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难安（天是红河岸）》浮游的蜉蝣

2、是梦还是现实

　　那时西娣王后早已经去世，于是赛那沙只能向另一个被赋予了‘照顾’重任的人，也就是凯鲁，述说事情变异了。
　　其实赛那沙说的时候有点心虚，明明保证的是照顾妹妹，这下子突然要变成呵护妻子，不知道兄长大人会不会鄙视他。
　　事实上，凯鲁没有鄙视他，这位兄长大人很淡定：“你终于弄清楚你自己的感情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再糊涂下去直到我忍无可忍地提醒你为止。”
　　……其实还是被鄙视了。赛那沙望天：这不能怪他迟钝，只能说儿时的承诺太重了，他就没敢往那方面去想。当然，现在既然避无可避地想到了，那么，他就会以新的承诺护着不变的女孩。
　　迎娶杜赛尔之后，赛那沙才从伊尔·邦尼口中得知，兄长大人之所以没有提醒他，并不是因为耐心好，而是因为杜赛尔之前对赛那沙的好感还很朦胧，凯鲁想要让杜赛尔在毫无外界洗脑的条件下找到她的感情归属，所以凯鲁坚决不提醒赛那沙其看杜赛尔的眼神早就不是在看妹妹了，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不让他们单独相处。直到杜赛尔也爱上了赛那沙，凯鲁才不再打扰，让赛那沙得到了偷吻心上人的机会。
　　对此赛那沙很惆怅：话说，王兄，虽然杜赛尔是你的妹妹，但从血缘上来说我才是你的亲弟弟没错吧？

　　“还没睡？”回到卧室，看到发呆中的自家王妃，赛那沙忧心地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所担心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杜赛尔定定地看了赛那沙的面容一会儿，然后将头埋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带着困兽似的不安。
　　“我爱你。”她呢喃着，似乎是在说给赛那沙听，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含着茫然无措的彷徨。
　　赛那沙有些无奈，心疼地将她更抱紧了些，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我也爱你，杜赛尔，无论你担心的是什么，你都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事的。”
　　是的，她应该相信，杜赛尔告诉自己，毕竟那只是梦，而且还只是梦中的一个虚构故事而已。

　　轻柔地将怀中的女子抱起，赛那沙吻住她的唇，走到床边，柔缓地将她放到床上，覆身而上。温柔而热烈的吻细密地烙印在女子的身体上，引出低低的□□与难耐的缠绵。
　　那只是梦而已，杜赛尔再次告诉自己，却控制不住泪水点点溢出。
　　从什么时候起梦中的世界不再是她安稳的归属，却反而成为了惶恐的根源？

　　杜赛尔记事很早，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初次睁开双眼时，她的生母脸上那瞬间从慈爱变为恐惧的表情。
　　那是杜赛尔最初的记忆。
　　不过只是血色的瞳孔罢了，有必要恐惧吗？甚至恐惧到将亲生女儿遗弃的地步。
　　长大后杜赛尔常常会如此嘲讽地想。
　　但偶尔在清澈的水面看到自己的瞳孔，杜赛尔却自己都会觉得厌恶，甚至还曾忍不住割破自己的手腕，看着鲜血一滴一滴流出，比较着这颜色跟她的瞳孔到底有什么区别。
　　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区别。
　　血色的瞳孔，仿佛诅咒一般的瞳孔。
　　她睁开眼后没几天她生母的另一个女儿，她的双胞胎妹妹，便病重到几近生命垂危。那时的杜赛尔不哭也不闹，偶尔被抱到那女婴的身边时还会睁开眼，静默地看着她的妹妹，看着那个女婴痛苦不堪的样子。
　　瞧，多么的不祥。
　　也难怪她的生母在焦虑恐惧之中会忍无可忍地将她丢弃，全家人无一反对，更何况后来杜赛尔还打听到，自己被丢弃后不久，那个女婴便迅速痊愈了，就像染病时一样突然。
　　所以说被彻底放弃，没人后来将她寻回也是应该的吧？即使她的生母在扔下她时脸上还满是挣扎，即使她的生母还特地走了很远的路将她放在了比较富裕的人家门口。
　　当然，那时还是婴儿的杜赛尔并没有能力想那么多，她只是看到了，然后记下了，只是本能而已，就像她本能地在被那户人家发现后，从不睁开眼，只是接受着他们的养育，安静地成长。
　　并不理解，只是本能地趋利避害。
　　唯一能让她放松的地方，只有她的梦中的世界。

