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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天南地北暗传笺,峰回路转伪造旨 ...

  •   三月初的夜晚,月杳星寂,高力士踏破静夜,疾步登上观星台,他本不应该打扰皇上,但灵州有消息抵达,也许皇上此刻正是在等这消息。
      李隆基听有人来,将纸笺折好收在袖中,回身一看是高力士,便问:“何事?”
      高力士禀道:“微臣方才收到灵州来的信笺。”这信是高力士派去的两名内侍所写,他临行前便已嘱咐,若有情势突发,速密信回报,而此等密信反倒要比军情递报快些。
      李隆基听到灵州二字时,乌瞳不由缩了一缩,却只淡淡道:“奏来。”
      “奴等已达灵州,郝将军拜帅不日将战,杨女史有意同往。”高力士念完,又道,“灵州距长安一千三百余里,算来此信也是三天前的了。”
      李隆基听完,没来由地一阵焦躁与怒火:她还真要亲赴战场?自己遣她去灵州,不过是一时之气,她却不顾安危,与自己置气。
      “替朕研磨。”李隆基不待回宫,在观星阁即要下谕,提笔便疾书:朕已查皇子一事与卿无干,边战在即,乃令速归。
      写好后他却不急着传谕,只对字思忖,他想,以雍容之骄傲,如此下诏命她回来,是否会令彼此嫌隙更深?想着他又重新提笔思量,迟迟不知如何下笔。

      数日后,灵州城接到京中御旨。御旨不过说了些抚慰边疆将士,激励战士豪情之语,外加一些赏赐。诸事安妥之后,信使却暗中告诉雍容,随御旨同来的,还有一封给她的信。
      李隆基有信给自己,雍容已觉惊讶,而信得内容更是出乎她的意料,因为这封信上只有两句话: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原来那日李隆基反复思量,始终难以下笔,最后,倒觉得这两句诗尚能一表心中所想。
      河汉清且浅——在李隆基看来,无论君臣之纲常,还是二人之间诸多误解猜忌,都如同是清浅的河汉。以前他一直在等她跨越,因为身在帝位,他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女子,习惯了不求而得的感情。可她不是逆来顺受,她让他求而不得,于是他只能发此一问:相去复几许?——你是否愿意跨过你我之间的那道银河?一个帝王,能够这般,已是不易,更何况,他也是骄傲的人。
      雍容拿着此信,看着她描摹了一年的笔法字迹,沉思良久,一条银河浅浅的银河,隔断了牛郎织女,而你与我之间的距离何止银河之广,那是千年的鸿沟,我不知自己是否属于这个时代,即便是,那我也应对你敬而远之,因为你有后宫无数,因为你有山河万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凭借精通历史而混个官职的女官而已,纵然以前日日近在咫尺,却依旧只能是‘脉脉不得语’。只是这信算是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在生气,原谅自己不禀明皇子命数的事了吗?
      正当雍容沉思遐想之时,信使在一旁悄声向雍容道:“皇上另有口谕。”
      “哦?”雍容将信收好,道“烦请您宣。”
      信使将皇上的话一一转述:“女史曾言渴慕边关壮阔,告之此番领略一二便可,战事一起,望其思归。”
      雍容听了,倒是动了回长安的心思。她只是意外,李隆基寄来一份语意不明的信,又派人传口谕劝她归去,完全不似他平日的脾气,以他的性格,应该是直接下旨召她回京才对,怎么如今转了脾性?
      信使见她迟迟不语,又道:“圣上还说,若女史暂不返京,务必回信以报。”信使冲雍容笑笑,道,“女史,您做个决断,是回长安还是回信?”
      雍容闻言,心中不知是有一丝好笑还是一丝感动,李隆基倒真是想得周全,给尔以自由,任尔决断,这也让雍容放下之前怨气,认真思考一下去留问题,她只答道:“容我想想。”

      程非墨依旧如前几日一般,来寻雍容往城郊教习她骑术。
      雍容打发青芜去忙,自己却无意动身,只向他问道:“程将军,不知灵州距幽州有多少里?”
      程非墨不解,道:“两千五百余里,怎地?”
      雍容又问:“需多少时日才能抵达?”
      “少则五六日,多则十来天。”程非墨被问得一头雾水。
      雍容沉默不语,只颔首盘算,按这速度,在郝灵佺凯旋之前,她来往幽州一趟应时来得及的。
      程非墨见她不语,疑惑更深:“究竟何事?”
      雍容摇摇头道:“不可说。”她想要去幽州寻安禄山,能离开长安的机会不多,如果此番可以找到安禄山,或许可以有法避免那场安史之乱,但此事又如何与他人说呢?
      程非墨揣测问:“你欲往幽州?”
      雍容一点头。
      程非墨却道:“千里之遥,又逢战事,你一个女子去幽州作甚?”
      雍容看向程非墨,她在灵州可信任的人不多,青芜柔弱,不解武艺,随行的两名内侍虽然可以护她平安,但他二人事事皆要密报与李隆基,李隆基知道自己欲往幽州,不知会作何决断。如此看来,唯有程非墨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她虽知可能不大,但还是问道:“那……可否请将军与我同往幽州?”
      程非墨有些意外她会有这么不着边际的一问,正色道:“我奉命镇守灵州,怎可置百姓安危,边防重务不顾,擅离职守?”
      雍容又问:“若郝将军此战必胜,灵州定会平安无事呢?”正是因为她知道郝灵佺必会大胜突厥,她才敢请程非墨一同前往幽州。
      程非墨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战争没结束前,没有什么必胜,我不会去赌那个万一。”
      “若幽州之行关乎大唐国运,将军也不移志吗?”雍容悠悠问道。
      程非墨浓眉一聚,片刻后道:“为将者护一方安宁,精忠职守,便是尽已之力护我大唐国运。若无圣谕,我不会擅离。”
      雍容颦着眉,默默点点头,既是回应,也是赞许。看来程非墨意志难易,灵州城也确实需要有一名守将,雍容只好另作计较。

