动的，对姑娘们都体贴，但又从来没把谁真正往心上放——无论是多美的美人——他肯定不会为了汤崇澎而来帮那舞女不利于她这个汤夫人。
　　这就够了。
　　娶一个小小庶女，苗释仿也得不到妻子娘家太多助力，对苗夫人更没有威胁，于是苗夫人也满意。
　　*
　　“长得还不错。”由哥哥带着，米雯洛坐在酒楼二楼窗边，正看到汤崇澎的未来夫婿。
　　“如果不是庶子的身份，他的名头不见得比我低。”作为开岫城有名的才子，米雯沐给妹妹介绍说。
　　米雯洛嗯了声，看到一个姑娘似乎遇到了点小麻烦，苗释仿走到那姑娘面前，询问了些什么，然后陪着那姑娘往一家首饰店走去。
　　“但就是有些太怜香惜玉了，”米雯沐也看到了这一场景，摇了摇头，“要说是缺点呢，也不能算，不过如果我做主的话，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妹妹或者女儿嫁给他，容易伤心。”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米雯洛心想，反正汤师兄正常来说也不可能爱上个男人，那位师兄自己就是个惯于对姑娘怜香惜玉的，搞不好未来这对夫妻能成情敌。
　　“话说回来，”米雯沐凑近自家二妹，“你对舍王爷是个什么意思？”
　　米雯洛撇了撇嘴：“没意思。”
　　“真没意思？如果有想法现在一定要说，即使赐婚了只要没成婚舍王爷就能掰得回来，这可不是谦让的时候，雯汐最想要的是你的幸福，相比之下她自己的……”
　　“我对轩辕舍王爷没意思，”米雯洛无奈地说，“他做我姐夫很好，我要自己嫁给他才是受罪。哥哥，你好好跟姐姐说说，我怎么说她都当我是在相让。”
　　“可是你知道方泊竭是什么样的人吗？”
　　“舍王爷想要姐姐，他就不可能会让我嫁错人给他自己的婚事添乱。”米雯洛干脆地说，她不相信轩辕少爷的性格，但她绝对相信会长大人的智商，他会损人利己，但一定不会损人不利己。
　　*
　　监察御史方修齐是个很刻板的人，连带着他的家规也是出了名的严苛。
　　于是米雯汐极为担忧。
　　“这样吧，我们可以等到你妹妹回门后再成亲。”轩辕舍好脾气地对米雯汐说。
　　米雯汐白了他一眼。
　　“或者，”轩辕舍说，“也可以找个由头让方泊竭传出恶名给这指婚一个破坏的理由，然后你再亲自给你妹妹选夫婿？”
　　“别胡说，”米雯汐忍耐道，“圣旨岂可如此儿戏？”
　　轩辕舍微微笑着：“本来就是儿戏。”
　　皇宫之中，当今圣上打了个喷嚏，头痛地看向边上一只放有圣旨的盒子，轩辕舍和米雯汐的指婚圣旨，他的小叔叔说现在还不到降这道圣旨下去的时候，但必须早早地准备着，他需要时要保证能立刻送到。
　　他是皇上，不是老鸨，这强买强卖的……皇帝陛下揉了揉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家小叔叔至少选的是个好女人，而不是闹腾的，米丞相的家教值得相信——虽然即使是米丞相教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能约束住小叔叔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