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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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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耀认错的速度极快,规定的是半小时,冯郜陪着吴耀赶到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王建国还没从广播室赶回自己办公室,于是握着手里新打出的表格,板着脸走进办公室,还被门后两个站得笔直头却低得像埋沙的骆驼的高个男生吓了一跳。
吴耀赶紧打招呼:“主任,我们来了。”
冯郜跟着说道:“王主任下午好。”
冯郜一说完,就继续低着头。
王建国瞧着冯郜的发旋,严肃的眼神中有一丝迷惘,但这眼神落在吴耀身上,就变得和善不少,糟心之中依然挤了一分笑意给吴耀,“小耀,找我有事吗?”
冯郜从侧边偷偷看向吴耀,“????”
吴耀笑得有点尴尬。也是。又有谁会想到,学校里面刻板严谨、对待学生残酷无比的“灭绝方丈”会是他的后爸呢。
王建国俨然还没有想到,出了家门就不愿意和自己有一点点交集的继子吴耀,现在突然跑到自己办公室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吴耀带着歉意地笑着,“那个啊...王、王老师,我们来,就是因为广播里的那个事,我......”
“是他弄的?!”王建国指着冯郜低垂的脑袋,问吴耀的话里,已经有点暴躁的火苗。
冯郜一脸黑人问号,抬头为自己辩驳,“不是啊,主任,您这样说,我很冤的!”
“所以你们是来告诉我,是谁做的吗?”
“不是,”吴耀额头冒汗,这事确实败坏自己在王叔心中的乖乖仔形象,不怪王建国居然一点没把他同此事联系上,他心虚得很啊,“说来可能对不起您的信任,这事吧,其实是我不小心干的......”
“......”王建国眯着眼消化了一下他的这句话,“怎么个不小心法?”
冯郜震惊了。学校日理万机、每天要批评一百个学生的王建国,居然有时间追问为什么不小心?!这不是您作为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灭绝方丈的画风啊!
吴耀道:“我给胥泺送了半根冰棍,确实是我不小心,以为他很快就能回教室,却没想到意外情况,放的冰棍口还豁着呢。我愿意承担后果。”
王建国沉默了片刻,跳过找家长、搞操场卫生,以及写两千字检讨种种惩罚,做出了他生平最为不痛不痒地苛责,“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这个后果你还是要帮着补救一下。听起来,你和胥泺是朋友,那应该不会不好意思,等下胥泺过来拿重做的文件,你帮着拿电脑核算一遍,明天去交到校长那。”
吴耀眼前一亮,“好的。”
开着的门“咚咚”响了两声,声响就像敲门的人一样,干脆利落。
胥泺在得到王建国的允许后,拿着空荡荡的一个资料夹走了进来,一向冷漠的他对王建国也只是喊了一声王老师,至于吴耀和冯郜两人,他则是视若无物,完全忽视了吴耀的热切的视线。
趁着王建国招呼胥泺的空当,冯郜这个吃瓜群众立马凑到吴耀耳边问:“你和王主任,怎么回事?”
他这声太大,很明显大家都听到了,吴耀硬着头皮,尬笑着小声道:“王主任是......我爸呢。”
换来冯郜倒吸一口气,像是在为他接下来的狂妄言辞助力。吴耀赶忙比着噤声的手势,悄悄用嘴型补充了两人真正的关系。
冯郜:“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和我们说?这都瞒着,是不是兄弟!”
吴耀暗戳戳看了胥泺一眼,他也没有故意瞒着所有人吧。
这些行为,都落在了胥泺斜看的眼里。他摆出一贯心高气傲的淡然样子,丝毫没觉得吴耀对他的另眼相看、推心置腹,是什么殊荣。
王建国:“来得正好,胥泺同学,你桌子那个事情弄清楚了,是小耀不小心弄的,我已经安排了他帮你重新做文件......”
