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混乱的世界》浮游的蜉蝣

6、讨债的

　　就在曾经的孟颜杨现在的颜谷朗对生活坚定了希望时，不和谐的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或者也可以说是被和谐过的人。”柳韶嘀咕。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杨冬含混唾弃。
　　“孟公子，把东西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就起程回家，我们到家时婚礼会准备好，你直接嫁入我家就行。”突然找上门来的女子以一种不可违抗的语气说道。
　　你丫的以为你是谁啊。很不幸，杨冬长这么大还没有谁在他面前有过绝对权威，父母没有、老师没有、老板没有，你丫个路人甲拽毛线，要不是貌似打不过你早就直接把你扔出去了。
　　“杨将军，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杨冬清晰地通知。
　　杨夏柏杨将军低头看了会儿两个明显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孩子，抬起眼，平稳地盯着杨冬：“显然没有。”
　　杨冬嘴角抽了抽。
　　“他们俩是你的孩子没错，”杨冬平复了下心情，解释，或者说，忽悠，“但是，你不必负责。我也保证，我和他们绝对不会涉入你的生活，只要你忘记，那么我们对你而言就可以说是不存在，绝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如果你需要，我们甚至可以保证不踏出紫丁城半步。”
　　“看来我们之间确实有误会。”杨夏柏点头。
　　杨冬露出笑容，但立刻僵住，因为杨夏柏接着说：“我的夫郎和孩子绝不会是我的麻烦，我绝不可能不管我的家人。”
　　谁是你夫郎啊？杨冬抹了把脸，“你是需要女儿吗？”听说杨将军现在还没有孩子，没有继承人，确实有可能会着急，“那把这丫头带走吧，我没意见，或者两个都带走也可以。”反正他们俩都崇拜你得紧。
　　杨夏柏眯起了眼，见面以来头一次显露出了压迫感。
　　*
　　杨冬老神在在地看着她。柳韶带着两个孩子走远了些，让他们慢慢交流，她自己则问颜谷清：“你们怎么选择？以未来发展来说，跟着将军母亲显然比与我和杨冬在一起要强得多。”
　　“你们现在的名字是颜杨和颜柳。”颜谷清提醒，“是你自己说要用这两个名字的。”
　　“你能理解含义就行。”柳韶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管你们怎么选择，现在我要说的重点是，保密。”她看了看颜谷清又看了看颜谷朗，抬起右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关于我存放的能力和杨冬复制的能力，以及我和杨冬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还有你们的灵魂原本属于，”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这两个身体。这三个秘密，要局限在我们四人之间，至少现阶段是如此。”
　　“废话，”颜谷清不屑地说，“这种事情我们怎么可能往外说，借尸还魂被外人知道我们除了死还会有其他下场吗？你们倒是有可能在死后回到原来的世界，我和小朗可没有再多的身体可以又装灵魂。”
　　颜谷清越说脸色越沉：“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一致，一损俱损，你不就是确定这一点所以才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们保密的吗？”
　　柳韶拍手：“真聪明。”
　　颜谷清气恼地哼了声。
　　“我始终相信，”柳韶笑道，“只有共同的利益才会结成可靠的同盟。不离不弃因对方喜而喜因对方忧而忧的感情不是不存在，但不可能靠那奇迹般的概率生存。”
　　“我真厌恶你这种说法。”颜谷清一脸鄙夷，“但是，”她吸了口气，“姑且认同。”