　　从她有记忆起，只要杜赛尔一入睡，她就会看到另外的世界，不同的各种各样的世界。
　　有的世界是鸟语花香，有人在里面舞动着刀剑；有的世界满是垃圾，有人在里面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而生死相搏；有的世界是无边无际的海洋，奇奇怪怪的人用着奇奇怪怪的能力迎战着奇奇怪怪的生物……
　　不过杜赛尔看到的最多的世界是一个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高楼林立，行色匆匆的人们忙碌又茫然。
　　在这些世界中，杜赛尔都无法参与，她就仿佛是一个幽灵，游荡在各个地方，看到听到各种事情，但谁也看不见她，她也无法用任何方式与那里的任何人相交流。
　　也所以，杜赛尔才肯定，那些世界是梦，而她不敢睁眼会让她感到饥饿疲累的世界才是现实。
　　要是她能永远活在梦中的世界就好了，即使只有独自一人，即使活着跟死了毫无区别，但也总好过一次次地带给身边的人以灾难。
　　当她习惯了那个新家，感受到了他们的疼爱，杜赛尔终是忍不住睁开了眼，血色的眸子依然让人惊异依然引发恐惧，但这次并没有伴随着遗弃，恐惧也并不强烈可以预见很快就能消散，但是杜赛尔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即使她想要好好地待在那里，这家的大女儿，平时最宠杜赛尔的少女，却在杜赛尔睁开眼没几天就突然病重卧床不起。
　　就像当初杜赛尔的妹妹一样。
　　杜赛尔第一次流泪，在这家人为了治病而到处奔走时，她离开了她的第二个家，躲在附近很快等到少女病愈的消息传来，她才无力地对自己笑了笑，走出了她的故乡，远远的，再不打算回去的。
　　在她梦中的世界里，有的称这为迷信，有的称这为巧合，但杜赛尔更相信这是必然，因为偶然从来就不曾也不会存在。
　　在杜赛尔最常去的那个梦中世界里，有很多的文学影视作品，杜赛尔常常会飘到电影院中，和那个世界里的其他人一起看那些虚构的故事。
　　大家一起看的时候，即使依然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杜赛尔却觉得多少没那么寂寞了。
　　其实杜赛尔更喜欢漫画，但是她无法碰触纸页也无法点击鼠标，她只能飘到正在看漫画的人身后，与之一起看几页，通常都没头没尾的，但她依然喜欢那些大多并不精致，但都鲜活得仿佛她在其他梦中世界看到的情景的画面。
　　某一次她很巧地看到了一部漫画的开头，看到一个曾经的吸血魔王变成了大水猫宠物，不知为什么她就喜欢上了那宠物的样子，于是她便将那位魔王的名字用作了自己的。
　　杜赛尔。
　　也许她只是想找到她的伊修妲吧。
　　一个可以包容她的一切，而且不会被她带来的灾难所伤害的人。
　　她的生母没有来得及给她取名字，养育她的人家赋予她的名字她只想埋在心底。
　　没有关联，他们就一定不会再被她连累了吧。

　　托在梦中看到了太多的福，杜赛尔的生存能力还算不错，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漫无目的地行走，有时混进车队中待上一两天，在被其他人发现前又偷偷离开，这样一路下来居然让她走到了首都哈图萨斯。
　　然后她见到了西娣王后。
　　那时的杜赛尔不再刻意闭着眼，她倒是希望她这对眸子能把所有人都吓走，让她独自待着，就像在梦中的世界里一样。
　　“梦见者，愿意成为我儿子的神官吗？”第一次见面时，西娣王后直接说出了她的来意。
　　“梦见者？”杜赛尔睁大着血红的眸子直直看着西娣王后，“我？”
　　西娣王后微笑着点点头，华贵却温润：“预言说你会在今天到达这里，赤色的发，鲜红的眸，因为似乎很好辨认，于是我便来看看预言是否成真，然后就等到了你。”
　　杜赛尔撇过头：“虽然我的确会在梦中看到一些在这个世界看来很奇怪的事物，但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用。”
　　“但是我认为单单见识广博便有大用了，更何况，”西娣王后温和地看着杜赛尔，“你看到的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无法看到的事物。”
　　“我会带来灾难。”杜赛尔迎着西娣王后的目光，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眸子中透出倔强和抗拒。
　　西娣王后愣了下：“灾难？这个预言中倒是没有提及。”看着杜赛尔仿佛马上就要跑掉的样子，西娣王后又笑了起来，“魔力的控制不当确实会带来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拥有魔力的人才需要更加慎重，我也拥有魔力，虽然与你所拥有的不同，但要不要试试跟我学习控制魔力的方法？刚好我也正在教我的儿子这方面的事情。”
　　灾难是可以控制的吗？第一次遇到有魔力的人，在这之前杜赛尔一直以为魔力什么的只有幻想作品中才会有，现实中的神官不过徒有虚名，但是如果自己的梦意味着自己拥有魔力的话，又为什么不可以再遇到其他拥有魔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