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觉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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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觉悟
当弃天帝将素还真的最后三魄投入圣莲时，才发现他的命魂并不在其中，想来是当初就做下的准备。三魂缺一，素还真仍然无法复生，但他的灵识却借助弃天帝之力苏醒过来。
醒来的素还真有一点点惊讶，他发现自己清醒时的状况居然一次比一次诡异。比如说现在，他正漂浮在一个血池里，鲜红的血液翻滚起细小的波浪，那浓郁的魔气令人只能想到一个地方——天魔池。素还真坐起来，那翻腾的血浪在他触及的时候，就变得宛如地面一般坚硬平整，但只要他一离开，就又恢复成了柔软的波浪。鲜红的血水在他起身的时候迅速的滑落，竟连一滴都没有留在身上。
这座池子果然是活的。
素还真在心里感慨了一番，然后站起来迎向那道已经注视了他很久的视线。
定禅天上，又现愁云忧风。一页书与苍查看了净琉璃菩萨的伤势，虽无性命之忧，但要痊愈也不容易，菩萨恐怕要昏迷相当长的一段时日。
“幸亏朱武的那一剑，再加上菩萨所修之心法特异，如今虽是昏迷，但已无大碍。想不到弃天帝对素还真居然如此耿耿于怀！”一页书的语气里已经隐隐含了怒气。梵莲被毁，灵识被夺，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弃天帝利用素还真，再造魔孽？
银皇朱武沉默不语，只是面色凝重。昔日他为魔界君主时，与素还真虽没有太多的接触，但对于清香白莲智慧与胸襟也是十分钦佩，如此情境，实在令他惋惜非常。
“现在，莲心已是素还真最后的希望……”剑子话说至一半时，却又颦眉。虽是希望，但却不知能起到多少作用……
“也许仍有转机。”说话的是龙宿。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他。
“除了梵莲之外，天命仍是素还真复生的最关键。”儒门龙首紫扇轻摇，丝毫不受周围气氛的影响，“昔日素还真进入死途，但天命未尽，梵莲便于五十年后应命而生，再有佛剑跨越时空取回梵莲，人间苦境终于再现清香白莲。”
剑子也明了了，抚掌道：“不错，梵莲降世本就是天命所趋，所以只要素还真天命不终，梵莲仍可能重生。”
“保住神州，就是保住素还真生机。”朱武暗自点头，却发现一旁的苍异常沉默，便道：“苍，怎么，可是因为弃天帝最后所言？”
只见苍皱眉道：“不错，因为他最后竟然什么也没有说。”
“这……”朱武语言又止。
“嗯……此事暂且按下，”梵天道，“现在第一要务是阻止弃天帝破灭最后的神柱。剑子，请你三人前往万里狂沙探查，吾必须加紧与那人配合玄首之阵法。”
“那吾负责探查魔界动向，伺机潜入，寻找素还真灵识。”说话的自是朱武，新魔界之外虽然有术法相阻，但以他圣魔元胎的身份，要破解也并非难事。
“吾与你一同前往，”苍道：“赭杉军之事也必须才需行动。”
如此，众人便分头行动。苍为保菩萨安全，重新在定禅天上布阵，朱武便在一旁协助。
“只要不是弃天帝亲来，此阵可保吾等前来驰援。”完成阵法，苍拭去额角汗水，转向沉默了许久的朱武。双眸相对，两人皆是无语，片刻后，苍苦笑了一下，道：“罢了，此事本来也需向你询问的。”
朱武道：“弃天帝果然说了什么。”
“他说，梵莲并不存在。”
苍在朱武惊愕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泛白的额角。他仍然记得弃天帝在自己耳边留下的声音，冰冷中带着嘲讽。
万里狂沙，无端无由的风，无止无休，卷起千万重狂沙遮天盖日，不见方向，更别说要寻找那如同传说的神州支柱。剑子仙迹、佛剑分说、疏楼龙宿一同来到此处，在重重黄沙的纠缠下欲一探究竟。
其中一人，置身乱风狂沙之中仍然态度翩然，紫扇轻摇，正是龙宿。
“剑子，一路沉默，汝在思量什么？”
“这……”剑子转向龙宿，随即露出一笑，道：“我在思量的，正是和龙宿好友一样啊。”
“哦，吾到是好奇了，汝到说说吾在思量什么。”
“为何玄首要向众人隐瞒。”这回开口的却是佛剑。
“看来我们想到一处了。”剑子道。
苍在与弃天帝那一错身的瞬间，脸上的惊愕神色极不寻常，根本瞒不过众人。然而，是什么原因，让堂堂六弦之首，在明知瞒不住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隐瞒？这才是最让人忧心的地方。
“也许，”龙宿的扇子有掩住了口鼻，一对眉目眸光凌然，“我们可以问问另一个当事人。”
激烈翻滚的狂风中扬起了庞大的魔气，弃天帝黑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
“魔皇，久违了。”素还真走下血池，将手里的浮尘搭在另一只手上，笑着见礼，眼睛却似不经意的扫过池中含苞玉立的双莲。