“不用。”胥泺看向王建国,目不斜视,“我自己做就可以。有人在,反而影响我。”
王建国严肃地说:“一个人哪比众人拾柴火焰高。胥泺,我知道你能力高,但是交朋友也是校园生活里很重要的一点,当初劝你转学来一中,我也答应了你母亲,要让你变得合群......”
“嗯,谢主任的关照。”胥泺不带感情地说,“但我妈只是客套,她压根不是这么想的,她只关心我的成绩好坏。”
这可让王建国有点下不来台了,冯郜嗅到了不好的气氛,赶紧脚下生烟地开溜,他一个外人,还是远离这狭小办公室里一家人奇奇怪怪的电磁场吧......
虽说胥泺也是外人,但是他的怪异程度,显然不会为别人影响他的心情。哎呀,要他说,他一直觉得吴耀回忆里面那个为他生气的胥泺,只是吴耀的幻想。
冯郜特别贴心地帮忙带上了门。
留下三人的办公室里,吴耀傻笑着解围:“胥泺,对不起啊。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帮忙,那我就只能口头给你表达一下歉意了。”
胥泺仍是不理他,对王建国说道:“王主任,你不用让吴耀补偿我什么,我刚刚查了监控,他把冰棍放在我桌面上,是有学生会的人突击检查卫生,班上同学顺手把冰棍藏到桌子里的。和他无关。”
王建国吁了口气,为这个男生的成熟大度放下心来。
吴耀还为对方喊他的名字改变而忧愁,听完了他的话,就惊喜地望着胥泺,他挠着脑袋,喜不胜收,“辛苦胥泺同学帮我证明清白,你要是不说,我完全没想到,自己还不至于傻到那个程度。”
胥泺瞥了他一眼,无视了他的星星眼,眼神中的漠视,分明是觉得他认为自己没多傻这一点就很让人无语。
于是吴耀又不敢讲话了。
王建国看着两人,面对学生难得有此刻的欣慰,“你们两个的性子还真是难得,一个知错认错,一个实事求是,现在像你们这样的学生,太少了!”
胥泺:“您客气了。我只是怕您把他塞来给我帮倒忙,才想着解释的。”
吴耀正想跟着王叔发表的总结词,像一口老痰卡在了喉咙里,“......”
胥泺背过身,拿起桌上拿一叠需要重做的资料,三两下在掌心码齐时,漫不经心、意有所指地说:“搞恶作剧的事情,只要不是小学生,想想也知道不至于,但是有人校园和女生的感情生活混乱,一个月之间,换了十数个女生约会。”
什么鬼?吴耀笑容瞬间消失,好看的浓眉毛一皱。
王建国眉毛带眼一竖,怒气值即将爆表,“你说的是哪个兔崽子?”
胥泺语调依旧地说道:“这个事情,对于学校实在难堪,希望您于公于私,能够管管吴耀。”
王建国不可置信地看向吴耀,眼中满是错愕。
吴耀瞪大着眼睛则是看着胥泺地背影,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说的是他?
吴耀看见王建国移向自己的办公桌,桌边赫然放置着一把笤帚,吴耀一个激灵,跳脚着辩解:“不是啊!王叔!你不要听别人乱传谣言,我是清白的啊!”
王建国脑子有片刻的眩晕,他的手从笤帚的棍摸到了桌沿,撑着因为这个消息有点“消化不良”的身体。他扶着额头,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吴耀:“没有的事,我只是...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答应她们了,不能说的!”
胥泺:“我知道的我都说了,还希望王主任您能秉公处理,没事我先走了。”
“胥泺!”吴耀涨红了一张脸,“你是人不是?!”
“......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不能说这种事来污蔑我,你没有心的吗?”碍于王叔叔在这,吴耀也不能和胥泺硬刚,话里已经率先服了软。
“你是怎么样的人,我完全不清楚,也不想知道。”胥泺看也不看他,推开门就走了。
是真的毫无留意地快步走了。
这人....就这么走了?吴耀觉得自己对胥泺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
在人品上,这两人在王建国心中,一直同是超乎普通学生的佼佼者,让王建国偏听偏袒任何一方,撇开工作的效率性而言,他都完全做不到。
他揉着太阳穴,问吴耀:“小耀,和女生约会这个事情,是真的吗?”
