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笙歌里

22、第 22 章

　　承影在汝南王府侍奉了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无论是寡言少语的小王爷，还是娇蛮任性的小郡主，或者是幺蛾子不断的宋姨娘都没有让他头疼过。唯独只有这位白薇姑娘，让他觉得这日子极其的难挨。

　　每日未时一到，白薇就拎着一个木食盒往院子门口一站，也不张口说些什么。只红着眼圈望着承影。好像自己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样。

　　忍了大约有四五日，承影终于受不了了。在白薇用极其怨念的眼神看着他之前跑进了书房里。

　　“王爷，您快去外面看看吧。那白薇姑娘实在太过分。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裴若云低着头，强忍着笑意。这白薇姑娘还是有些手段的，知道承影吃软不吃硬想出来这个方法。只是不知道这方法是宋姨娘教给她的，还是她自己想的。

　　萧自清刚刚吃完了那盘绿豆糕，也没有肚子去吃其他的。“让她回去吧。”

　　承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为难道，“王爷，那您还是派裴先生去吧。我实在不想和她纠缠。”

　　裴若云终于忍俊不禁。她的印象里的承影向来是什么都不怕的，没想到却被一个姑娘吓得门都不敢出。

　　“王爷，需要我出面吗？”她站起来拱手问道。

　　萧自清的确不想让她去。不为别的，裴若云穿了男装的这幅皮囊惹了多少的女儿心。但他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快些回来，还有要事商议。”

　　裴若云领了他的吩咐起身就往外面走。

　　白薇姑娘依旧站在拱门外，一双美目欲说还休。怪不得承影要躲进屋子里，这样楚楚可怜就算是萧自清出来恐怕也说不出半个字。

　　裴若云看着她犹豫了半晌才上前唤了他一声，“白薇姑娘。”

　　白薇含着泪的眼睛瞋了她一眼，“小先生也是来劝我的？”

　　裴若云挠了挠头，“王爷他刚吃过了云姨娘送来的点心，你的这份不如明天再送来？”

　　“明天又明天，小先生也只是来哄我的。”白薇正说着话，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白薇姑娘这说哭就哭的本事比起凝脂姑娘也没有差到哪里去。裴若云好奇的打量着她，这太子府出来的女孩一个个都能去戏班子里唱戏了。

　　裴若云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手帕，劝道，“姑娘先别哭，要不你把这食盒给我，我给王爷送进去吧。”

　　白薇也不去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个不停。“先生您就算送进去了，王爷也不会吃的，白费了姨娘的心意。回去姨娘还是要苛责我。”

　　裴若云一下子没了话，“不然，这一碗我替王爷吃了。你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白薇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一碗酒酿圆子。只是放的久了，珍珠大的小圆子已经黏在了一起。

　　裴若云刚舀起一勺放在了嘴边抿了一小口，就听见承影站在门口大声向她喊道，“先生，王爷让您进来。”

　　裴若云手里的碗是放下也不是，捧着也不是。“那……我……”

　　承影看了看她手里的那碗酒酿圆子，“王爷说了，让您把吃食也拿进去。”

　　裴若云小跑了几步进了书房，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的白薇咬紧了牙。

　　萧自清让她把吃食拿进来当然不是为了吃。

　　“你知道这碗里放了些什么就敢喝，你这贪嘴的毛病我迟早要给你正过来。”萧自清拿着勺子一下又一下挑着碗里的汤水道。

　　裴若云低着头。她是贪嘴，但是这样凉透了的她还是不喜欢吃的。“我这是为了给王爷排忧解难。”

　　萧自清冷笑了一声，“现在这院子里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们都知道你是我身边的红人，就算抓不住我，抓住你也是一样的。”

　　说起这个，裴若云心里也有疑惑。萧自清把这些人分到各个院子里，他们不就更方便行动了吗？“王爷，你是想好了法子整治她们了？”

　　萧自清笑了笑，端着碗走到了门外把里面的汤羹尽数倒进了莲花缸里。“这事还得你帮我。”

