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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画眉嘴国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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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是一大片开满鲜花的草地,公主与乞丐漫步在花丛中。微风轻轻拂过公主的发丝,将发梢带到乞丐的耳边,挠得乞丐心里麻麻的,不由自主地说道:“我给里唱首歌吧。”
公主咯咯笑道:“这么美的风景,你就别搞破坏啦。”
“我唱得很难听吗?”
“你心里没数吗?”
“我没注意过这个问题,我想唱的时候就唱两句,主要图个高兴。”
“这么说来你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咯?”
“以前是的,后来嘛……”
公主停下了脚步,看着乞丐再一次认真道:“很抱歉,那天我那样说你。希望你明白,那并不是真心话。”
乞丐望着公主,声音无限温柔:“我也很抱歉,希望里别把辣天我说的话放在心上。里说得没错,我并不了改里,我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为了保护我的自尊心。里会不会认为,我有点卑鄙?”
“怎么会呢?要说卑鄙,我岂不是更卑鄙……”
说到这里,公主低下了头:“其实吧,我有一个,一个意中人。他,他非常好,但是父王不允许我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所以吧,我……”
公主一抬头就看见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后头的话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乞丐怒道:“回家!”
两人回到狗窝的时候夜幕已降临,天边挂着几颗星星。火坑里的柴火默默地燃烧着,公主坐在这头,乞丐坐在那头。
公主在想,既然话已经说开,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乞丐在想,确切地说是气愤地想,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肤浅了,这个女孩除了漂亮还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吗?尤其是那张嘴,真是欠得很哪,即便平平常常说点话出来,也能气死个人。
第二天一早,乞丐砍了些柳枝回来,对公主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编筐子吧。”
公主眨巴眨巴眼睛:“开什么玩笑?我要回家了。”
“这儿就是你的家!别忘了你已经嫁给我了。”
“呵呵。”
“只有白开水,想喝(呵)自己倒!”
公主白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乞丐大声道:“你父王说了,只要我不消气,绝不接受你回家。”
“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话你怎么会走到这里?”
公主想了想,老国王一直很疼爱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这一回可能真的是气极了。她沮丧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消消气?”
乞丐道:“这可没准儿,总之你先好好编筐子吧。”
“哦。”公主坐下来,开始整理柳条,然后用小刀慢慢地将枝条劈开,劈得又整齐又均匀,这时她又想起他来。
他曾经手把手地教她做了一个柳枝筐子,在里面盛满了鲜花,然而她觉得那样很无趣,她更想用那个筐子装些鸡蛋或是瓜果蔬菜,就像平常人家常常做的那样。
乞丐在一旁看着公主熟练地编着筐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他教的呀。”公主随口答道。
乞丐顿时变成了火药桶:“不编完一百个不准上厕所!”
乞丐自己出去逍遥了一天,回到狗窝时,公主已经累得倒在地上睡着了,周围散落着一堆筐子。
他轻轻托起公主的手,发现有些红肿,仔细看上面布满了细细的出血点。乞丐不自觉地轻轻地吹了吹,没成想公主就醒过来了。
乞丐立即换了副嘴脸,凶巴巴道:“竟敢偷懒,筐子都编完啦?”
“嗯。”公主疲惫地答完一声,转眼又睡着了。
乞丐看着她的睡容,嘴角上扬,傻傻地笑了。
天刚刚亮,公主就起来了,非常客气地询问乞丐:“请问今天需要编多少个呢?”
乞丐支吾了半天,最后道:“你看看你编的都是些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纺线吧。”他心里期盼着公主说一句“我不会”,或者“我手疼”,或者随便什么,只要不是“好的”。
“好的。”公主微笑着应道。
乞丐觉得那个笑容很美,但是有点儿扎心。
“那么,再请问纺车在哪里呢?”
“安静等着吧。”乞丐假装冷漠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两个士兵送来一架纺车和一些麻团,并收走了公主昨天编的筐子。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坐在纺车前开始工作了,然后她就又想起了他。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打猎归来路过一个小村庄,在一个农妇家歇脚。火炉旁有一架纺车,农妇就在那里静静地纺着线。他告诉她,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纺线的,她便牢牢记住了那个画面。
“唉。”公主暗自感叹:“怎么每件事都与他有关呢?”