吴耀梗着脖子,缓慢而沉重地点头,看王建国面色一变,他立马为自己辩解:“虽然......但是!我是有原因的!”
王建国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面容顿显苍老,“先不说原因,你给我句准信,你有没有和高二16班的唐斯莲在一起过?”
“不是!我没有!这人是谁我不认识啊!”如果表情能够变成文字,吴耀脸上大写的委屈二字。
听他这么说,王建国高悬的心才慢慢下降。
“小耀,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这是学校封闭的消息,这个女生为情自杀未遂,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他家长说男方就是学校里的一个混小子,同时交往了好些女生,唐斯莲得了抑郁症不肯说是谁,她家长一直在闹......
“学校为这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你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别人说作风问题。”
王建国小声说出了近期让学校领导层无比忧心的事,也难怪别的学生说最近的王主任管理学生越来越暴躁,前几天晚自习时,还追着一对早恋牵手的高三学生,在操场上跑了半个多小时。
吴耀终于明白王叔到底有多不容易,他打包票道:“我就算再过分,我找的人的姓名我总该知道的,这个我真不认识的。”
王建国沉吟片刻,也觉得此事应该和吴耀毫无干系,便把话题扯到早恋上来,“你到底和谁约会了,哪几个?现在统统找过来,否则到时候出事了,你就完了!”
“这事真的不像您想得那样,我和她们只是交个朋友......”吴耀从没见过在他面前缄默忠厚的王建国,也拿出了对待问题学生一样的态度,全身抖了一抖,后背忍不住淌汗,他极为心虚地小声确认,“好吧。都叫过来吗?要不要......”
“肯定啊!我看样子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吴耀双手扯着自己地校服衣角,不敢看王建国,“我都是找的成绩好的女生......当然我真不是想和她们搞那种关系!就一起吃饭喝茶另外谈下学习。如果您执意要喊来,要不要分三四个批次?我怕、我怕您的办公室容不下,粗略估计也有二三十号人呢。”
这对父子彼此间的滤镜算是掉了个干净。
王建国颤抖着手,手握上了笤帚。
吴耀弯着腰垂着眼,十分贴心地双手上前,想要接过,“要弄卫生吗,我来吧。”
王建国咳嗽了两声,面上疲态尽显,手里的东西倒是握得格外紧,逼得吴耀手心流的汗肉眼可见。
“小耀,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说吧,我来,还是你妈来动手?”
“别和我妈说,我不想死啊!”
“好”字带着扫把的风从他屁股后刮过,吴耀一个侧腰,一手支在地上,半副身子刮地而过。这个场景要是被绝交前的胥泺看见,可得笑他街舞动作变成了街头武术,还带自动躲避功能,不如去跑酷。
他脑子一晃,把那个该死的混蛋忘却脑后,“王叔!这真是误会啊!”
“误会?”王建国表情僵着,刚刚那一下子,下手并没有很重,“你妈光听见你和那么多女孩玩,就该弄死你了,还会让你说说是什么误会吗?”
“那知道的不是您吗?就让我死得明白一点不行吗?我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吴耀只觉得王建国在他面前展露了史无前例的愤怒,但他觉得他友好的王叔叔,还能再听进去一点缘由。
“我现在并不是以学校老师的身份和你说话。”否则吴耀早该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我知道,我知道,您一直把我当作自家孩子看待。在我心里,您就和我母亲同等重要啊。”吴耀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你在这方面从来没让我和你妈操过心,可惜,作风这样的大事,”王建国重重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代替你妈,连带她的份,好好管教一下你了。”
吴耀还不解其意,直到笤帚如冬天呼啸的风,一阵一阵伴随说教,结结实实敲打在他身心,他才明白,王建国是什么意思。这是把他当作自家孩子在管呢,完了,他再也做不了王叔叔口中,别人家的好孩子了。
他妈的,胥泺你不是人!你是王八羔子!是白眼狼!
