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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梳头记 ...

  •   西厢的一个房间里摆着满满一盆的热水,小乞丐准备脱衣洗澡,却一转眼看到仍坐在茶桌旁发楞的玉徽。他盯了她好久,她都没有反应,彷佛神游去了一般。小乞丐“嗯哼”的一声清了清嗓子,玉徽才回过神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木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便夺门跑出了屋子。小乞丐去锁门,从慢慢掩上的门缝中注视着刚跑到院子里又站在那里发呆的玉徽。

      玉徽坐在东厢旁的廊围上,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这古代的天空。不知为何,这些天来分外的心神不宁。她努力不去想曾经的那段美好时光,却被无时无刻不涌上心头的点点滴滴折磨着。如果说隔着上百年的时间长河,或许还好过些。可现在的她,却又和他同在一片天空下了。

      相思不相见,痴心扰思乱。

      玉徽仍在呆呆地望着天,西厢那边的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穿着玉徽偷偷从思道房里拿出的男装的小乞丐焕然一新地走了出来。他看到玉徽独个儿坐着发呆,便静悄悄地走过去。玉徽把视线从天空移向小乞丐,发现洗干净后的他竟然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孩子。

      “你叫什么?”玉徽笑着问他

      小乞丐低头想了想,低声回答道:“小武。”

      “多大了?”

      “十四了。”

      “唉?”玉徽惊讶得差点从坐着的廊围子上摔下去。“哎呦,这么瘦小,我还以为你才十一二呢……”

      小武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看着满脸诧异的玉徽。

      “还记得你家在哪儿么?家里可还有大人?”

      小武咬着嘴唇,低下头把下巴别向一旁,不看玉徽。

      玉徽大汗:把他捡回来,不会从此就得收养他吧?不知道邬祠稔和朱宝珊的经济实力如何,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答应把这么大的一个孩子收养在家里。唉,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让那两口儿自己去发愁吧。

      “饿了么?我去给你拿吃的……”

      玉徽正准备起身去厨房,却被小武拉住了袖子。玉徽诧异地看到他对着自己扯了扯脑袋后面拖着的那条乱哄哄半干的发辫。玉徽一下子乐了出来,原来这小乞丐穿了新衣,还要梳头,真的要改头换面啊。

      “好,你等等。”说着,玉徽奔到自己的厢房,拿出了粗齿梳、篦子和头油,让小武去房里搬了个圆凳出来,就在廊子里给他打理发辫。她还从来没有给男人编发辫的经历,心里充满了好奇。古人认为发肤受之父母,是不能损害的,所以不仅无论男女都留发,而且他们为了避免洗发带来的掉发,很少解开了发辫洗发。

      先用粗齿梳慢慢地把发丝中间的那些死结梳通,然后用提齿的篦子把发中仍残留的污垢“篦”掉,最后用密齿的篦子把发根和头皮上的头皮屑清除。接着,玉徽用手揉了些头油出来,回忆着发廊小工的手法,在手中轻轻搓了几下,均匀地抹到了小武的头发上,不时用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或者帮他揉几下头皮。最后再用梳子把他的头发梳理顺畅。

      此时的小武,双眼微眯,顺着玉徽双手摆弄的方向微微地晃着脑袋,一副好像正在享受主人爱抚的猫咪或狗狗的模样。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完了,玉徽把小武的头发自耳垂下方轻轻拢了起来,细细地分成三份,精心地编了起来。想起小时候非得在老爸那短短的头发上扎出一个小辫儿来的事情,玉徽不禁轻笑了起来。

      留出大约一指长的发尾,玉徽用一根蓝色的丝绳紧紧地把手中的辫子末梢给绑了起来。系结的时候,玉徽一时忍不住恶作剧,给他系了个蝴蝶结出来。

      玉徽正准备拍一下小武的脑袋跟他说编好了,就看到从院门外冲进来了一个穿着湛蓝色薄棉袍的身影。那个架势,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思道。

      “你,你,你……他是谁?!”思道一手指向小武,厉声问玉徽。

      玉徽感觉到坐在圆凳上的小武的身子猛地一僵。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武回过头来看他。玉徽笑盈盈地对他说了句“好了”。小武正想张嘴道谢,那方的思道又抛出来了另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穿着我的衣服?!”

      唉,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天才小P孩,就知道一天到晚问个不停。

      玉徽走上前去,回答道:“小武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爹爹的衣服他穿着大,我琢磨着你们两个个头差不多,就只好拿你的衣服让他穿了,总不能让他穿娘或者我的衣服吧?”

      “哼,我跟娘说你乱动我的东西!还捡了个野小子回来!”说着,思道就要往前院跑。玉徽想从后面一把抓住他,却被他扭身躲开,抓了个空。她正想抬脚去追,却听到邬祠稔的声音从二门外传了进来。

      “唉,你们姐弟俩就不能让大人们省省心么?又在闹什么?”

      思道一下跑到邬祠稔身边,转身指着还呆坐在东厢廊子下的小武,跟他告状道:“她从街上捡来了个野小子,还擅自拿我的衣服给他穿!”

      “什么‘她、她’的,她是你姐姐,你要称她‘姐姐’!”邬祠稔照着儿子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纠正他道。

      “哼,她姓梁,我姓邬,她才不是我姐姐呢!”思道不甘心,从邬祠稔的身边跳开后跟他顶嘴。

      “哦?”玉徽诚心要耍他,装出一副鬼魂的样子,小碎步移向思道,伸手要去抓他,嘴里还阴惨惨地念叨着:“玉徽已死,有事烧纸……”

      思道一时还摸不透他这个刚回家来的姐姐的脾气,却知道被怪力的她抓到肯定又是一阵乱挠,一脸气愤地转身往门外跑。可还没跑出门口,就一头撞到了刚进门的朱宝珊的怀里。

      “哎呀,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满院子乱跑啊。”朱宝珊一把抓住正准备开溜的思道,教训他。

      “哼哼,梁玉……姐姐她欺负我,爹还帮着她!”思道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哎呀,你姐姐能欺负得了你?你就不要恶人先告状了。”说着,一指点到了思道的脑门上。她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还坐在原地看着他们发楞的小武。

      “咦?玉徽啊,这是谁啊?”

