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纷争渐起 ...
-
次日,王家的总管正拿小茶壶啜饮,口中啧啧有味,就听门房来报说有管事求见,总管不由有些扫兴,只是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下人,若是落了主家的颜面,分分钟就被罢落了,也只敢拿个两三分的乔,不敢大意耽搁。
赶紧请人进来,语气有几分不悦:“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倒耽搁爷的好兴致。”一瞧,大水冲了龙王庙,是自家婆娘的外甥,倒是个会来事的,过年过节的孝敬从不曾少他的,也因此自己走了门路给安排了收租的肥差。
总管只端出了架子:“呦,无事不登三宝殿,又闹出了什么岔子。”心下对这管事贪财好色又胆小如鼠的本性早知一二,知他也闹不出什么大事,许是动手动脚叫谁路见不平了。
总管想那山中行客也不过是些樵夫猎户,谅他们也翻不出这手掌心来,因此语气十分大度:“说上名来,姑父安排人走一趟,替你了解了这桩案子。”又见管事伤得不深,只不过额头、嘴角略有些青肿,心下更是安心,想来闹事者被王家的名头所摄,也是有个顾忌畏缩的,就不值当放在心上。
都是自家人,管事对总管也有几分了解,知他是觉得事不大才这么客气,若有个变故,定是要推自己出去领罪,只是自己心中也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不敢将事闹大:“说不上对方行甚名谁,只自称是将军的女儿,穿着细布,上面一个补丁也不见的,容貌气度倒是富贵,使得一手好枪法,还能拿出铁制的兵器。”
管事一听,心中便有个一二,像是高位的军官家眷,又擅使枪,听着倒像近些天行事有些猖狂的顾氏女。又主家宅子恰在那进山的必经之路,因此唤了门房前来询问:“今天可曾见顾家女纵马经过?”
寻常世家的小姐,门房可能说不清楚,只是顾家女的行径近日来闹得沸沸扬扬,王家的婢仆都随老爷嘲她抛头露面,不像个大家闺秀,因此顾蔷日常举止倒成了府中谈资。门房客客气气的回禀:“回大老爷,瞧着像是经过了的。”
总管心中便有个七八分把握,只不再提帮管事报仇雪恨,有谁会向一个主子替奴才讨公道呢?但这件事迟早也要上报,自家的守卫被一个姑娘家打得七零八落,如此扫了面子的事,是瞒不住大人的。
也不敢耽搁,要是主家从同僚口中知道此事,就要罚他们做管事的一个办事不力之罪。又想往日这时候主家都在饮茶,心情应当还不错,便急急忙忙前去禀报。
王敬正取山泉煮茶,刚送来的山泉盛在竹筒中,还带着几分竹的清香,在袅袅的香氛中王敬眯上了双眼,正一副享受的姿态。于百尺高崖上攀摘的春茶,只取了茶尖,融合了阳光雨露最好的滋润。
待听到脚步声,王敬虽有些反感地皱起眉头,也不十分恼怒,觉得这样会坏了自己的风度。
睁开眼,先微微吃了一惊,只见管事额头、嘴角均有些青肿。暗道如今这世道,是谁家敢驳了他太原王家的面子。虽觉闹事者还有些分寸,没下个重手,依旧有些恼火。只是王敬也不与管事言语,那不平白跌了身份吗,只问了总管:“说吧,是谁人闹事,让你料理不了把事端摆到我面前。”
总管低头敛目,有些谦卑:“奴才觉得,应该是鹰扬将军顾家的女郎。他家只顾渊一个支撑,也算不得什么门庭,也没听说顾渊和那个数得上的大人有来往,想来是不打紧的。”又细细把原委和王敬说了个清楚。
王敬嗤笑一声,指节敲在小几上,沉闷的声音仿佛一声声响在总管耳边,引来一阵瑟瑟:“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个傻的,本朝行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他一个中品的职官,家里怎么可能是个白身。只是顾姓也不是显姓,想来是个郡望。”
又是一阵敲节:“顾姓的郡望……益郡郡功曹顾俊同姓,听说顾俊家中的幼弟执意娶一百越女子为妻,被逐出了门庭,年龄倒是合适,顾家女听说也有几分胡人模样。若是青州这边的郡望,倒是不好纠缠,我正有些盘算,倒不至为这点小事坏了大计。”
又是捋了捋美髯:“顾渊这厮,我倒不曾留意,如此说来,他家老爷子顾汪方领礼部尚书郎,子侄辈的顾焘操行良好,是个可用之才。这顾渊虽不是个识趣的,若恩威并施,想来也是个可用之人。”
王敬盘算着,开口询问总管:“可有凭证能指认那顾家女是闹事之人。”总管一愣,用眼光示意管事开口。管事虽恼总管把责任推搪给自己,可还有几分机灵:“回主家……小人检查了箭簇,上面是一个标记也没有的,那女郎又是捡的树枝充作长枪,凭瘀痕也找不出兵器啊,想来也没有些形迹。”
王敬见他说得明白,心知已是仔细检查过了,虽有些可惜,也不得不暗骂一句小狐狸。只把柄虽是没有的,轻拿轻放也须得让顾家领了自己这份情。因此王敬打定主意要对那顾渊敲打一二,心下也不大恼怒了,还哼起了小曲。
又想起近日来的谋划,轻声吩咐了总管把幕僚叫来,想是心里正有些慎重的打算,需要找了人商量才觉得妥帖,因此给了个眼色,希望总管识情识趣领着人下去赶紧办事。总管看了主家的眼风,便明白了七八分心思,常日里琢磨的,哪有个不透的。
管事和总管两个人正出来,管事搽了搽手中的汗,向总管讨教:“姑父向来是个明白的,怎不说明白顾家身世好向主家讨巧。”总管暗撇他一眼,道他虽有几分机灵,却没学到自己三分功夫:“做奴才的做了那聪明人,倒叫主家做个傻子吗?”
又压低了声音:“哪里有那么多天才人物,主要是你得托着捧着,好叫主家觉得自己是个天仙似的人物。这世道翻身无门,你得掂量好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做个傻人,什么时候能显出几分小聪明来。想做聪明人,你也得生来就是个贵种!”
总管虽看他有心冒头,对这点野心有着说不清的滋味,既盼着家里的晚辈有些出息,又怕他不知恩图报,倒成了自己的威胁。只到底是自家的子侄辈,有心提拔他做自己的副手,即使是不该说的也说了几句,只盼他能领情,总管叹息着,背着手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