　　柳韶笑着，她知道颜谷清会认可，这孩子有着理想主义的追求，但本质上却是个现实主义者。柳韶比较拿不准的是，颜谷朗的想法，这男孩不欠缺理智，但时不时却会完全被感情所左右，对于这种令人厌恶的定义，摒弃也是很正常的选择。
　　颜谷朗看着远远的杨夏柏和自己曾经的身体，他们在交谈，听不见声音，但颜谷朗可以从两人都笔直的站姿中看出势均力敌的气势。那是他不可能在杨将军面前端出的气势。杨冬和他不同，即使以相同的容貌展现出的却是不可能混淆的两种人。
　　“那是母亲和父亲。”颜谷朗慢慢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
　　柳韶一怔：“呃，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会离开你们，谷清更适合跟随杨将军，但是我想，”颜谷朗偏头看着柳韶，“我不会和谷清分开。”
　　柳韶半捂着唇，“我也觉得不会分开。杨冬要出嫁了。”她忍笑了一会儿，揉了揉脸，正色看着颜谷朗，“你真的放下了？”
　　颜谷朗远远地看着杨将军，很慢很慢却很清晰地点了一下头：“那是我的母亲，我曾经以为我爱上的，一度幻想要嫁的，现在如果能看到孟颜杨嫁给她我会很欣慰的，将军。我也说不清现在我对杨将军是什么感情，但是我肯定，我完全不排斥杨冬嫁给她，也不排斥杨将军娶或者爱上任何男人。”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柳韶说，“杨冬排斥嫁给她。”排斥得都想揍人了。初步估计这拳头忍不了多久，如果杨大将军还这么不依不饶地杵在那儿，那估计连今天都忍不过。
　　颜谷朗轻笑了声，颜谷清以看大型害虫的眼神看柳韶：“杨冬被羞辱你就这么高兴？”
　　“嗯？”柳韶挑了挑眉，“羞辱？我没听错吧？年少有为的杨将军哎，除了出身不算极好从为人品性到战功前途，哪一样不是让人叹服，她哪怕是要娶皇子，皇子也会乐着的。区区一个杨冬，又哪里会成了羞辱？”
　　“你们的世界以男子为尊，”颜谷清淡道，“也就是说，杨冬的思维更像我们这个世界的女子，让一个女子嫁人，不管对方是谁，一般来说都是羞辱，很明显，也许你的脑子会非正常，但杨冬是正常合理的人没错。”
　　柳韶兴味盎然地听颜谷清说完，笑眯眯地揉乱了她的头发：“这换位思考做得不错，值得夸奖。”
　　颜谷清恼怒地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
　　这边杨冬和杨将军正探讨到关于孩子和父亲的问题。
　　“怎么说也相处了三年多，如果算上怀孕期，”杨冬哽了哽，坚强地继续道，“那就是四年多，他们离开了我多少会惆怅，但肯定不至于活不下去。”
　　话说着说着杨冬就感觉到杨将军的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阴冷，很显然，这位将军对于缺乏母性……错了，是对于缺乏父性的男子极为反感。
　　好事。杨冬勾了勾嘴角，等着杨将军带着孩子赶紧滚，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跟这两个小鬼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几年，感情肯定有，但早就知道他们的内里已经成人——就算以自家世界的标准算，他们也十八了，成年，没有二话——所以也没产生多少护幼崽的心态，基本是以朋友的态度在相处，既是朋友那当然随时都有可能分开，为了各自的前程各奔东西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道还能一辈子玩在一起？
　　现在这位杨将军就是个送上门来的好前程，该把握住，也就是说到了该分开的时候。
　　杨冬对这跟自己现用身体有瓜葛的杨将军持眼不见心不烦的观点，至于那两个小鬼，又不是真的孩子，等他们闯出个名堂了想回来看他和柳韶他们自然能回来，不用担心过几年就忘了之类的，说到底他们四人间的联系，是根本割不断的，这身体灵魂乱串一气，想忘都困难。
　　“明天，”杨夏柏开口时很平静，平静到连杨冬都差点以为自己感觉到的阴冷是种错觉，“我们就一起回家。”似乎是不愿跟杨冬多说，杨夏柏只是重申了他的决定。