面前的男子雪衣银发，俊美的面容和高贵威严的气质，不似凡人能够拥有。因此虽然不曾见过，但素还真确定这就是异度魔神弃天帝。然而，刚才自己居然是真的，很单纯的在对弃天帝表达一种久别的问候。异度魔界之神，欲毁灭人间的魔神，初次的见面，竟让素还真有了一种怀念和熟悉。
“素还真？”弃天帝看着他，脸上带着精致、冷漠的笑容，他异色的双眸和素还真那莹润的眸子映在了一处。弃天帝从素还真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疑惑，于是那琉璃一般的笑容越发深浓。
“你认为吾是魔？”
“魔皇确实与素某想象的想去甚远。”心中的疑惑被一语道破，素还真索性不客气的打量起弃天帝来。初见之时未及多想，但片刻观察下来，素还真惊讶的发现，眼前这异度魔界的创始之神身上竟无半点魔气，反而隐约透露出一种圣洁之态。具有神圣之态的魔？
不，恐怕弃天帝“魔神”的名号确实就如字面上所形容的那样，亦神亦魔。不过，眼前的魔神，似乎并不完整……素还真心中思绪回转，但脸上却始终未再露出半点神色。
“呵……素还真啊素还真，”弃天帝大笑起来，“你果然值得留下。”
素还真闻言心中一凛，他看见自己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在魔神的双眸中，仿佛被一对剔透的宝石紧紧包裹，一种不详的的猜测开始在头脑中隐约成形。
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弃天帝眼里的笑意。
万里狂沙，三教先天意外对上弃天魔神。
“剑子仙迹、疏楼龙宿、佛剑分说，人间的三教先天。”弃天帝看向三人，饶有兴趣。
“剑子，他点汝之名了。”龙宿收起紫扇，在剑子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剑子向前迈了半步，却回转身来对龙宿道：“龙宿，他明明是点了咱么三个人的名，你可不能全都推到我一人身上。”
“哪里，是汝幻听了。”龙宿笑着作势向后退去，却被人在肩上轻轻按了一掌。
“三人同进退。”佛剑与龙宿并肩而立，右手正按在他肩上。
剑子咧嘴苦笑，就是因为每次都有佛剑掌握局面，龙宿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折腾他。
“无需进退了，”弃天帝道，右手已经缓缓举起，“既然来了，你们三人就一起留下吧！”
三人闻言立刻摆好阵势，剑子道，“现在是该进还是退？”
“退！”一个退字说的干净利落，佛剑分说抽出佛碟，与此同时古尘、紫龙亦光华骤现。三教极招齐出，对上弃天帝之力，一时间天地震荡。万里狂沙狂风受到这两股力量的刺激，越发疯狂肆虐。狂风起卷，黄沙蔽日，方圆百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剑子、龙宿、佛剑三人便趁机退去。
风停沙止，万里狂沙只遗魔神身影，一如既往的优雅高贵。
“就让我看看人类还能做出怎样的挣扎。呵……”
“看来素还真的心思已经被魔皇看透了。”异空间内，素还真苦笑。带着三分试探，七分肯定。
“聪明人。”弃天帝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嘉许的意思，“吾欣赏你的智慧，所以给你一些奖励。这个空间是吾创造，其中一切存在都是吾之所有物，都处于吾之掌控。而你之灵识更是借由吾之手，在此处重新凝聚。”
依旧是苦笑，除了苦笑，素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怎样的表情。梵莲已在天魔池中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虽然圣气犹在，但却又徒生魔障。而自己这两魂七魄的脆弱姿态又被弃天帝掌握在手中，甚至连内心的想法也被人一览无遗。这样的局面，真可说是无可奈何了。
“有自知之明是一件好事，但在这一点上你恐怕还欠缺的很。”
同样干净、完美到冰冷的声音响起，却不是来自眼前的弃天帝。寂静的空间被外来的力量撕开了一条裂缝，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显现。黑衣墨发，俊美的容颜和异色的双眸，庞大的魔气浓郁而深沉，透出仿佛一种比黑夜更加寂静的颜色。
素还真眨了眨眼。这一黑一白两位弃天帝，除了衣着发色和身上的属性不同之外，无论是声音还是容貌，甚至是那冰冷无情的气质都宛如同一个人。
就像是在照镜子。素还真突然发现白衣弃天帝身上的那种虚幻和残缺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黑白两尊魔神，就像是照镜子一样，一个是本体，一个则是镜中的倒影。白色的弃天帝是影，当他与本体分离单独存在时，就会给人一种不完整的感觉。
“呵呵呵呵……”白衣的魔神笑的愉悦，“明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人看透，却还这样无所顾忌的思考，你与苍到是不同。”
“又让魔皇见笑了。”素还真摇摇头，并非他对弃天帝的刺探无所顾忌，而是思考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也无法停止思考。