吴耀揉着浑身上下略微发麻的身体,怯怯看了放下工具的王建国一眼。他已经很配合了,前面还一边夸张的嚎叫,一边以各种浮夸复杂的动作躲避,后面发现王叔打得根本不重,反倒躲避那么长的笤帚的累意更加难以忍受。
于是他干脆站着不动,让王建国抽了一顿。
他小时候因为贪玩,经常到处跑着找人玩。吴玫跟他说了很多次会被人贩子拐走,可他偏偏不听,于是被他妈打过唯一也是最狠的一次。如果说吴玫的那次敲打是冬日冰雹,他王叔这顿抽,简直就是春雨绵绵。
原来王主任打人根本不痛啊,看着凶,实际上还没胥泺拧他胳膊手劲大。当然,他可不能明示,叫声叫得可惨了。相信这层办公楼,应该都为此抖了三抖。
王建国松了松肩膀的禁锢,压低了声音:“那些女生你晚上交一份名单给我,放寒假之前,我们一一解决,既然已经收拾过你一遍,这事就不让你妈知道了,省得她血压又升上去。”
此话一出,爷儿两终于对上了频道。王建国就算不喜欢吴耀了,也得为他的真爱吴玫考虑,不可能真的动手打他。他们这种家庭,顾及的东西可多了。
吴耀也不再说这件事情没有必要,慌忙点头应允,坚决不给接下来还要处理学校事情的王建国添堵。
带上门的那一刻,他脸上一点点笑意,就因为瞥见楼梯口一个熟悉的影子消失了。
他愤愤地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好像只是路过一般,在冯郜将他扯远办公室扯皮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冯郜浮夸地擦着并不存在地泪水,“吴耀,没想到,你后爸居然趁机打你,他太过分了!你有没有哪里伤到?呀!你脖子上都被打肿了一块!”拉扯间,吴耀的棉服拉链松了,露出一点青紫的锁骨来。
吴耀听他这嚷嚷的气势,不比他刚刚故作夸张的痛呼声分贝低,连忙捂着他的嘴,悄声说:“闭嘴吧你!那是我在公司汇报演出时候被道具弄伤的,都好几天了,你怎么就今天长眼睛了。没多大的事情都要给你搅得丢死人了!你别污蔑我叔打伤学生啊!”
吴耀环顾四周,幸好没什么人在。
“你在找胥泺吗?咦,奇怪,他刚刚还一直都在呢,现在跑哪去了?”
“没人要找他!”感情他一直躲在外面听他的好戏,不知道他那些叫声的惨状,满足他了没有。吴耀咬着牙,露出的凶恶表情,哪怕是对待他最讨厌的王一帆都是没有过的,“我们绝交了!”
冯郜被他的反应弄懵了,只得顺着说:“绝交也好。你们本来也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何必倒贴自己交这么一个冷冰冰的朋友。”
吴耀被他揽着肩膀,心中觉得冯郜这小子说的话就没有这一句动听过,就没有一句比这一句更在理的。
“我听老帽儿说你这段时间到处找人要学习笔记,你很明显不需要走刻苦读书那一挂,就为了和胥泺有点共同语言,犯得着吗?是和哥几个没话说了,还是公司和你同期的俊男靓女唱歌跳舞不好看了?”
吴耀不高兴地一撇嘴,寒风一刮,他没带手套的手立马缩到了口袋里面,右手碰到了一团皱巴巴又细微刺手的东西。
他掏出来一看,还是之前吃完的碎碎冰来不及丢掉的垃圾,吸干的塑料壳被他套在干净的塑料包装袋里面。
只是垃圾。
吴耀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手里的东西被他捏得喀嗞喀嗞响,招来身边悄咪咪玩手机的冯郜缺心眼的言语,“你气归气,别磨牙。”
正巧经过一个垃圾桶,吴耀随手丢进垃圾桶,轻飘飘的东西一点声音没出。
没被冯郜傻到的吴耀,不知为何,一颗心空落落的,倒是突然迷惘惆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