也不知道怎么熬过了这一天,公主的手已被麻线磨得血迹斑斑,好在第二天,乞丐又改变了主意,要她去街上卖陶罐子。
“我才不是虚荣呢,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围观。”公主这样反反复复对自己说了很多遍,然后就赶着装满了陶罐的牛车往街上去了。
“但是为了回家,围观一下也没什么关系。”一路上她又继续这样安慰自己。
到了市集,公主从车上拖出一卷粗重的毯子铺在地上,又将陶罐一个个搬出来摆在上面。然后就坐在那里,听旁边的小贩们吆喝得热闹,她却学不来。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她这个沉默的陶罐摊子生意好得不得了。一连好多天都是如此,还有人带着礼物来买罐子。公主收钱收到手软却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赚到这些钱的。
国王一直没有出现,公主忙着完成任务也懒得想他。她用赚来的钱买了可口的食物,去澡堂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裙,买了个漂亮的大帐篷,还去看了场马戏。公主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逍遥快活的。
然而……
一天下午,一个帅气的小伙子正在同公主讨价还价——公主已经学会了讲价的时候,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骑兵正好经过,马儿横冲直撞,将陶罐子踢得粉碎。
看着一地碎片,公主脑袋里某根绷得紧紧的弦突然断了,她放声大哭,完全不顾身在何处。
“我的天,这哈咋个办嘛?”一个老太太十分同情她。
“回家就要着老公骂。”
“肯定的噻。”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正在这时,一队皇宫里的士兵走了过来,为首一人出列道:“辣个卖罐罐嘞里磨哭,宫里面正在招厨凉,我看里长这个样子好合适的嘛。跟我走吧,去咯还包里滴三餐和住宿,划算得很。”
话音一落,围观的群众就有好多举手报名的。领队士兵推开他们,也不待公主回答,就跟另一个士兵一起把她架走了。
公主平静下来时,已身在南国皇家厨房里。她不仅要给厨师打下手,还要做各种杂事,又脏又累。到了佣人们休息吃饭的时间,她就得自己去捡些盘子里的剩菜,装进厨房管事发给她的专用陶罐子里,然后带回宿舍去吃。
她拿到制服的时候发现里边加缝了一个大口袋,后来才想明白,原来是用来装那个陶罐的。这样设计很合理,因为每天干完活她都累得抬不起手来。
劳累使她麻木,吃着残羹剩菜也不觉得怎么样了。皇宫里有些野猫,吃不完的她就给猫吃。
公主都快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里的时候,皇宫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这是老太后为她的爱子南国国王举办的。这件事提醒了公主,她还要回家呢,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厨房里虽忙得不可开交,公主还是寻了个空子溜到大厅去。她要问问那个小心眼儿的鸟嘴国王到底有没有消气,要是他说“没消”——公主摸了摸制服里边藏的水果叉子,那就帮他放放气好了。
公主躲在角落的帷布后,看着宫女们逐一点亮了蜡烛,宾客们陆续到来,美妙的音乐响起,熟悉的场面深深触动了她,公主泣不成声,她好想家,想念父亲。
“喂,要不要?”一个与她相熟的厨娘端着剩菜盘子出现在她身旁。
公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舞池,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制服的内袋中去掏罐子,不想掏出的是把水果叉子,自己却沉浸于情绪中没有发觉。
厨娘见状,挑出一块肉按在她的叉子上,然后扯开她的大口袋,将剩下的菜直接倒了进去,末了看看公主的脸,一边感叹“可惜咯”,一边摇着头走了。
公主刚将武器收入袋中,就听到一个声音道:“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儿干嘛?”
公主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鸟嘴国王。他今日一身盛装,显得更加英俊不凡,但是公主的心思不在这里,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折磨我这么久了,你的气到底消没消?”
国王笑道:“要是我说没有呢?”
“哼!”公主迅捷地掏出叉子抵住他喉咙道:“那我就帮帮……”
话还没完,她就发现了叉子上的肉,以及手头油腻腻的感觉,但是她回家心切,机不可失,于是只好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威胁道:“给我备一辆马车,还有食物和水。”
国王瞥见她衣角不断滴落的菜汁,哈哈大笑,摸摸她的脑袋道:“真是天真可爱啊。”
公主怒打开他的手,接着一记肘击,原意是冲他面门而去的,可惜她不够高,所以变成了直击胸膛。
国王出掌格开,忽地又掌变为爪,去抓她的手臂。
公主一个转身闪开,随即啃去叉尖儿上的肉,朝国王飞了一叉。
国王使了手拈花指捏住了叉子,脸上不大高兴的样子。他不高兴不是因为公主朝他扔暗器,而是因为她亮出的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指不定又是那个人教的。于是他迅猛地逼上前去,将公主揽入怀中,命令道:“跟我跳一支舞。”
不待公主回答,国王就把她带入了舞池。怎料公主手上太滑,国王一时没抓住,害她狠狠摔了一跤。大口袋里的剩菜洒了一地,众人哄堂大笑。
这回公主是真的恶狠狠地盯着国王了。国王尴尬地笑了笑,一手捞起公主,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演完这一出就放你回家。”
公主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一言为定。”
国王当即大声说道:“美丽的公主请不要害怕,我就是那个跟你生活在狗窝里的乞丐啊。还有那个喝得醉熏熏毁了你的陶罐的骑兵也是我啊。我这么做是为了克服你的傲慢无礼,惩罚你对我的嘲弄。”
公主心领神会,咬牙切齿大声痛哭道:“实在抱歉得很哪,多么感谢你的宽宏大量,我再也不会翘尾巴了。”
国王忽然温柔对她说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结婚吧。”
公主还没回过神来,婚礼的音乐便响了起来,宾客们纷纷鼓掌祝贺,老太后与老国王也走进了大厅。
公主一见老国王,就什么也不顾了,冲过去抱住父亲,呜呜哭起来。老国王抱着油腻腻的女儿,也是泣不成声。
国王远远望着新婚妻子,邪魅一笑道:“小丫头,一切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