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灰原

3、第三章

　　卓妍希看着梦娜故意在她面前和曹阳调情，心里很是愧疚。她知道梦娜喜欢她，是为了她才主动委身于曹阳，在她面前和曹阳调情是想刺激她。她欠梦娜的是情债。她再给梦娜多少钱也难以还清梦娜的付出，只会显得她卑鄙。

　　好容易曹阳起身拉着梦娜走开，卓妍希松了一口气，打算离开牌桌。苏瑶将她按回座椅上。卓妍希看着苏瑶，她的女朋友，慢慢走到她对面位置上。苏瑶身后站着对苏瑶一往情深的下属麦肯。

　　苏瑶想要和卓妍希赌一局。卓妍希看了一眼麦肯那对苏瑶充满占有意味和保护性强烈的姿态，摆摆手，伸手拿过纸牌瞄了一眼。苏瑶给出了赌注，如果卓妍希输了，卓妍希就要把她通过私人关系弄到的一瓶香水中的半瓶给她。牌桌上的所有人都明白，香水当然不仅仅是香水，那代表着商业协议。

　　卓妍希看着巧笑嫣然的苏瑶，心头尽是惆怅。苏瑶不知道她为这瓶香水费了多大功夫，就坐在对面拿着她们的感情做赌注，想要一半的香水销售代理。卓妍希微不可觉叹口气，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的。她随口问苏瑶如果苏瑶输了怎么办。苏瑶笑眯眯表示，她会送给卓妍希一艘游艇，还给她一个伴游。

　　这个伴游毫无疑问是苏瑶自己。这是算准了自己不敢赢啊。看着苏瑶仗着自己的感情胜券在握，卓妍希忽然怀疑，她们的感情都成了苏瑶用来打败她的工具。不过，苏瑶是正确的，幼稚的是自己。本来商场如战场，战场上哪里容得下软弱的人。

　　卓妍希随手把牌扔到桌上，认输离开牌桌。可是她还没有看苏瑶的牌呢。牌桌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苏瑶连忙放下纸牌，跟上去。

　　卓妍希跟着苏瑶上了游艇。苏瑶端来两杯红酒，卓妍希随手接过一杯，靠在栏杆上看着海面。苏瑶知道卓妍希此时心中不太痛快，讨饶似的在卓妍希脸上亲了又亲，说自己只是怕输给卓妍希。毕竟她们是传闻中势不两立的对手。

　　卓妍希嘴角弯了弯。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苏瑶。她自己不也利用梦娜的爱慕之心，让梦娜去套取曹阳的情报？她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别人，凭什么指责别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呢？她和苏瑶一样，都是利用感情为自己谋利的人。

　　苏瑶眼看卓妍希并不像往常那样对她的小聪明一笑了之，不由有些慌乱，怕她一个生气，不顾她们的感情。然而，苏瑶即使故意穿上比基尼，在卓妍希面前展示自己的身段，，卓妍希也仍然不为所动，只是喝红酒看海景。

　　苏瑶一咬牙，拉着卓妍希的手放在两胸之间的暗扣上，故意用发嗲的声音说道：“卓总，我今天晚上都是你的。你可以随便对我做什么。”以前，两人为了床上的主动权争来夺去，谁都不肯认输，直到卓妍希罢手。苏瑶很少交出身体，更喜欢做主动的那一方。

　　卓妍希知道这是苏瑶在示弱。虽然心里仍然很不舒服，但是再僵持下去，她们之间该有问题了。卓妍希放下红酒，顺着苏瑶的力道去脱的她的比基尼。眼看着比基尼就要从苏瑶身上滑下，苏瑶按住卓妍希的手：“我已经快脱完了，你也得都脱了才公平。”

　　公平。卓妍希自问，她对苏瑶一退再退，从来没有对不起苏瑶过。反倒是苏瑶，利用她们的感情算计了她一把。卓妍希收回手，重新去拿红酒。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把怨言说出来。

　　苏瑶板着脸等了一会儿，结果却看着卓妍希走开了，心里也是气愤。她今天晚上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做得过分，所以放低姿态三番四次讨好卓妍希，没想到卓妍希一而再再而三给她脸色。