　　“我拒绝。”杨冬一字一顿地说，但立刻话锋一转，语调轻快，“但我猜你是听不进去我的话的吧？”
　　“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我……”杨夏柏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开口时是不变的平静，“娶你。”
　　杨冬扯了扯嘴角，看着杨夏柏：“不用这么勉强，杨将军，我没想嫁你。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我觉得我们实在没有必要互相折磨，您说呢？”
　　*
　　杨夏柏压根儿没有搭理杨冬的看法，如果说她刚来的时候还存着至少要告知其打算的行动方针的话，那么在知道杨冬没有作为一个父亲该有的对孩子的疼爱后，她就完全不想理会杨冬了，但娶他的计划不变，而以杨冬和柳韶在这个世界势单力薄，杨将军可以随意处置他们，他们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听说杨夏柏的生父在他出生后不久就疯了，后来在杨夏柏面前自残而死，”柳韶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两箱东西当作搬家物品，一边低笑着跟杨冬说，“幼年时的心理阴影常常会延续一生，杨将军对她父亲的行为很失望，甚至憎恨，所以，你嫁进杨家后，会被冷落哦，哎呀，好容易嫁回本家了，却要遭受如此待遇……”柳韶猛地一低头，险险避过飞刀一柄。
　　“喂，会出人命的好不好。”柳韶抱怨。
　　“啧，”杨冬没好气，“连着刀鞘呢，你出个人命我看看。”
　　“其实往好的方面想，”柳韶摸着良心说，“至少现在你不用担心被迫行房事，”在杨冬威胁的瞪视中，柳韶摊手，“你瞪我这也是事实，如果杨夏柏用强你能抵抗得住？”
　　杨冬活动了下手指和身体各处关节：“你总算说了个好问题。”
　　柳韶看着杨冬大步走出房门，直直走向坐在院子中看起来打算就那么对付一夜明天就押人上路的杨夏柏。
　　“他要做什么？”颜谷清有点惊地问。
　　“你不是猜到了吗？”柳韶笑眯眯地说，“话说，你们怎么不去缠着你们的偶像？难道看我们这两个身体对之抱以嫌弃你们会比较开心。”
　　颜谷清睨了她一眼：“我还没学会怎么作一个正常的四岁孩子。怎么相处？”
　　“听说，杨家现在就只剩了杨夏柏将军一人，也就是说，”柳韶挑眉，“就算我们进了杨家，你也找不到可以模仿的正常孩子，于是你打算怎么办？来，姑姑教你一句话哈，”柳韶蹲着身子，一派调戏的表情，“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所以，你只要将古怪表现成一种常态，古怪得理所当然，大家就只会将你当做怪人，不会再视你为异常。”
　　“古怪本身就是一种异常吧？！”颜谷清低吼。
　　“这是个程度问题，而且现在我们有优势，”柳韶晃着食指，“稍微一查就知道，你们出生后三年都住在无人往来的阮家，之后我们也是乏人问津地独居，加之被赶出家门的兄妹俩自己都不像是有好教养的，养出的孩子古怪很多，也是很自然的事，你们说呢？”
　　“杨冬会不会受伤？”颜谷朗紧张地拉着柳韶问，院子里杨冬和杨夏柏已经动上了手，杨冬处在下风。
　　处在下风是当然的，杨夏柏自幼习武，那时杨家还没有败落，杨夏柏虽然是庶女，虽然杨家的主夫并不待见她，但因为杨家根本没有嫡女，所以她接受的是杨家所能提供的最好教育。
　　其实杨冬也是自幼习武，但一方面他习武的出发点就不同于杨夏柏的一心上战场杀敌并已经在战场上有了好些年的生死经验，杨冬习武只是为了强身，顶天了就是在比赛上拿点名次，或者收拾收拾小混混，没杀过人身上也没有染上戾气，更习惯于点到为止。
　　另一方面，也就是重点，换了个身体才锻炼了三年，杨冬哪怕格斗意识再好也基本上是个花架子，力量体能完全跟不上，技巧倒是能看，但对上光用蛮力就能完胜他的杨夏柏，杨冬一点辙都没有，再说杨夏柏可不是只会用蛮力。事实上平心而论，就算杨冬用的是自己真正的身体，他打赢杨夏柏的概率也不会大于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