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哦啦哦啦

17、第 17 章

　　林鹤之有一个墨绿色的笔记本，保存得当，但从折页处不难看出岁月的痕迹。这个笔记本里密密麻麻记录着有关乔浅的一切，不但有乔浅从小学三年级到高二的全部考试成绩，还有他对乔浅了解的所有点滴。

　　“初一上期第一次月考，数学46分，备注：部分题公式套用正确但因粗心大意算错结果……”

　　“初三下期期末考试，英语52分，备注：较之上一次月考有进步，完型拿到了三分……”

　　“高二上期，物理28分，备注：还算记得大半公式，但是运算过程有很大问题……”

　　“阿浅只喝光明的纯奶，早上不能给他喝冰的，容易拉肚子。”

　　“阿浅喜欢去郊区的天文台看星星，下次可以再带他去一次。”

　　“阿浅不太喜欢香菜的味道。”

　　…… ……

　　这些年下来，林鹤之将乔浅的一切细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只是动作隐秘，乔浅根本没察觉到这个绿色小本子的存在。

　　睡前，林鹤之起身去了浴室，这本绿本子从没关严实的抽屉里掉落了下来，乔浅闻声看去，只见自己脚边摊着个本子，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字迹。

　　日记？笔记？乔浅没想太多，将本子拾了起来，他本无意翻看别人的隐私，可他随意一眼却在纸面上瞥见了自己的名字。

　　“跟我有关？”乔浅罪恶的小手捏着本子的页脚，理智告诉他这样做不太好，欲望却催促着他赶紧打开它。好一番天人交战，乔浅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打开了这本绿本子。

　　“我就只看与我有关的那一部分……”他自我告诫着。

　　乔浅一页页翻看着林鹤之这本从小做到大的笔记，只见里面记录的全是与自己有关的东西，不由心惊胆战。难怪每次考完试林鹤之都对他的成绩倒背如流，原来是下了苦工的。

　　看着这些白纸黑字的分数，乔浅腿都软了，他知道自己成绩不算很好，但总的来看居然……这么惨烈，本人亲自来面对这个事实简直十大酷刑。

　　但除了成绩，乔浅还看到了许多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细节：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生气时的预兆是什么、开心时的微表情又是怎样……

　　这个本子就像一面镜子，将他里里外外都照了个遍。

　　“林鹤之是有多喜欢我，还写本子里？”乔浅一面觉得林鹤之这人有些他意想不到的腹黑，可一面他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嘚瑟，可见林鹤之说喜欢自己很久这话不假。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偷偷暗恋我。乔浅哼了一声，翻身上床，翘着二郎腿翻着本子。

　　那些大大小小的情感洋溢在字里行间，丰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溢了出来。

　　乔浅嘴角抿着笑，可看了好一阵后，笑意又渐渐散去。

　　同样是在一起相处了十几年，林鹤之对他了如指掌，可他对林鹤之却知之甚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不喜欢什么，只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会迁就自己。

　　这注定，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恋爱。

　　期末考试成绩放榜的那一日，学霸们都积极地凑在榜前数着自己的名次，学渣们漠不关心地该吃吃该睡睡，成绩不高不低的三三两两扎着堆互相比较着。

　　乔浅一向不太在乎排名榜这种东西，要不是前座那个大嘴巴熊昭到处播报，他可能连自己考了多少分都不知道。

　　425分，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是个不太理想的成绩，但对于体育专业的乔浅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这算是他高中以来最好的成绩。

　　乔浅听熊昭念叨完后，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开了瓶牛奶喝了起来。毕竟考前林鹤之给自己补习了那么久，分数会变高也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只有熊昭，原本乔浅与他是难兄难弟，没想到这次难弟坐着火箭一溜烟蹿前边去了，只剩他这个难兄还在吊车尾挣扎。

　　“你是不是偷偷吃了记忆面包之类的东西，我咋这么不信你能考这个分呢。”熊昭狐疑着张脸问。

　　“你看动画片看伤脑子了吧。”乔浅嘁了一声，随之又提起精神来推了推熊昭，“年级第一是谁，你看见没？”

　　“还能有谁，不就你那发小呗，那成绩也太夸张了，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

　　“哦，是吗。”乔浅风轻云淡地点点头。

　　下课前，乔浅尿遁来到了分数榜前，他掏出一本崭新的白皮本用心地将林鹤之的各科成绩摘抄下来。

　　“语文143分……数学150分，我靠满分也太变态了吧……英语居然也是满分……理综……”

　　乔浅心想，既然不够了解他，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反正也不算晚。

　　此后每一日，乔浅总是偷偷摸摸拿着这白皮本写写划划，他自以为隐蔽，却早已被林鹤之发现。

　　某日，乔浅粗心大意将白皮本落在了林鹤之家的沙发上，自己屁颠屁颠地下楼拿外卖去了，林鹤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拿起白皮本细细端详起来。