      二人一时无语,程非墨见不得别人满脸思虑,嘿然一笑,问雍容:“今日这骑术,可还练了?”
      雍容被他一问,似来了精神,道:“练,在这边关不通骑射,岂不被人笑话?”其实她心中正想,若要去幽州,骑术怎可不精?
      他二人正欲动身,却有小厮来报:“魏副将独自一人回来了,正在偏厅。”
      “魏让这小子不是随郝灵佺北征去了吗,怎么一人折返?”程非墨喃喃自语,言中似责备似担忧。
      雍容心中思忖,这魏让不正是那日在偏厅上,说要一箭将郝灵佺射下马,自称‘魏爷爷’的那人吗,他与程非墨同守灵州,身为副将,或许转机就在他身上,如此想着,雍容轻轻一笑,向程非墨道:“既然将军有军务要忙,今日骑术教习且先算了吧。”
      程非墨一颔首,抬腿欲走,却又回身道:“你若要去幽州,我可派一队人护你安全。”
      雍容摇首微笑,轻声道:“不必了。”因为她心中已有盘算。

      程非墨大步行至偏厅,果然见魏让怒色未消地端坐厅中,他沉声问:“为何一人回来?”
      那魏让忍着怒意,道:“前日我与那郝灵佺在行军路线上生了争执,他一意孤行,不肯听劝,我不过说了一句气话,说‘有他为帅,我这副将不当也罢’,谁知他那就真个免了我,我一时气不过,策马回来了。”说着大掌往岸上一拍,声响震耳。
      “胡闹。”程非墨怒斥,他声音闷沉,并不很大,但仅仅这两个字,远比魏让方才那一掌更震人心魄。
      魏让见将军如此说,不知他是说郝灵佺胡闹,还是说自己,只干瞪着程非墨。
      程非墨怒道:“行军打仗怎可争一时之气,你心中可还有边关百姓,国家安危?”
      魏让争辩:“那郝灵佺分明早就看我不顺眼,找个借口削我的权罢了。”
      程非墨知魏让气性执拗,素来不服别人,又见事已至此,便问:“他准备如何调兵遣将?”
      魏让答道:“大军分两路夹击,合围之后,他准备亲率一队人马直击突厥可汗大帐。只是突厥营帐驻扎在山口,即使合围,一时也难以直取。”魏让顿了一顿,道,“我便在此处与他争执不下。”
      程非墨沉吟片刻,沉声缓缓道:“他想险中求胜,只是不知他可有此能耐。”
      魏让问道:“难道将军未觉不妥?他此举不是贪军功又是什么。”
      程非墨道:“直取敌人心腹,未尝不是一劳永逸之法。”
      魏让只张嘴看着程非墨,他似不信将军会出言认同郝灵佺。
      程非墨只低低一叹,道:“魏让,你就留在灵州,随我守城吧。”
      魏让欣然听命,留在城内,他久守灵州,诸事皆十分谙熟。雍容看在眼中,几日下来,她已有决断。

      这日清晨,程非墨方才起身,雍容便来寻他。
      他见雍容来,只笑言:“可是骑术精进了,更有心学了,今日如此早?”
      雍容长吸一口气,将一封信笺递与他,道:“这是圣上前日与我的密旨。”
      程非墨结果信笺,展开一看,密旨道:卿往幽州,若遇险阻,可凭此信命灵州守将程卿相协。幽州之事隐秘,卿勿外泄。程非墨一双眼在密旨上来回看了数遍,他疑惑皇上怎么会下如此一道密旨,可这字迹分明是皇上亲书无疑。
      雍容见他看那信笺看得仔细,心跳都不由快了几分,这密旨是她连夜伪造的,写好后惴惴不安地等着天亮,天一大亮,就来寻程非墨了。虽然雍容自信这封信足可以假乱真,但程非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似乎非要看出个破绽才肯罢休,她实在受不住这份压抑,只好压着呼吸,道:“前日我曾问将军,将军执意不肯同往幽州,将军为守灵州,雍容明白。而如今有魏副将守城,可保灵州无虞,我这才将此信拿出,望将军答应。”
      程非墨看着雍容恳切的眸光,沉思良久,这幽州、是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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