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非白羽

8、下嫁

　　初夏的午后，空气里弥漫着打麦场上的尘土气。
　　知了的叫声，单调重复的叫人烦。
　　裴三少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不耐烦了。
　　尤其这么相对无言的时候。

　　僵持的仿佛过了很久，其实也不过就一片叶子从树梢飘落地面的时间。
　　晋阳公主低着头先开了口。
　　明日一早，左丞相就要回京复命了，本宫也一同返回，今天过来是要跟将军道个别……
　　……公主路上小心。
　　话题终止，午后的空气更闷热了。
　　两个人都找不到话说，却又都不想离开。
　　直到汝南王携未婚妻出现在门口。

　　看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晋阳公主不禁羡慕。
　　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而裴三少却听见这喃喃的句子里满满的失落。

　　早前公主说要骑骕骦去城外走走，不知公主今天还有没有这个兴致?
　　本来都要告辞离去的脚步，因为这个意外的邀请而雀跃起来。
　　好啊，我也想知道骕骦在裴将军手里长进了多少。

　　太阳稍微偏西，茶馆里的小二都靠在门边打瞌睡。
　　骕骦的蹄铁，踏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清脆的蹄声。
　　其实并不是个骑马的好时候。
　　但是话已出口，不能收回。
　　裴三少拉着缰绳往城门口晃。
　　晋阳公主在另一侧拍着骕骦的头颈，倒是非常欢喜。
　　让本打算回去的三少爷不好阻拦。

　　看着公主策马扬鞭跑开去，裴三少躺在河边草里，仰望天空。
　　天上浮云一片片飘过。
　　是汝南王与晋阳公主执手欢笑。
　　是汝南王与阿依慕携手游玩。
　　是晋阳公主的欲说还休。
　　是她嚎啕大哭的眼泪。
　　是她声声唤着裴将军，裴将军……

　　裴将军，裴将军，下雨了，我们快点回城……
　　睁开眼，原来是雨点洒落在自己脸上。
　　无论怎样，我不想再看着你哭……
　　裴三少麻利地飞身上马，与公主共乘一骑奔向潼关城。

　　午后暴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当骕骦终于踏入城门，阳光已经穿透了乌云。
　　在城门下驳马回望，小河边正挂着一道七色彩虹。
　　好美哦……
　　虽然浑身湿透形容狼狈，晋阳公主仍由衷感叹于自然之美。
　　而公主身后的裴将军却因为公主的笑容移不开眼。
　　好想再多玩些日子……
　　软软的口气，浓浓的留恋不舍。
　　如果公主不嫌弃，每年都可以亲临潼关骑射，末将一定奉陪。
　　诧异的回望，却见裴将军回避的眼神，透着一丝羞涩……
　　公主也悄悄红了脸。
　　今天的晚霞很美呢……

　　嘉佑十年秋，八月十六。
　　汝南王林怀谦迎娶北国公主阿依慕。
　　虎贲将军裴彦哲上晋阳公主曲兰陵。

　　潼关城内的市集，因为新建的榷场而更加繁华。

　　虎贲将军和相熟的人聊到尽兴，回过头去寻找妻子。
　　正要穿过行人走去对面，不想却看见妻子身边站定两人。

　　汝南王与那阿依慕。

　　妻子似是看中一只翡翠坠子，拿在手中反复端详。
　　虎贲将军走近之时，却见阿依慕拿过一块红玉髓递到妻子手中。
　　我喜欢这个绿的，不如你要这红的吧。
　　公主闻言就拿手中翡翠换了阿依慕的玉髓……
　　凭空一只手，夺过了阿依慕手中的翡翠，将银子甩在了店家怀中。
　　既然喜欢就赶紧买，小心被别人抢走了。
　　拉住妻子的手转身离开，留下身后两人哭笑不得。

　　你说裴老三为什么到现在都看我不顺眼？
　　阿依慕用手肘撞了撞一边笑个不停的夫婿。
　　他不是看你不顺眼……哈哈……他就是习惯了帮兰陵抢东西而已。
　　汝南王抹了抹笑出的眼泪，这个妹婿啊……还真是——无法置评。

　　说过多少次了，姐姐没有抢我夫婿，你别老是跟她针锋相对啊！
　　我没跟她针锋相对，我就是想给你买这个坠子而已。
　　可是你这样让别人很难堪的……又是在大街上……那么多人。
　　他们俩才不会那么脸皮薄呢。走了，带你去骑马。
　　好！

　　热闹的市集，新婚的小夫妻吵吵闹闹地挤过人群走远了。
　　不为什么倾国容貌。
　　不为什么贤良淑德。
　　我只是想看着你笑，不想看着你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