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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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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怎么我从前就没看出来呢,原来小姐你也有火爆的时候。”史塔克面带调笑之意,仰头饮尽一杯。
这简单的宫室里,只有地上零散倒着几盅酒壶。史塔克将宫里软垫之类全都撤走,遣开众侍,与浮鸢畅怀对饮。他略带懒散而极具高贵气质的声线在偌大的宫里形成回响,明明人在身前,感觉,却来自远方。
“时隔也快一周了,怎么史塔克还在惦记这事儿?”她端起酒碟,浅尝一口,笑得大方,“倒是你,遣了莉莉妮特不说,怎么还想起喝酒了?”
史塔克但笑不语,三指巧巧端着浅盘样的酒碟,与浮鸢置在地上的那只相碰,又是一饮而尽。陈酿的芳香顺着喉头一路往下,使得整个人从内里都温热起来,他才意犹未尽般,不急不徐道:“这茶有茶的雅,酒,也有酒的媚。”
“既然没打算醉,饮酒饮茶,又有何分别?”
“浮鸢你不常沾酒,自然不知。饮茶时是因为不会醉,也就不知醒了,饮酒则不同,就因为知道会醉,才更明白醉前的清醒。”
“那么,你是醒着,还是醉了?”
“我醒时却觉得醉。”
“若是如此,那为何不醉呢?”
“因为醉时便歌,歌,便再醒不了了。”
“史塔克。”她微微蹙了眉。
“怎么?”他满脸的无谓。
“你是想醒着求醉么。”
“呵呵,我不过是想饮一盅好酒罢了。”他摆摆手,笑容豁达,眼中像是看遍了天地,“外面鏖战,你我却这样待着,不觉得是种罪吗?”
“那史塔克为何不出去呢?”
“我喜爱安宁的生活,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得上爱好和平,可是,我独独不爱生命。无论是虚还是整,是别人,还是我自己。”
“你是觉得,我就疼爱生命了?”
“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又怎么可能真正去爱别人的性命呢。”
浮鸢笑了。
她举碟饮酒。
“我不过是害怕做梦。”
她放下酒碟。
“害怕梦见生命流逝。”
她清风淡语。
“害怕的多了,也就不愿去面对了。”
“……那么你我,对于这场战争在心里所想的,是相同的么。”
“我不过是来追讨叛贼。”
“而我们最大的失败,就在于,纵使领袖多么强大,到底,还是个死神。”
“你怎知虚夜宫会败?”
“我不知,是命知。”
“无论如何,史塔克,你都会安然接受么?”
“无论如何,浮鸢,你都会毅然贯彻么?”
“呵呵……”反倒是他先笑了起来,“从前亚罗尼洛说你和东仙打起来的时候还不忘与他保持距离,使他一直处在东仙的攻击范围之外。你……不恨他么。”
“他不是死在袖白雪之下了么。”
“那么你呢?当真是心慈手软?还是,他必须死在那个小姑娘手上,才算死得其所?”
“这很重要么。”
“对我,算是吧。”
“……只有这样,露琪亚才会真正原谅自己。”
“……哈哈哈哈……”他一阵沉默,随后突然放声纵笑,“那么我呢?你觉得我会死得其所吗?”
“你觉得不会吗。”
“会吗?”
“……不会。”她稍稍整了整衣领,“太晚了,我还有事。”
“是啊是啊,总有人在等着你嘛。”
浮鸢轻笑起身,“但我还是先来看了朋友,不是吗。”
“浮鸢,”史塔克忽然叫住正要离开的浮鸢,“以后,请不要记得有我这样的朋友。”
“为什么?”
“因为无论生死,你我本就置身于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他释然笑道,“存在,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她意料之内地摇头拒绝,“我将你看作朋友,史塔克,这就是一种意义。”
史塔克面对浮鸢抽身离去后的空洞宫门毫无聚焦地望了好久,又是独自饮尽一杯,泛出安知天命般的笑。
浮鸢走在回南殿的廊上,连她身边的空气,甚至都是静默的。你早看清了那些结局,却又因为深深知晓它如同风吹烛灭那样不可改变,才想饮了最后一壶么,史塔克。
她走到房门口,拾了笑容,这才开门进去。
这是一如平时的月,一如平时的屋,一如平时的人。他倚坐在敞开的落地窗下,风过耳畔,抚开了他的银丝,露出他悠然的、注目于月空的眼,红艳了整个黑夜,璀璨了整个房间。
“怎么这样看着我呢?”他回过头来,笑望着她。
她没有及时回答,只是也一如平时那样,带着浅笑走到他身前,坐进他怀里。
“身上沾了酒气呢。”他嗅着她的发,语带诱惑。
她将背脊轻轻贴着他的胸膛,那双手便习惯性地扣住了环在她腰际的他的手。
“我回来了。”她说。
“和坦克大叔聊得开心么?”
史塔克,被市丸简称坦克。
“嗯……还行。”
“小鸢。”他往后仰靠在窗框上,眼中是浮鸢墨色的发。
“什么?”
“从前在尸魂界时我就曾搜集过你的资料。”
“嗯,然后呢?”
“然后发现……我们只知道你出生的年份而已。”
“呵呵,想知道生日,你可以直接问我啊。”
“那样的话,多没意思~”
“是这样么?”
“是啊~”
“没关系,银,今年的庆生机会,还给你留着呢。”她拍了拍他的手。
“你是说……”他面露诧异。
她淡笑不答。
“其实是没机会了吧?”他了然笑道,听不尽滋味。
“银。”她转过身来,留恋于此时,褪去假面后他出人意料素净的脸庞,“选择了,便没有退路。”
“嗯,对呢。”
“……”
她笑了,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倾身向前逐渐靠近,温柔吻上了他。
那是浮鸢第一次主动去吻市丸银。
她这般认真,小心触遍他齿颊中的每一寸地方,不可谓是不动情的。
他心里一惊,遂捧起她的面颊,安分地回吻。如同她那仿如天生的美好一样,她合着的眼角所溢出的液体,被风吹凉了,滑过他的手,晒在月下,也成了一串满是晶莹的美好。
对不起。
他听见她说。
对不起。
…………………………
…………………………
是夜,不过,也可算是黎明将至前的数个小时。
浮鸢从床上极为小心翼翼地起身,就像曾经市丸银无数次的为她掖被那样,她也悄悄为他掖了被子。落地窗前的窗帘被风吹得肆意翻卷,而这一切印到她的眼里,却成了静止。
银应该已经醒了。
心知如此,然,浮鸢声色未动,安静退出了房间。
她知道她要去哪里。
她要去找她的罪。
去她来到虚夜宫时,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
去今晚她到达时,他已安坐如斯的地方。
“蓝染惣右介,”她踏过石英地面,愈来愈靠近的脚步却无声无息,然后她站定,成了从前不可亵近的池夕神官。
她抬头望着他:“你是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