　　苏瑶扣好扣子，走过去握住卓妍希的手：“这件事就算我做错了好吗？别生气了，嗯？”

　　卓妍希轻笑出声。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渣男语录。什么叫做就算她做错了。难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吗？苏瑶觉得自己足够卑微，卓妍希却越来越生气。

　　“麦肯在船上吗？”卓妍希看着苏瑶。她和苏瑶都知道麦肯对苏瑶怀有男女感情，然而任凭她好说歹说，苏瑶就是不肯把麦肯调离身边。后来卓妍希知道无望，也不再说了，只装作看不见麦肯。

　　卓妍希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麦肯，苏瑶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不知道卓妍希为什么突然提起麦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明天你和麦肯一起回去吧。”卓妍希面无表情说道。

　　苏瑶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和曹阳的交易已经谈完了，她不知道卓妍希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卓妍希垂下眼睛。她不放心留下梦娜一个人。她今天晚上越来越觉得自己利用梦娜对自己的感情让她去为自己做事有多么无耻。她放弃计划了，决定带梦娜一起走。如果再看着梦娜为她牺牲，她无法面对自己。“有个女人为了我在和别人周旋，我得等她一起走。”卓妍希无法若无其事说出，梦娜为了她已经做了曹阳的情妇。

　　苏瑶愤怒地盯着卓妍希：“你当着你女朋友的面说你为了别的女人留下！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卓妍希别过头，不想解释。苏瑶一把抓住她：“是哪个女人值得你把我丢给麦肯？”

　　卓妍希一把甩开苏瑶：“苏瑶，你心里明白，这和别的女人、和麦肯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瑶想到自己一晚上的讨好换来的是卓妍希要留下等别的女人，伤人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吐出来。她不好过，卓妍希也休想好过。“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你可以因为一个女人抛弃我，为什么我不能因为麦肯抛弃你。卓妍希，如果不是你，我会和男人结婚的。”

　　卓妍希抓住苏瑶的肩膀，她的声音冰冷到毫无感情：“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你牺牲了你的婚姻。你不甘心就这么牺牲你自己，一旦有可能，你和麦肯就会在一起，是这样吗？”

　　两个人双眼含泪，彼此对视着沉默了几分钟。卓妍希心中绝望，她们都太好强了，她们谁也不肯认输，最后就是不停的互相伤害。

　　待心头怒火过去，卓妍希正打算再次低头和好，，苏瑶抢先咬牙说出了足以击溃卓妍希的话：“你说得对！如果不是你，我本来打算结婚的。我在和你好之前，本来就在考虑和麦肯结婚。你也看见了，哪怕我和你在一起了，麦肯还在等我。只要我一句话，麦肯随时都是我的男人。”

　　苏瑶成功了。卓妍希被彻底击败。她摇摇晃晃摸到栏杆，狠狠抓紧以防自己倒下去。苏瑶只看到卓妍希高高在上，却不明白她心中最深的恐惧。卓妍希一直害怕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女人而输给一个男人。苏瑶一直以来明知麦肯对她的心思却非要麦肯留在身边，卓妍希一直游走在怀疑和信任的边缘。而苏瑶刚刚的一番话终于让卓妍希不得不面对她一直逃避的真相，苏瑶永远有可能因为男人离开她。

　　苏瑶高估了卓妍希的承受力。她看到卓妍希一直不肯面对她，确认了她终于伤害到了卓妍希。可是她心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恐慌。卓妍希对她的气话当了真。这是她亲口所说，她该如何向卓妍希解释，这不是真的。

　　游艇靠在岸边，苏瑶一刻也不想多呆地下了游艇，连声招呼都没有打扭头就走。

　　卓妍希望着麦肯一脸担忧从出租车上跑下来，望着麦肯搂着苏瑶上车，她彻底心寒了。她再也不相信她和苏瑶还有任何谈和的可能。苏瑶说的不是气话，卓妍希逼自己瞪大眼睛，看好了苏瑶在别的男人怀里哭泣。