　　“林鹤之不能吃辣。证据：我问他外卖能不能点麻辣小龙虾，他皱眉了。”

　　林鹤之挑了挑眉，拿红笔在下面批注道：能吃辣，只是那天口腔溃疡了。

　　“林鹤之班上有五个女生暗恋他，其中一个是他同桌，很危险。”

　　林鹤之批注：观察很仔细，要是能将这份观察力放在做题上，我相信你很多小错误都不会再犯。

　　“林鹤之喜欢摸我的头，以后要洗头洗勤点。”

　　林鹤之嘴角噙笑，提着笔继续。

　　五分钟后，乔浅气喘吁吁地提着一大袋外卖归来，林鹤之正戴着耳机站在窗边练习听力。

　　“吃饭了！”乔浅摘下林鹤之的耳机催促道。

　　林鹤之摸摸他的头，进洗手间洗手。

　　乔浅心虚地打开自己的书包，见白皮本完好地躺在其中，长吁了口气。

　　夜深，乔浅回到自己家，等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突然意识到还没将自己对林鹤之的观察心得记录下来，打起精神的他从书包里掏出了白皮本。

　　五分钟后，林鹤之微信里收到了一整个页面的惊叹号。

　　这人太过分了，乔浅红着脸羞耻到想要就地自杀。

　　乔浅脸皮子薄，连着几天都闹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去林鹤之家，自然也不许林鹤之去他家。

　　林鹤之想起他那副恼羞成怒的模样，眼里的光都化作了一汪春水，柔软得不行。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不用想也知道是林海英回来了。最近林海英为了弥补自己做父亲的职责，回来了好几次，林鹤之早已见怪不怪，没了先前那么排斥的感觉。

　　只是这次与之前似乎又有所不同，厨房里传来了抽烟机的响动，空气中弥漫着家常菜的香味，林海英拿着瓶白酒从储物间里出来，见林鹤之站在客厅里，笑着道，“快把书包放下，晚饭刚做好，来尝尝菜。”

　　林鹤之没动，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

　　“谁做的饭？”他问。

　　端着新鲜出炉的鳝鱼煲的大厨正巧从厨房里出来，与林鹤之打了个照面，那人将鬓边垂下的散发别到耳后，露出个温婉的笑容道，“鹤之回来了啊，快来尝尝阿姨的手艺。”

　　林鹤之垂在腿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林海英见他不说话，抬了抬下巴，“傻站在那干嘛，招呼都不打一个，不礼貌。”

　　林鹤之不愿在别人面前拂了林海英的面子，冷漠地唤了声芸姨。

　　女人的眸子亮了起来，她摆好碗筷，招呼着父子俩落座，一面给林海英斟酒一面道，“阿姨只会做些家常菜，鹤之你不要嫌弃。”

　　林鹤之执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味同嚼蜡地吃着。“味道很好。”他道。

　　看着面前如胶似漆的俩人，林鹤之不禁想起了自己妈妈，林母是个美艳却倔强的女人，天生要强，跟林海英起冲突时从不服软，她也不像黎芸这般会下厨，以前家里的吃食都靠林海英张罗，林海英每天在公司辛辛苦苦地打拼事业，回了家还要处理各种琐碎，大概就是在那时，俩人生了间隙。

　　林鹤之理解林海英，却也恨林海英，他没办法不偏袒自己的生母，尤其在林海英出轨黎芸被林母发现后。纵使林海英心里有多少的苦楚，纵使这俩夫妻俩关系有多么恶劣，林鹤之始终坚信着出轨的那一方就是罪人。

　　一直骄傲的林母在那一次后整个人都变得颓唐憔悴，她终日酗酒，甚至连自己的设计事业都无法再进行。她从不肯放低姿态去挽回林海英，也不会找人大吐苦水，只是沉默着将所有的痛苦都吞咽下肚。

　　就是从那时起，夫妻俩人渐渐淡了对林鹤之的关注，他们都忙于处理自己的感情，没一人注意到作为他们婚姻结晶的林鹤之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

　　小小的林鹤之也是一副淡漠的性子，不愿笑，也不愿哭，有段时间都不愿意回家，全靠乔浅成天带着他傻乐，排解了他不少忧郁。

　　如果说光，乔浅就是他的光；如果说影，荒唐恶劣的家庭关系就是他这一辈子的阴影。

　　四年前，林母借着设计展的名义去了加拿大定居，没再回来，只是偶尔会跟林鹤之通通电话，尽管她很少说自己的情况，但林鹤之还是从她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不少的东西来，比如她过的并不好，比如她还爱着林海英。

　　黎芸是个还不错的女人，这些年她将林海英的一切打点得不错，尽管林母一直拖着没办理离婚，但她也没什么怨言，一直陪伴在林海英身边。

　　可林鹤之就是不喜欢她，没有由来的不喜欢。

　　煎熬的一顿饭在林鹤之的沉默不语中结束，林鹤之本盼着林海英带着黎芸离开，却见林海英支开了黎芸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他对林鹤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