　　吃过了晚饭，天色也一点点暗了下来。绣橘收拾着桌上的餐盘，又将从厨房里拿来的冰碗摆在了桌上道，“刚才我路过书房的时候，看那里围了好多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裴若云尝了一小口，这冰碗里的杨梅酸酸甜甜的很开胃。“书房里哪天不是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连个苍蝇都进不去。”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绣橘坐在她对面，想了一会道，“承影在院子外来回的转圈，还请了郎中和周先生过去。”

　　听到周先生的名字，裴若云心里也打起了鼓。请了周先生过去，想必不是一般的事。

　　裴若云吃了最后一口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去。果然像绣橘说的一样，书房外面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个苍蝇也进不来。只是周先生，承影都在门外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承影，周先生。”裴若云作揖问安道。

　　承影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先生，王爷现在有点事要忙。您不方便进去。”

　　裴若云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不置一言的周先生，笑呵呵的绕到了后院。她之前在书房里做执笔先生没事做的就时候就发现这后院的矮墙处有一个狗洞。

　　她挤着洞口将将进去，又蹲着身子沿着墙根溜进了书房里。

　　书房里没有点灯，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她摸索着走到了床边，就看见萧自清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裴若云伸出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心跳的有些快，但性命无虞。

　　“这，看着没有什么事啊。”裴若云小声道。

　　“不然呢？你希望我早日西去吗？”萧自清突然出声，把裴若云吓了一跳。

　　“王爷，你没事。”她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那承影和周先生在门外。”

　　萧自清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安静下来。“我在等她来。”

　　话音刚落，就听屋顶上传来了细碎的瓦片晃动的声音。

　　裴若云蹑手蹑脚的藏在了一旁的柜子里，露出了一丝缝隙。四周的黑暗让她的听觉愈发的灵敏。

　　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慢慢的靠近了床边，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出来吧。”

　　裴若云在柜子里又待了一会才慢吞吞的走出来，生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萧自清从衣架上拿下来一件长衫披在身上，“这一件事算是了了，今天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说着他从书桌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药丸放进她手里。

　　裴若云捻着那颗药丸仔细看了看。萧自清笑了笑，“你今天下午喝的那碗酒酿圆子里放了合欢散，快到了发作的时间，记得把它吃了。我们来演场戏。”

　　房间里，裴若云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宗卷，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烫。纸上的字也变得扭曲起来，像一只只小虫子一样啃噬她的骨头。

　　她就着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大口，却觉得像一盆凉水倒在了炙热的铁上，激起了层层的雾气。

　　裴若云忍着身体的不适，强撑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了水盆旁，用凉水洗了洗脸。她刚觉得舒服了一些，就听见有人推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回过头却看见白薇穿着一身薄薄的夏装站在门口。她微微一笑，俏生生的张口，“裴先生，王爷那边出了点事情，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裴若云只觉得她的声音如同魔音入耳，一点一点让她丧失着理智。她不知怎的，迷迷糊糊的就趴在了白薇的肩膀上，由着她托着自己向前走。

　　轻轻的风吹来，拂过她身上的滚烫。她慢慢的找回了一丝理智。趁白薇不注意把藏在袖子里的药丸放进了嘴里。

　　书房里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就连平时不离身的承影也消失不见了。白薇推开了房门，扶着她走到了床边。

　　虽然已经吃过了解药。但是药效还没有起来，没有了室外的凉爽。裴若云愈发觉得身子燥热起来。

　　白薇看着空荡荡的床，只觉得不妙。然后就感觉到后脑一阵钝痛。

　　裴若云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心里的躁动平静下来。

　　萧自清想将她叫醒，手刚伸到她面前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气。

　　他连忙又到柜子里拿出了几颗药给她服了下去。这药是周先生特制的，可解百毒。

　　吃了药，裴若云觉得好了许多。只是热气还是一阵一阵向下拱。

　　“你的药吃的不及时，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萧自清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愠怒。

　　裴若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水。她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又害怕被白薇发现，只能棋行险招。还好萧自清是个正人君子。

　　“我知道，我这不是相信王爷的人品嘛。”裴若云陪着笑脸道。

　　萧自清气的把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一群人举着灯笼看着坐在床上的两个人。

　　承影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小先生，王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