　　苏瑶在麦肯的陪伴下，坐上出租车离开了。卓妍希双手紧握成拳。她绝不允许自己忘记今天苏瑶给予的侮辱。

　　卓妍希把游艇扔到港头，本来想把钥匙扔进海里，转头改了主意。她可不想让苏瑶认为她收下了游艇。这种安慰失败者的残羹冷炙，她会摔回对方的脸上。

　　口袋中的手机响个不停。卓妍希掏出来一看，都是梦娜打过来的。卓妍希接通电话，对面却是暧昧的喘息声。梦娜还在试图气她。卓妍希随手把手机扔进海里，离开了港口。

　　梦娜这边看到卓妍希挂了她的电话，立刻惊慌失措。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了，不停的想激怒卓妍希，想在她眼睛里看到哪怕是一点对自己的在意。可是自己分明已经失去了陪伴她的资格。

　　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懊悔，梦娜心灰意冷回到自己的住处，却看到卓妍希正在楼下大厅等着她。梦娜还来不及想什么就冲上去抱住了卓妍希，不停地向她道歉，求她原谅自己，保证以后绝不惹她生气。

　　卓妍希觉得自己十分龌龊。她在苏瑶那里受挫的自信在梦娜这里得以缓解。瞧，还是有人把她当做最佳选择。她在梦娜这里并不是退而求其次的结果。

　　卓妍希轻拍梦娜的背，问她的房间号。梦娜一脸茫然，想不起来。卓妍希只好拉着她去物业询问。

　　梦娜带着卓妍希进了自己置产买的房子后，忙进忙出给卓妍希冲咖啡、洗水果、洗菜做饭。卓妍希只觉得眼前仿佛梦境。她是双职工家庭出身，父母整日忙于工作，她自小是钥匙儿童。后来父母出了车祸，那时她已是大学生，学校及时发放助学金。工作后更是一日三餐在饭馆解决。虽然和苏瑶在一起后两人经常一起吃饭，但是都是你请我我请你。

　　梦娜很快把饭菜端上桌，一脸期待看着卓妍希。卓妍希拿起筷子尝了几样，衷心夸赞。这不是草草上阵的水平，梦娜一定做过许多次。

　　“我自小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身体不好，我从12岁开始做饭，一直到奶奶去世。”

　　原来梦娜也是孤儿。卓妍希伸手握住梦娜的手。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却那样利用梦娜对她的感情欺侮她。

　　望着卓妍希一口一口吃着自己做的饭菜，梦娜内心里的满足无法言喻。晚餐过后，梦娜又切了水果，卓妍希略微尝了几块就回了卧室。梦娜虽然有些失望，但知道今日能和卓妍希在家里共进晚餐已经是意外之喜，不能冒进，因此也没有去敲卓妍希的门。

　　********************************************************************

　　苏瑶回到A市，等了几天。然而卓妍希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就像是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她有些萎靡不振，甚至这种状态影响到工作。但是苏瑶不肯再给卓妍希打电话。卓妍希明知道她说的只是气话，为什么和她置气呢？

　　苏瑶一直认为，谁现在吵架后联系对方就代表谁输了。而苏瑶绝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战场上成为输家。她宁可用言语互相伤害，用冷战互相折磨，也绝不先低头。只是这一次，没想到卓妍希不再让着她，两人的关系好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苏瑶开始恨那个让她们吵架的女人。

　　这时候的卓妍希已经回了A市，带着梦娜一起。她先把梦娜安排到了她郊外的别墅，然后去处理在B市谈成的合作。她不能再让梦娜继续为她牺牲了。

　　梦娜跟着卓妍希参观别墅。当看到主卧里挂着明显不是卓妍希风格的女人衣服时，梦娜意识到别墅是卓妍希和别的女人共同呆过的地方，心脏被人扎了一下，趁眼泪没掉下来连忙转头。卓妍希也觉得很尴尬，这是她和苏瑶周末经常来的地方，她还来不及收拾。

　　梦娜轻轻走出主卧，去看客房。

　　卓妍希随意在床边坐下。在回A市的飞机上，她想了很久关于她和苏瑶的关系。两个人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这让她们彼此欣赏，却也让她们互相伤害。卓妍希已经退让很多次，但是只靠着她一个人退让的关系，卓妍希已经没办法对自己的怨念而且，还有麦肯，苏瑶始终坚持让麦肯做她的助理。卓妍希忍了很久，现在已经忍不下去。

