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西郊,倭寇,战场。
见识了真正的厮杀后,林亦风才发觉自己之前和人打得那些架,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付荆也来了,和他一起蹲在后方被掩护的临时指挥区,肩上背着她的小药箱,手里面紧紧握着一把枪。
一道掩护外就是沙场。
林亦风不想就这么在这儿看着,但他又过不去自己那道坎。
他四岁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倭寇这个概念,就是自己的爹娘全部死在沙场上,撇下他和老头子相依为命。
他对这些人有入骨的恨,可那个时候他太小了,小到只是明白世事,连拳头都握不紧。那种恨意也夹杂了本能恐惧。
他想过复仇,日日夜夜都在想
但他只拿得动武旦的红缨枪,他不会也不敢拿起冷冰冰的火枪
所以十六岁那年,他说:“我要去留洋,老头,等我回来,我就能拿枪保护你了。”
十六岁的少年该谈风花雪月,该饮烈酒、骑快马,该做尽快活事。
他已经把林家扛了起来,这是他的责任,是他前行路上要背负的担子和停靠的岸。
仇恨和求而不得是枷锁又是长鞭,催着他上路,逼着他长大。
所以他拿起枪。
郑苇想拉住他,却被付荆拦了下来:“让他去,流点血我能给他包起来,我不想看着他一辈子泡在那捧脏血里。”
林亦风小心翼翼地匍匐着走到江城身边,冲他晃了晃手中的枪,笑了笑。
子弹擦过带起的风声止了他的笑。
这是战场,对面是他的仇人。
这种时候握起枪,不知是垂怜还是惩罚。
明明还没做好准备,明明在船上还犹豫不决,但他听见了风声。
风声中夹着哭号,老头的腰板也挺不直了,走时活蹦乱跳的小黄狗已经变成贪睡的老黄狗了。
时间总是残忍地带走他心底留恋的温存,又偷偷留下一点回忆。
他的过去灰暗无光,稚童的手护不了枪口前的父母,他的现在就站在他的眼前,他没有畅想未来的力气,他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当下。
目前还属于他的当下。
扣动扳机取人性命这种事,远比他想象的轻松。
这是战场,他可以尽情释放愤懑杀欲,这是他的生存游戏,他已经掌握先机。
今天这一仗本来就准备充足,加上带了个拿了枪就变个人儿的外挂,对面很快就剩了不几个人,还有已经没了子弹的枪。
林亦风抽出腰间的匕首起身,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直接环抱着拖了回来,他带着愠色转头,正好正对上微微屈膝的江城的眼睛,江城傻笑着对他说:“现在可以笑啦,小朋友,你怎么不笑了啊?”
连林亦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听话,他魔怔了一样把匕首递给江城,然后被他一个手刀劈晕在怀里。
付荆一开始很担心林亦风会出问题,因为她知道,他的心理问题已经严重得没边了,她很多次尝试给他进行心理疏导,但没有一次成功过。
甚至催眠手段都唤不醒他心里的噩梦。
但她放心地让他上前,帮他拦住了郑苇。
因为她看见了江城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直肠子会有的眼神,那里面盛了满眸□□,蓬勃着叫嚣着占有的渴望。
但又让人有安全感。
付荆是个医生又是个留洋回来的人,她不排斥男人之间的感情,何况本就有短袖分桃。
她不认为江城是个囚笼,相反,他是良药。
他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对他记忆中那个“小妹妹”,也绝对不会那么复杂。
作茧自缚的洪水猛兽。
林亦风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床头摇晃的烛火也因此更加明亮,还带着暖意。
他在明暗交错的光中抬手看自己白皙的手上斑驳的影,心中百感交集,想哭想吼想破口大骂。
想有人抱一抱他,夸一夸他,就像小时候他背下第一本话本之后,娘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爹把他抱到院子里玩抛高高一样,给他微弱的火苗添把柴吧。
他隐约记得江城说的往事,却始终想不起这个人,当初爷爷带他出去躲那些要赶尽杀绝的倭寇,带着一箱子行当到了容城,看戏瞧热闹的人不少,但好像哪一个都没办法和江城对得上号。
而且他身上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感觉,似曾相识,让人想要接近。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