“素还真，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黑色的魔神已经走近，立于另一个自己身旁。
身份——人类？俘虏？中原领袖？素还真淡然一笑，道：“素还真便只是素还真而已。”
“即使所谓的梵莲根本就不存在？”
“梵莲不存在？”素还真闻言只是有些疑惑，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态度是如此平静。
“如果梵莲并不存在，那你的存在是什么？”黑白的魔神注视着素还真，异色的双眸将两块纯净的宝石，将他深深的镌刻其中。素还真移不开目光，脑中却突然浮现出天魔池中并生的两朵莲花。同样的黑与白，同样的魔与圣，如果梵莲并不存在，那么他该属于何处？
“梵莲并不存在……”朱武喃喃着，体内涌起一股寒意。他记得弃天帝曾说，他只是来取回属于他的东西。那时听到，只以为弃天帝已经将素还真视作囊中之物，并未深究。然而……不，绝对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
朱武几乎是无意识的向苍的眼中寻求支持，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明明心里已经明白，但他却仍然怀着一线希望，希望自己的推测和苍的担心不过是杞人忧天。
“凭什么……”苍摇摇头，“弃天帝亲口所说，不是吗？”
朱武沉默了片刻。
“一直以来，人类抗争异度魔界的精神领袖，我魔族必诛之敌，竟然与魔界的创始之神渊源深厚……”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这整件事情荒谬，觉得可笑，甚至，情何以堪。苍沉默着，他也同样为这样的推测感到沉重。那个曾为中原，为人类劳苦奔波，被众人信赖倚重，甚至称为神人的人，恐怕真的不是人类。
曾经的同伴们会怎样看待这件事？天下苍生会怎样看待？还有——
“素还真会如何？”许久之后，朱武终于讷讷的问，但更多的却是像在自言自语。
苍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怒浪沧海叶小钗的回答，刀剑刻下的字笔笔锋利坚定。
“吾相信素还真。”话就这样自然的说出了口。
“相信什么？” 朱武问的几乎有些急切。
相信什么？相信素还真并非魔族，相信他不会背叛人类？
苍定定的看着朱武，知道他们心里所想的一样。然而最后，他却只是把目光转向天际。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做好与素还真为敌，甚至将其杀死的觉悟。
“素还真，你究竟为何存在？”弃天帝的声音仿佛生生的印在素还真的头脑之中。人可以欺骗他人，却无法欺骗自己。宛如本能一般，素还真的脑中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一场场游走在生死间的对抗。
他为何存在，为何而战？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武林和平？不，素还真并非这么伟大的人。闭上双眼，思绪却一点一点清明。素还真所作的，没有人要求，也没有人逼迫，一切都是出于自愿，都是为了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也许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人因他而获救，但素还真只是为了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罢了。他只是一个自私的凡人，他为自己存在，为自己的心。
“所以面对人类的背叛和无可救药，你始终不曾绝望。”白衣的魔神扬起嘲讽的笑容，他的半身则做出了冷冽的评价。
“愚蠢！”
素还真闻言粲然而笑：“愚蠢吗？也许。梵莲虽然不再，但素还真始终是素还真。”
“无知者无畏。”白衣弃天帝露出长者的慈祥，晃然出现在素还真面前，伸出手指点在他的眉心。
“了解了真相能让你有所觉悟。”
素还真只觉的一阵耀眼的白光将他包裹，渐渐的吞噬了他的视野个感官，直到全部的意识。异空间中，素还真的灵识化作一个白色的光球，消失在弃天帝手中。
白衣的弃天帝收起素还真灵识，转身朝自己的半身走去。
“他与人间的羁绊太深。”
“那就尽数斩断。”
“只怕他仍不会妥协。”
“妥协？素还真也好，旁的什么人也罢，属于吾的东西，始终属于吾。”黑色的魔神注视着天魔池中并生的双莲，缓缓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哈，看来素还真确实要做好觉悟了。”
两人交错的瞬间，白色的魔神缓缓的消失在虚空中，只留下一阵低低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觉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