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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偏灵司的人,何时轮到你祭门司来管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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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又往下走了数十步,前方的甬道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石窟中央,一团浓郁的黑雾翻滚不休,隐约可见其中似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找到了!”周霆精神一振,高举手中一柄闪烁着电光的桃木剑,“诸位,结阵!今日便让这孽畜,知晓我等的厉害!”
他话音未落,楚褚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立于原地,一动不动,还饶有兴致地环抱双臂,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周霆正欲率众上前,却见楚褚居然立在原地发呆,不由怒火中烧。此地怨气之强,已然超出了他的预估,此刻正是需合力攻坚之时,这女子竟敢临阵退缩?
“愣着作甚!还不快上!”周霆厉声呵斥,“难道要等我等将这鬼物解决了,你再出来捡便宜不成?”
楚褚闻言,非但未曾上前,反倒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周大公子,你那寻灵盘,莫不是从哪个地摊上花三文钱买来的?此地怨气如此诡异,阴中带魅,你便确信只是区区‘参槮’?我看你若是再往前走几步,怕是连自个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这话并非危言耸听。魇烛的幻境核心,往往便在其怨气最浓烈之处。周霆此刻若是冒然闯入那黑雾之中,定会被瞬间拉入内心最深沉的痛苦记忆,届时心神失守,便是魇烛的盘中餐。
楚褚巴不得他们都陷进去,她正好趁乱将那魇烛给收了。这魇烛的鬼魄,阴纯无比,对她这具干涸已久的凡胎而言,可是大补之物。
周霆被楚褚一激,顿时恼羞成怒,他平生最恨旁人质疑他的本事与法器!他骂了一句“废物,不敢上便滚远些!莫在此处妖言惑众!”,便一咬牙,硬着头皮,持剑率先冲向了那团黑雾。其余三名跟班也壮着胆子,紧随其后,口中呼喝着各种符咒法诀。
几乎在他们踏入黑雾范围的一瞬间,四人的身形猛地一僵,脸上那副自负与勇悍的神情,瞬间变得扭曲而痛苦,仿佛瞧见了什么极度可怖的景象。
“啊——!不!不要过来!爹!娘!”
“救......救我!我的手......我的腿......断了!好痛!”
“别吃我!别吃我!”
周霆与他那三名跟班,如同中了邪祟一般,纷纷丢了手中的法器,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哀嚎,涕泪横流,抓得自己满面血痕,仿佛正经历着世间最可怖的酷刑。
楚褚冷眼瞧着这一幕,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这几人痛苦的模样,想来平日里也是做了不少亏心之事,或是经历过什么刻骨的创伤。这魇烛倒像是一面镜子,将他们内心最丑陋、最脆弱的一面,照了个通透。
她倒是很想看看,这小东西的本事,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抱着这等近乎戏谑的好奇,楚褚非但未曾设防,反倒主动放开了一丝心神,好似逛自家后花园的看客般,悠然地将一缕神识,探入了那由怨气编织而成的幻境之中。她想亲眼瞧瞧,这魇烛为她备下的“画卷”,会是何等模样。
然,就在她的神识触及那幻境核心的刹那,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情感洪流,猛地通过这具凡胎的五感,倒灌进她的魂魄深处!
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阴森的地下石窟,而是她无比熟悉的九重天凌云仙境。冲天的火光,将曾经清冷的宫殿映照得如同炼狱。厮杀声,惨叫声,法宝碰撞的轰鸣声纷纷化身最狠戾的刃无情的刺向楚禇。
楚褚以为自己早已麻木的痛苦,然,悔恨与无尽的怨念,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便要将她吞噬。她高估了自己这具凡胎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魇烛引动负面情绪的威力。
就在她心神即将失守,彻底沉沦之际,一股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猛地咬破了舌尖。剧痛袭来,令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楚褚眼中血丝弥漫,她强忍着那魂魄撕裂般的痛楚,双手飞快掐诀,以舌尖血为引,倾尽此刻体内所有的微弱灵力,在身前虚空画出一道繁复的符文。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灵台清明,百邪不侵!庇护神咒,敕!”
一道微弱却无比纯正的金色光华,自那符文之上绽放开来,化作一个透明光罩,将楚褚以及不远处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四人,尽数笼罩在内。
周霆等人面上那痛苦之色稍减,虽依旧心有余悸,却总算从那可怖的幻觉中挣脱出来,一个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当真是玩脱了。楚褚心中暗骂自己一句。早知如此,便不该手贱去招惹它。
她看向那惊魂未定的周霆等人,冷声道:“都给我起来!那不是什么‘参槮’,是能引人入幻的‘魇烛’!我等如今,皆在它的幻境之中,若不想死,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我的!”