　　卓妍希决定在把工作上的事情解决到一个段落后，去找苏瑶好好谈一谈，为她们的关系做最后一次努力。

　　把头绪捋顺，卓妍希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她起身下楼，吃惊地看到梦娜正在拖地。

　　“你不用做这个。我打电话让家政来打扫就可以了。”卓妍希拦着梦娜。

　　梦娜摇摇头。她回到A市没有工作要做。打扫卫生是她从小到大做惯的事情，不算什么劳动。而且，在她看来，家是很私密的地方，最好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在家里来来往往。

　　梦娜放下拖把，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我看到这里什么生活必需品也没有，就让超市送了厨房用具和米面油过来。明天我去超市购物，你今天晚上先将就一下。”

　　卓妍希看着梦娜期待的眼神，挣扎了一下。她还没有打算放弃苏瑶，没法回应梦娜的期待。卓妍希不敢看梦娜，低头解释，别墅离公司太远，她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子，会在那里住。

　　梦娜的眼神黯淡下去。原来卓妍希只是给她一个落脚的地方，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

　　苏瑶忙着从卓妍希那里抢来的香水代理的一半代理权的时候，卓妍希带领属下在各大实体店忙着为许多百货设柜。原来卓妍希得到的根本不仅仅是一瓶香水的代理权，她小看了卓妍希。

　　原腾企业因为卓妍希的一系列动作而股价上升。而苏瑶所在的戴蒙公司总部看到失了先机，干脆着手抽资、变卖几家业绩不好看的门店。苏瑶的位置也岌岌可危。苏瑶输给了卓妍希。

　　苏瑶浑身冰冷。她还以为她可以和卓妍希斗到老争到老，可是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了。她就要一无所有了。她没有筹码再和卓妍希争斗了，会不会有其他女人像她的职位被取代一样取代她在卓妍希身边的位置。

　　苏瑶像游魂一样离开公司，任由麦肯开车载着她回家。

　　苏瑶虚弱得站不起来。麦肯搂着她走到家门口，给她开门。进了屋里，麦肯扶着苏瑶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苏瑶婉言谢绝麦肯留下陪她的请求，倒在沙发上。

　　几乎是麦肯刚刚离开，门铃就响了。苏瑶不想去应门，转了个身继续躺着。然而门铃一直响，苏瑶咒骂一声，怒气冲冲几步跨到门前，一下子打开门。

　　门口赫然站着卓妍希。

　　苏瑶冷笑着靠在门上，不肯让卓妍希进去：“怎么，自己胜利了还不算，还要亲自来观赏战败者的表情吗？”

　　卓妍希亲眼看着麦肯搂着苏瑶进屋，而且在屋里呆了好几分钟才离开，她已经是满腔怒气。现在苏瑶竟然还对她阴阳怪气，卓妍希咬牙紧握着拳头，勉强把怒气压下去，低声说道：“苏瑶，我们需要谈谈。”

　　呵，这是在耀武扬威吗？还是下什么最后声明？苏瑶浑身尖刺立刻竖起来：“卓妍希，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吧，戴蒙让我回法国担任欧洲区的总经理，麦肯会和我一起回去。你总不会以为亚洲区比欧洲区更有前途吧。”苏瑶看着卓妍希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心里立刻舒服了，继续刺激她：“卓妍希，事实证明我们的感情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在我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是麦肯不离不弃，一直在我身边。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你别以为我们这次就认输了。几年之后，咱们再见分晓。”

　　卓妍希的眼神越来越冷，语气却是平静：“你是不是一直在脚踏两只船？你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你一直把麦肯当做最后的保障。”说到最后，卓妍希已经不是在质问苏瑶，而是陈述事实。

　　苏瑶心里有些谎，但是仍然倔强地抬头看着卓妍希：“卓妍希，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把未来交给另外一个女人。不说我和你是竞争对手，不说我和你性别相同，单单你不愿意像麦肯那样全心全意为我，我就不敢相信你。”

　　原来心痛到极处是一片平静。卓妍希点点头，声音不见丝毫颤抖：“既然这样，请让我进去把我的东西拿走。”