      玉徽正准备回答,却听到小武那边“咣当”一声。玉徽转脸看他,发现是因为他猛地站了起来,把身后的圆凳给撞翻了。

      “娘,小武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小乞丐,我看他饿倒在我脚下,怪可怜的,就把他带回来了,你们不会怪我吧?”

      “小乞丐?”朱宝珊看了看玉徽,又看了看邬祠稔,满脸担心的神色。这是京城,若是被梁家和那天家知道玉徽是诈死,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邬祠稔盯着小武看了许久,然后哈哈笑着说道:“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女儿有慈悲之心,我们怎能无成人之美呢?夫人啊,看这孩子身上没有地痞无赖之气,我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按女儿的意思办吧。”

      朱宝珊看邬祠稔没有反对,似乎也稍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她又笑着问玉徽:“女儿啊,既然是你捡回来的,我们也不反对,也不过是多一双筷子吃饭而已。不过,你打算怎么安置他啊?咱家可养不起游手好闲的人啊。”

      玉徽扭头看小武,又看了看弟弟思道,坏坏地笑了出来。这一笑,把思道笑出一身冷汗来:这个梁玉徽又要出什么鬼点子整他了么?

      “爹,娘,你们不是说弟弟不好好读书,常常跑出去玩,想给他找个跟班儿吗?我看小武人挺老实的,应该不错。不用跟着弟弟的时候,还可以让他帮小翠和张妈干点家务。”说着,她又看向小武,问他道:“你会干活么?这样安排你看好不好?”

      小武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直愣愣地看着玉徽。

      “好了好了,女儿啊,你跟我来书房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玉徽看邬祠稔对她使了个眼色,便料定他要讲的那些话八成跟胤禛有关,便跟着他进了书房。

      思道一脸不服气地目送他们进入书房,便跟朱宝珊抱怨道:“娘,爹不疼我了,他老是跟姐姐神神秘秘的,你也不管管他们!还有啊,我才不要这个小叫化子当我的跟班呢!”

      朱宝珊又气又笑地拧住了思道的耳朵,佯装咬牙切齿道:“让你调皮!也好,有人跟着你就不怕你乱跑了!你姐姐这也是为你好啊。”说着也进了东厢。

      小院里只剩下思道和小武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思道的脸垮下来老长,好似在埋怨父母的偏心和小武莫名其妙的出现。而小武并没怎么搭理他,反而把目光转向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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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得到了奇怪的消息,是关于四阿哥的。”

      “哦。四阿哥那里会有什么奇怪的消息?”

      “宫里有传言说四阿哥大病了一场,到现在都还没好。”邬祠稔用平淡的声音告诉了玉徽这个让她内心一揪的消息。

      “是么……什么时候开始病的?”玉徽假装平静,可还是忍不住想多问出点关于他的消息。

      “嗯,差不多就是从九月底的时候,从你被下葬后不久。”

      玉徽一个踉跄,难道,他还在关心着她吗?若不是她的出现,他恐怕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烦恼和灾病了吧?

      “宫里的御医那里说是四阿哥感染了风寒,可其他地方传的却是四阿哥突然开始不肯吃东西,在自残。”

      玉徽心如刀绞,低头沉思,嘴唇几乎被咬得出血。

      “呵呵,”她惨笑,“他不会有事的……你也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你应该知道,他不会死,他还要做日后的皇帝呢。”

      “可是,我确信历史上也不该有你这样的‘梁玉徽’,更不应该有‘邬祠稔’这个人,出了这么多变故,你还能保证历史会按原来的样子发展么?”

      玉徽茫然地摇了摇头。虽然围绕着胤禛穿越过这么多次了,可他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变故,更不要说大的历史变化了。可她不敢保证哪天历史会不会突然转个弯,给他们这些穿越过来的人一个晴天霹雳。

      “而且最近,听说四阿哥的病竟然发展成了疯病,每日不敢踏出屋子半步,总是一个人呆着,可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连皇上都很着急,传出话来只要能治好四阿哥的病,就重重有赏。”

      玉徽抬眼看向邬祠稔,却发现他眉眼中闪烁着想要去凑个热闹玩的神色。

      “喂,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有妻子儿女这一大家子要照顾,就甭跟着瞎凑热闹了吧。”玉徽翻了他一个白眼,这个“老爸”,还真是童心未泯。

      “这么好的一个进皇宫的机会,我说什么都得抓住啊。你都进去参观过了,我为什么不能去呢?进去看看又不会被杀头,你放心,放心吧。”邬祠稔笑着逗玉徽。

      玉徽无言,扔给他了一个“你爱怎么玩怎么玩吧”的眼神,转身准备离开。

      “唉,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在我们那个空间的时候,可是位很有名的心理医师唉。”

      玉徽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他。

      “我估摸着,四阿哥的这场病,不管是风寒还是绝食还是什么疯病,多少都跟你的‘死’有关。”

      “你开导他也好,安慰他也好,只是不要告诉他我又‘活过来了’就是了……我不想再给他凭添烦恼了,长痛不如短痛。”玉徽幽幽地说着,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邬祠稔坐在书案后面望着玉徽走出的方向,沉思了良久。

      “唉,反正我要进去看看的,还不用买门票……”他笑笑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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