“那......那要如何是好?”那尖脸青年颤声问道,此刻他对楚褚再无半分轻视。
楚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魇烛以负面情绪为食,其幻境核心必有破绽。你们听着,此鬼畏惧能斩断精神牵连的利器。你们谁身上带有‘破妄符’或‘金刚心咒’?”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那些皆是极高阶的符咒,他们尚未掌握。
楚褚心中又骂了一句“一群无用的东西”,随即果断道:“那便用最笨的法子!都听我口令,集中尔等所有心气,灌注于桃木剑尖,辅以我教你们的清心诀稳固心神。待我寻出它真身所在,你们便合力猛攻其眉心一点!”
她当即将一段简易却极为有效的《清心诀》心法传授给他们,又指点了数处运行的关键窍门。这虽是临阵磨枪,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盘膝坐下,依照楚褚所授之法,勉力凝聚心气。
楚褚则强打精神,双目微闭,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魇烛虽能制造幻象,但其真身必然会泄露出独有的阴寒波动,只要寻到那最不谐的一点,便是其命门所在。
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厉声道:“黑雾中心偏左三尺,攻!”
周霆等人闻声,同时暴喝一声,将凝聚了周身气力的桃木剑,狠狠刺向楚褚所指的方向!数道剑芒,撕裂黑雾,分毫不差地击中了目标。
“吱——!”
一声非人非兽的凄厉尖啸,自那黑雾之中传出,尖锐得能刺破人的耳膜。
翻滚的黑雾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起来,周遭的幻境也开始扭曲、破碎,露出了石窟本来的面目。
“有用!”周霆等人精神大振,不待楚褚吩咐,再次发动了第二轮攻击。
在数轮猛攻之下,那团黑雾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猛地炸裂开来,化为点点墨色光屑,消散于空气之中。
数枚龙眼大小的晶石,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正是那魇烛消散之后,所留下的鬼魄。
楚褚鼻翼微动,闻到那鬼魄散发出的精纯阴气,腹中竟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之感。她此刻身体虚弱至极,急需补充,方才那一番施法,已是将她体内仅存的丁点灵力都耗了个干净。
她也顾不得多想,身形一晃,便已来到那些鬼魄跟前,张口一吸,那数枚鬼魄便如受到无形牵引一般,化为数道黑气,尽数被她吸入口中。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干涸的经脉总算得到了一丝滋润,面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她的气力,似乎也因此提升了一星半点。
周霆等人瞧得目瞪口呆。
寻常修士得了鬼魄,需得带回司内,经由专门的法阵,炼化其中怨煞之气,方能小心翼翼地吸纳其中精纯的阴力,用以提升修为。似楚褚这般,直接生吞鬼魄的,他们简直是闻所未闻!除非......除非她根本非人哉,或是修习了什么骇人听闻的鬼术之道!
就在此时,那地道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一群身着四司服饰的修士与几位监察官,鱼贯而入。
“里头的人听着,尔等已然无恙!”
周霆一见到来人,尤其是在人群中瞧见了祭门司主事沈浔那熟悉的身影,便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指着楚褚,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与愤怒:“沈......沈司主!这个妖女!她......她竟当场生吞鬼魄!”
沈浔的目光,早已死死锁定在楚褚身上。她看着那张过于平静的脸,以及其嘴角那一丝尚未消散的黑气,清俊的面容之上,瞬间便覆上了一层寒霜。
生吞鬼魄,此乃邪魔外道之举,是玄门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忌。
只见她手腕一翻,一条赤红色的法索已如灵蛇出洞般飞射而出,迎风见长,带着禁锢一切邪祟的赫赫威压,直奔楚褚而去。这一招并非杀招,而是祭门司用以擒拿强大鬼物的“缚妖索”,一旦被缚,任你通天本事,也休想挣脱半分。
“你究竟是何来路?”沈浔厉声喝道,便要催动法索,将其彻底锁死。
然,就在下一瞬,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锐气,如闪电般划破空气,分毫不差地斩在了那缚妖索之上!
“铮——!”
一声金铁交鸣般的脆响,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缚妖索,竟被从中截断!赤红色的绳索灵光一黯,无力地垂落在地。
沈浔瞳孔骤缩,猛地抬头,望向那锐气发出的方向。
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色法袍,气质清冷如雪的女子,不知何时已俏立于地道入口,手中正捏着一枚的青色玉片,方才那道锐气,正是由此物发出。
她缓步走入,目光淡淡地扫过狼狈不堪的周霆等人,最后,落在了沈浔身上。
“沈司主,”林与轻开口,“我偏灵司的人,何时轮到你祭门司来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