　　苏瑶没有说话。卓妍希从她身边挤进去。在卓妍希走开的一刹那，苏瑶的眼泪滑落。

　　苏瑶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卓妍希把衣服一件件放进行李箱里，心里越来越不安。卓妍希的表现就像是她真的要分手一样。就在她打算服软的时候，卓妍希忽然双腿一跪，伏在床上痛哭失声。

　　苏瑶立刻放了心，几乎是得意洋洋地看卓妍希伤心。枉你在商场上战胜我又如何，还不是因为我一句话就哭哭啼啼。

　　卓妍希哭完之后，觉得十分羞耻，不去看苏瑶，继续收拾衣物。苏瑶走过去按住她的手：“你知道我说的是气话。我心里只有你。”

　　卓妍希抬头看着苏瑶，轻笑一声：“苏瑶，我从未进入过你的心，不知道你心里都有些什么。”苏瑶皱起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卓妍希，你别太过分。”卓妍希仰头吸了口气，然后低头把行李箱合上。

　　苏瑶气急败坏：“卓妍希，你别后悔。你今天出了这个门，我就不会再让你回来。我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卓妍希拉起行李箱，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苏瑶，我没有那么贱。”

　　苏瑶心头一梗。卓妍希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她说出这种话，就是彻底和苏瑶翻脸。苏瑶顾不上多想，急忙去拉卓妍希的手，不让她走。卓妍希倒不反抗，顺着她的力道转身，看着她。苏瑶看着卓妍希双眼通红，心里不停的说对不起，但不知道为什么，嘴里说的却是：“卓妍希，你在我当上亚洲区经理的时候靠近我，现在看我被掉回欧洲就和我分手。卓妍希，你这个人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我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的时候吃了多少苦，麦肯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哪怕是现在，他也愿意陪我回欧洲。你呢？你能为我做到哪一步？你根本不会为我牺牲任何东西。亏我还因为抢了你一半的香水代理权内疚，谁想到那对你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呵，你多厉害呀。你就等着年底去原腾总部领奖了吧。”

　　卓妍希抽回手。她彻底死心了。“再见，苏瑶。”

　　看着卓妍希头也不回的离开，苏瑶捂住脸，泣不成声。她说的根本不是她心里想的。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她没法忍受输给卓妍希，更没法忍受向卓妍希认输。为什么卓妍希看不见她的心呢？卓妍希口口声声说爱她，为什么总是误会她？

　　苏瑶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斜斜照进客厅，周围静悄悄的。苏瑶更觉得凄凉，连忙起身打开灯。苏瑶忽然看见沙发上放着卓妍希的包，三步两步跨过去，拿起包就想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心里一动，苏瑶停下来，犹豫良久，打开了卓妍希的包。

　　……………………………………………………………………………………

　　卓妍希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包落在苏瑶家了。两个人所在公司是竞争对手，卓妍希不能让苏瑶直接把包快递给她，只好去苏瑶家里拿。

　　卓妍希站在苏瑶家门口的时候，苏瑶正好开门。两人对视一眼，低下头。苏瑶把包递给卓妍希：“妍希，我们今天一起吃晚饭怎么样？”

　　卓妍希难以置信苏瑶把过去的事情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苏瑶的那些话就像利剑一般把她的心戳得稀烂，她还在痛苦中挣扎，而苏瑶已经可以若无其事的和她约晚饭。卓妍希闭了一下眼，苏瑶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卓妍希看着苏瑶：“我永远不会像麦肯那样，放弃自己的事业，为了你的成功甘心当你的踏脚石。”苏瑶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比不上麦肯更爱我。”苏瑶忽然有些怨愤，既然你卓妍希并不比别人更爱我，凭什么要求我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

　　一个月以后，和原腾签约的各大品牌，凡是销量不太理想的，都向原腾提出解约。卓妍希头大无比，又是分析市场行情又是摆私人交情，希望对方再给一次机会。然而在商言商，它们还是坚持解约。整件事最诡异的地方在于，解约后的品牌纷纷和戴蒙签约。

　　由不得卓妍希不多想。

　　原腾总部的总裁亲自打电话过来，委婉批评卓妍希的工作。卓妍希只得低头认错，以及废寝忘食的工作。梦娜偶然有一次夜里给卓妍希打电话，发现她还在公司加班，立刻赶到公司，押着她回家休息。而且自此以后，梦娜在卓妍希家里住下来，照料她的一日三餐和起居。

