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证》灰原

2、第二章

　　第二日，武曌醒来，看到婉儿还在睡梦中，悄悄为她掖了一下被子，月娘轻轻进来为武曌梳妆。今天不想去上朝，因此武曌让月娘只是随便挽了一个发髻，便出去用膳了。起床的时候，天气便有些阴沉。过了不一会，果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这是老天爷感受到武曌不愿让婉儿离去的心情了么？可是，今日不走，明日也是要走的。
　　武曌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手里的书，干脆起身回到床边。

　　上官婉儿已经醒了，看见武曌过来，便挽着她的脖子撒娇：“天后。”语气一如往日的娇柔婉转。与昨晚的辗转难眠判若两人。这就是长大了么？武曌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婉儿长大。
　　“起来吃点东西。”武曌微笑着拍拍上官婉儿的后背。即使她有所隐瞒，但是确实情有可原。两个人现在貌合神离，一切都是狄仁杰这个始作俑者的错。武曌柔和的眼神下满是晦涩的阴霾。
　　“天后喂我吃？”上官婉儿偏着头看着武曌。
　　“都16岁的人了，还让人喂。”武曌爽朗的笑。也许两个人之间已经生了嫌隙，可是往日那些积攒着的见了婉儿就会生出的快乐还是如脱缰之马般在全身流窜。看见婉儿的脸就忍不住笑，听见婉儿说话就会开心。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依赖起婉儿来了呢？
　　上官婉儿只是轻轻晃着挂在武曌身上的胳膊。她也觉得自己的年龄不适合这个动作。可是除了撒娇，还有别的可以名正言顺这么靠近天后的理由吗？所以，上官婉儿讨厌自己的年龄。
　　“好好好，婉儿快起床。”武曌貌似对婉儿的撒娇很无可奈何。

　　用膳的时候，上官婉儿窝在武曌怀里，由武曌一勺勺的喂她粥喝。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上官婉儿觉得这个怀抱更加温暖了。虽然不能再和天后发展更进一步的感情，其实这样也足够了吧。一直以来，天后也并没有和别人身体接触过。除了，冯小宝，那个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掉的冯小宝。天后当时的反应也让自己奇怪。只是让她换掉被血溅到的衣服，连责备的话都没有一句。所谓蒙天后恩宠的冯小宝，其实也不过如此。这样也就足够了，上官婉儿默默的劝服自己。
　　“天后，皇上说让你过去一趟。”月娘本来是去告诉皇上天后今天不陪着听政了，结果却带来这样的消息。上官婉儿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难道皇上是一天也离不开天后的吗？
　　“婉儿自己好好吃饭。”武曌轻轻抚了一下上官婉儿的头，披上月娘拿过来的斗篷，和月娘一起去大殿了。

　　上官婉儿一下子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信步走到了回廊上。雨滴顺着屋檐汇成细细的流水落到回廊外面。上官婉儿伸出手去接雨滴，雨滴碰到她的手，水花四溅。凉风阵阵，上官婉儿觉得脊背有点冷。但是这种如时光停滞的安定感让她不愿意挪步。如果天后此刻在后面抱着自己，那就是十全十美了吧。其实，即使每个夜晚被天后拥在怀里，自己还是觉得不满足。其实，一直希望，天后能够怀有对自己同样的感情。如果天后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如果，天后怀有对自己同样的感情……上官婉儿望着从屋檐流下的雨水，不觉痴了。
　　今年已经16岁了，已经远远超过待嫁的年龄，别的姑娘在这个年纪已经儿女成群。这件事早晚是要坦白的。怀着这样的秘密死去，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不敢指望天后能给自己所希望的回应，可是，至少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情。然后，大概会被赶出宫去吧。和自己从6岁起就没见过面的母亲一起生活，在对这10年的回忆中聊度余生。
　　不，上官婉儿的面色变得凝肃，朝廷内外拥护天后与太子的势力争斗已经渐渐明朗，虽然不能像许敬宗、李义府那样为天后看护江山，至少要陪伴着她。
　　其实，天后并不需要自己吧。上官婉儿泛起深深的无力感，自己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只能呆呆的看着。可是，即使这样，也不想离开天后。我果然是个自私的人。上官婉儿笑了起来。

　　武曌回来看到的便是上官婉儿伸手接着雨滴的侧影。婉儿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啊。武曌的脸上禁不住浮起笑意。上官婉儿的体态一直偏瘦，与大唐盛行的丰腴不同，总让人生出怜惜之感。这样远远望过去，又多了几分脱俗的感觉。婉儿其实从来都不是后宫的人。武曌更加坚定了让上官婉儿出宫的决定。
　　月娘在一旁笑着说：“婉儿这姿势有点像后宫等待皇上的嫔妃呢。”月娘是知道上官婉儿对武曌的心意的，她这样旁敲侧击无非是想看武曌对上官婉儿的态度。
　　“嗯，婉儿今年都16岁了，太平比婉儿小一岁，现在都儿女成群了。是我总想着让婉儿陪伴我，耽搁婉儿的大事了。”武曌心里叹了口气。而且狄仁杰试图将婉儿卷入朝廷纷争之中，容不得她不放婉儿走。现在婉儿还只是在心里挣扎，一旦她做出决定，自己再后悔就晚了。
　　月娘也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天后是一直把婉儿当女儿来看待的，婉儿这番心意注定是付诸东流了。其实自己是盼着天后存了和婉儿一样的心思，身边也可以有一个陪伴的人。可是，不行。不知道天后命中还有没有那个命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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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三番四次用上官婉儿用手接雨滴这个桥段，自己也觉得已经到了滥俗的地步。可是，真的觉得这个动作既干净又脱俗，很像一个女诗人。嗯，我应该再去研究一下女诗人，看看她们都喜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