　　这天下午，卓妍希接到苏瑶的电话，请她共进晚餐。两个人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一个月，卓妍希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苏瑶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变得陌生。她也不由自主客气起来。气氛一时尴尬起来。两人在电话里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临近约定的时间，卓妍希从座位上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换便装。她们现在只是竞争对手关系，不适合做私人打扮。

　　苏瑶看到卓妍希自远而近，笑意浅浅，等卓妍希坐下又细细打量她。“你好像瘦了不少。”苏瑶这一个月也是殚精竭虑，好不容易让总部收回成命，同意她继续在A市工作。一拿到通知，她就迫不及待找卓妍希吃饭，想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按照以前，她是绝不会主动找卓妍希的，但是之前她自知说了很多气话，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决定这次不去计较面子。

　　卓妍希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无事人一样的苏瑶，只能感叹自己终究段位太浅。卓妍希接过苏瑶递来的菜单，放在桌面上，盯着苏瑶问：“我上次把包忘在你那里，你看我包里的手机和U盘没有？”

　　苏瑶的笑凝固在脸上，半晌说道：“妍希，你说过会对我好，却又斤斤计较。我如果不做些什么，怎么说服戴蒙总部同意我留在这里。难道你会和我一起去法国吗？”那么，就是承认盗取资料了。

　　卓妍希只觉得可笑，靠着下三滥手段得来的胜利有什么意义呢？她简直不想承认过去曾经深爱苏瑶。

　　苏瑶等了一会儿，见卓妍希始终不说话，有些着急：“妍希，我只和其中一部分品牌接触过，只是为了保住我在这里的工作。我有分寸的，不会影响你的职位。”

　　卓妍希忍不可忍：“苏瑶，一个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看着卓妍希不加掩饰的鄙夷，苏瑶的血冷了下去，后背直冒凉气。苏瑶绞紧双手，不敢面对心里的恐惧，卓妍希会不会决定放弃她了？

　　卓妍希的手指在菜单封面上划来划去，终于抬头：“苏瑶，你在和我交往期间，到底有没有同时和麦肯……？”卓妍希忽然就不想再问下去。有什么必要呢？苏瑶明知道麦肯是出于对她的爱慕才呆在她身边做助理，她既然接受麦肯的付出就已经暧昧不清。有没有身体上的关系有什么要紧。

　　苏瑶的恐惧散去，愤怒升起。原来卓妍希竟然这样怀疑她，她在卓妍希心中居然会是这样的人。苏瑶看着卓妍希的眼睛亮得惊人：“卓妍希，你总不能要求我只指着你一个人吧。事实证明，你的确靠不住。”卓妍希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苏瑶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喝着红酒。她是带着分享好消息的喜悦来的，却收到当头一盆凉水。生活是多么出人意料。

　　卓妍希到家倒头就睡。梦娜默默把凉了的饭菜倒进垃圾桶里。

　　*****************************************************************

　　不过几天，公司总部就通知卓妍希，说收到匿名举报信，说卓妍希假公济私，故意懈怠新签品牌的销售工作，把品牌代理推给对家公司戴蒙，以谋取私利。公司总部办公室要求卓妍希给出合理解释。

　　卓妍希看着随同总部通知发来的自己和苏瑶在一起吃饭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但是确实是她自己不小心导致公司损失重大。她无可辩驳。

　　不日，卓妍希交出辞呈，总部当即批准。

　　卓妍希端着箱子回到家，梦娜张口结舌。卓妍希笑笑，随手把箱子往地上一扔：“失业了。我现在是无业游民了。你不用再每天起早做饭了。”

　　梦娜走上前，轻轻把卓妍希拥在怀里：“不要紧，正好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卓妍希最感激梦娜不问任何问题，任由她整天拉着脸不吭一声。

　　从这天起，卓妍希除了每天被梦娜逼着按时一日三餐，绝大多数时候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墙壁上的影子由浓变淡，又由淡变浓。梦娜看卓妍希如此颓废，心里着急，可是又毫无办法，也慢慢有些绝望。卓妍希根本看不见她的存在。

　　这天9点时候，卓妍希慢悠悠起床吃早餐。梦娜坐在餐桌边，看着卓妍希喝牛奶，小心翼翼问道：“我们去郊区住，把这栋房子租出去怎么样？我刚刚看见楼下有人贴招租广告，这里的房子一个月租金六七千呢。反正我们不上班，在哪里住都是一样，不如租出去赚点菜钱。”

　　卓妍希抬头看向梦娜。梦娜不由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越界了。终于，卓妍希轻巧巧说了句“好呀”。

　　到了郊区别墅，梦娜早晨试探着拉卓妍希去锻炼。卓妍希一开始不同意，后来突然有一天主动起床在客厅等着梦娜。梦娜受了鼓舞，慢慢建议卓妍希去超市购物、去附近爬山。卓妍希没有反对。

　　卓妍希的邻居是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儿子特意在郊区买了别墅让父母在此居住。两个老年人闲不住，在房前屋后养花种菜。梦娜看见他们就像见到奶奶，老年夫妇也十分喜欢乖巧活泼的梦娜，故此来往频繁。

　　这天，梦娜去老年夫妇家里学种菜，老年夫妇送她一盆菜。梦娜笑着走回家。半路上，梦娜看到卓妍希与另一名女子站在路边相谈甚欢。

　　梦娜慢慢收敛笑容。卓妍希不是没有给她机会，她们一起生活了三个多月。卓妍希也不是心如死灰，她仍然会喜欢别人。她只是不爱自己。算不上谁的错，只能归结为缘分不够。梦娜仰头看着远处飞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主动离开，总好过被人赶走。

　　梦娜回到家中，如往常一般做好饭菜。快到中午的时候，卓妍希回家。梦娜看到她满脸笑容，心中惨淡一片。

　　卓妍希边吃饭边给梦娜讲自己的创业计划。原来卓妍希打算和那个女人一起经营一家店铺。“自己做老板不管赚多赚少总比打工强，对不对？而且，我相信我做的不会比别人差。”卓妍希兴致勃勃，变回了梦娜初见的样子。梦娜能说什么呢？好好好，对对对。

　　也好，陪着她度过艰难事情，看到她恢复生机，功成身退的时候到了。梦娜慢慢掏出钥匙，放在桌子上。卓妍希停下筷子，看着梦娜。

　　梦娜笑意温柔：“奶奶打电话说想我了，我要回去了。”

　　卓妍希松了一口气：“我和你一起回去看奶奶。”梦娜摇头，她想把一切留在这里，就当这里的过往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仍然是那个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小姑娘。

　　卓妍希放下筷子，伸手握住梦娜的手：“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说出来，我会改。”梦娜仍是摇头。不是谁的错，谁也没有错。要怪只能怪命运。

　　卓妍希皱起眉头。梦娜性格温柔，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她以为是因为梦娜太过爱她，现在看来是梦娜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心里话。以至于梦娜想离开，她竟然没有丝毫头绪。

　　卓妍希无法，只好打直球：“梦娜，是我迟迟不肯表态，让你失望。你决定不再爱我了吗？”梦娜流下眼泪，急忙转头擦去。

　　果然是这个原因。卓妍希轻轻走到梦娜身边坐下：“梦娜，我上次喜欢别人，结果被骗得很惨。我自信心遭受巨大打击。加上我成了无业游民，更加不敢做出任何承诺。我本来打算等工作稳定以后再和你定下来。我想着你一定不会离开我，是我太自私了。”

　　谁知梦娜说道：“你只是习惯我在你身边了，听到我要走不适应。你喜欢的是那种开朗自信、追求事业成功的女人。那不是我。你放心，等我走了最多1个月，你就忘记我这个人。”卓妍希笑起来。她现在再也不会把合作伙伴和生活伴侣搅和到一起。苏瑶那样的教训，一次足以铭记终生。

　　卓妍希伸出胳膊圈住梦娜，靠在她身上：“我当然知道我喜欢的是谁。梦娜，我晚上从公司下班回家，看到家里有灯光，心里很温暖。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家里有人等我的感觉那么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很平静，不会担心失去你。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最好的。你不会在我和别人之间做选择。”

　　梦娜仍然不放心：“你会不会是因为失恋打击一时失去信心。我的爱让你恢复自信，你也许会感激我，但是你并不爱我。”

　　卓妍希眯起眼睛：“什么是纯粹的爱呢？一见钟情会不会只是迷恋□□？日久生情会不会只是习惯？师生恋会不会只是斯德哥尔摩症候？忘年恋只是恋母情结？有关系吗？总之，我们想要在一起，我们在一起过得很开心，这不够吗？”

　　梦娜放软了身体让卓妍希靠得更舒服一点：“妍希，你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卓妍希毫不犹豫点头：“你让我有安全感。我不必担心你会跟别人走，也不用怀疑如果我没有那么优秀，你会不会马上离开。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在厨房做饭，我都很想过去抱着你。”

　　梦娜露出责怪的眼神。为什么她不过去呢？她等她的拥抱这么久。

　　卓妍希笑道：“我不想随随便便对待你的喜欢。我希望我是在最佳状态下跟你告白。你当然应该得到最好的我。”

　　梦娜忍不住转身抱住她：“不管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卓妍希笑着叹气：“那我现在可以和你一起去看奶奶了吗？”

　　梦娜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

　　机场里，梦娜大包小包，一边往候机室走，一边埋怨卓妍希不该买那么多东西。这时候网购这么发达，她们去的城市也有商场超市，为什么非要背着东西回去。

　　卓妍希白了梦娜一眼：“这是新媳妇见家长的规矩，你不懂就别添乱。”梦娜脸一红，不再说话。

　　走到半路上，梦娜累得淌汗，把包裹放在大厅柱子旁边，自己靠着柱子喘气。卓妍希笑着打开矿泉水喂她喝。

　　这时，身后有人说话：“妍希，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离开我？”

　　卓妍希和梦娜一起站直了身体转身，当然是苏瑶。

　　苏瑶一脸恳切看着卓妍希：“妍希，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只要有以防先打败另一方，输的那个人就要让赢的那个人照顾一辈子。”梦娜霍然回头看向卓妍希。

　　卓妍希一脸风轻云淡：“我说的是公平竞争，用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我当时是把你当做竞争对手才那么说，并不知道你不配和我相提并论。”她现在再见苏瑶，内心毫无波澜，甚至为曾经喜欢过那样的人感到羞耻。

　　苏瑶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妍希，我只是想赢你一次。无论输赢，我们都在一起。你为什么不肯让让我？你知道我走到那个位置有多不容易。”

　　胜之不武。卓妍希知道，她很难和苏瑶说清楚，干脆转身看向梦娜：“休息够了吗？我们走吧。”

　　苏瑶一把抓住卓妍希。卓妍希在A市呆了将近10年，她要到哪里去。跟着这个女人走了再也不回来？

　　梦娜忽然挣开卓妍希的手，反身狠狠给了苏瑶一巴掌。周围人都惊叫了一声。远处的麦肯也跑过来。

　　梦娜笑着对麦肯说道：“赶紧带她走开，不然我一脚踹死她。”苏瑶还要挣扎，麦肯强行把她带走。

　　梦娜看着卓妍希不说话。卓妍希笑着调侃她：“哎哟哟，好可怕。以后不敢惹你了，不然你一巴掌把我打到街上。”卓妍希一直以为梦娜温温柔柔，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梦娜恃宠生娇：“你告诉你前女友，一旦我发现她还在勾搭你，我见一次打一次。”卓妍希笑着拉起她的手。见什么呢。卓妍希卸任后，新上的总经理完全不是苏瑶的对手，剩下的品牌的代理权也被苏瑶抢走。苏瑶春风得意，哪里顾得上来找她。真要有复合的心，不会三个月后在机场撞上了才想起世上有卓妍希这么一个人。

　　珍惜眼前人才是聪明人所为。梦娜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凭什么让梦娜伤心，又为什么要给苏瑶再次伤害她的机会。在职场辗转十多年，她深切明白，做人要及时止损，更要抓住机遇。幸福是奢侈品，可遇不可求，错过这一次，未必还有下一个人等着宠她。

　　卓妍希牢牢抓紧梦娜的手，继续朝候机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