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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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阳紧闭双眼，脑袋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黑暗的视野中出现奇异的光斑，时而又幻化成光纹。
身体就像在水中漂浮一般，时而上，时而下，摸不到一个着力点。
意识逐渐的回笼。
他的耳畔还惨留着身体被撞击，发出的那声巨响。
他无比清晰的知道——他出车祸了。
宋雨阳是一个美食博主。
原本是打算要录一个板栗炖鸡的视频。
他家里的那颗板栗树结了满满一树，但是没有剥壳的手套。
就是在去买手套的路上，他还盘算着视频的分镜怎么拍。
只是......车祸来的那样突然。
可惜了那一树的板栗，再也等不到采摘他的人。
宋雨阳感觉自己飘啊飘啊，一直没落地。
心想：这人死了就是这样的感觉吗，没有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接待一下？
正郁闷着，耳蜗中好像有细碎的声响，宋雨阳凝神细听，声响突然炸响在耳边。
宋雨阳猛地睁眼，从地上弹坐起来。
“啊...舅，舅哇啊啾啾，呜呜呜。”
一个看起来两三岁左右，话都还讲不明白的小孩，浑身脏兮兮的趴在他胸口嚎啕大哭。
周围一圈的人群七嘴八舌讲着什么，话里带着浓浓的乡音，但奇迹般的宋雨阳全都能听懂。
宋村长看着呆愣的宋雨阳，心里有些窝火。
李望荣这小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小阳身体本来就不好，家里也没个大人，万一打出个好歹来谁负责！
村长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李望荣脑袋上，愤怒道：“你小子讨打。”
李望荣一个趔距。
抬头眼神依旧凶狠：“楚老师被他推下坡现在还在昏迷，我打他一拳有错？”
“我看一拳还不够，他应该也像楚老师一样在床上躺两天。”
说完便恶狠狠地盯着宋雨阳，丝毫不讲往昔的情谊。
提到楚老师，村长也急了。
楚老师可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能来他们这儿教书已经是他们莫大的福气了，万一真是小阳推的楚老师，这可咋办。难道要眼瞅着村里的娃娃又没书读了吗？
村长头发都快愁掉了，期盼的望着宋雨阳：“小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快说说。”
宋雨阳傻眼的盯着村长，老人眼中的殷切期盼他看在眼里，但是，但是他也不知道啊。
忽然间剧痛袭来。
众人眼中宋雨阳突然弓着身子，像一只煮熟的虾米一般蜷缩着，双手抱头，隐隐间还有打滚的趋势。
几岁大的小娃娃哪里就见过这阵仗，从宋雨阳身上跌落后还不住的往他身上爬，想要用小小的身体去抱住他。
“舅舅，啾啾不痛，妞妞吹吹，疼疼飞啊呜呜呜~”妞妞口齿不清，焦急万分。
旁边一众大人于心不忍，面露难色，但又碍于今天是前来讨说法的，都没上前。
村长气的两眼快要充血：“你们净都是胀饭的？没看到小阳疼的打滚？搭把手啊！”
众人七手八脚上前，宋雨阳终于是被搬到了梆硬的木板床上。
也算是应了李望荣放出的那句要他躺床上的狠话。
昏迷中的宋雨阳接收到一段陌生的记忆。
可以说，这段记忆中除了苦还是苦，可能唯一的一点甜便是小时候的李望荣。
就是今天打他那傻叉。
宋雨阳出生在铜锣村里最贫困的家庭，父母早逝，留下他和姐姐相依为命。两姐弟相互照应着，磕磕绊绊长大。
前几年年他姐姐嫁了个老实男人，本想着姐姐的苦日子倒头，能过好日子了，但好景不长，男人没多久就在修路的时候被压死。
他姐姐拿了一笔赔偿金，之后生下了个女儿，她给她取名宋齐舒，小名妞妞。
孩子刚断奶，姐姐也郁郁而终，留下他拉扯一个孩子。
原来的那个宋雨阳日子还不止怎么悲惨，惨的还在后面。
他和李望荣原本是邻居，但李望荣家里条件好，所以小时候没少偷偷接济他，给他偷偷塞吃的。打那时候起，李望荣就是他心底里认下的大哥了。
但自从楚老师来村子以后，从小一起长大的李望荣就离他越来越远了。
宋雨阳为了讨好李望荣，就主动带楚老师了解附近的环境，没想到楚老师自己失足摔下坡，陷入昏迷。李望荣得知，闹到村长那里，非说是宋雨阳推的楚老师。
在后面对峙的环节，宋雨阳更是被李望荣的态度吓蒙了，那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他自己都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真的在神情恍惚的情况下推了一把楚老师。
众人看他一副不解释的模样，神情恍惚，更是怀疑他心虚，都对他失望。
按理说当楚老师醒过来就自然应该真相大白了。
但实际上更离谱。
楚老师醒过来含糊其辞，所自己当时太慌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推他。说这话是眼神闪烁，一脸无害，再加上李望荣在一旁添油加醋，大家竟都认为是楚老师心善，在帮宋雨阳掩饰什么。
至此之后，宋雨阳在村子里彻底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了，而楚老师，则是大家公认的善人，大好人。
宋雨阳本就敏感自卑，在无尽的自我检讨中，他一遍一遍的自我催眠，催眠自己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的错。他这一生本就过的苦难极了，一遍又一遍的搜寻脑海深处的记忆，唯一的一点甜竟然还是李望荣递给他的那半根麻杆糖。
检讨一遍人生，就回忆一次，最后他竟然还对李望荣产生了异样的感情！
后来李望荣和楚老师打算离开村子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宋雨阳就变卖了家产，将妞妞送给了一户不能生育的人家。
走之前，他将姐姐留的赔偿金塞给了妞妞。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这孩子，但他这么烂，终究是会对不起她的。
外面的世界很残酷，但宋雨阳除了一条命之外，什么也不剩了，所以他只会拼命。
他什么都豁得出去，所以混的还算不赖。
当宋雨阳拖着半废的身子去找李望荣。
他不求李望荣多看他一眼，只是为了安抚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角落。
所以他带了半生的积蓄，要送给他。
钱被收下了，人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就被撵出去。
宋雨阳蹲在门口，注视楚老师走进门口，听到他问那人：“门口的是流浪汉吗？”。
屋里人满口不屑，说：“你当他是个死人就好。”
对方打趣道：“那多不吉利。”
“嗯——那你就当他不存在，本来就是个没存在感的人，他要不来，我都还忘了还有这号人。”
“哪号人？”
“当初在铜锣村推你那人。”
楚老师突然沉默。
“我也不记得有没有人推我......好像，好像是我脚滑了。”
李望荣伸手揽住他腰，满心柔情：“推没推也不重要，宝贝就别纠结了，看你这么自责我会心疼。”
宋雨阳听完这段对话，伸手抹了一把脸，竟是一手的泪水。
他今天才知道，早已麻木干涸的双眼，原来还会流泪。
当年令他备受折磨的真相，就这样轻飘飘的从他们嘴里说出来。
交谈之间，没有人会在乎推了还是没推......
他用十年建立起来一切安慰自己的大厦，瞬间崩塌。
原来......他没有错啊。
他真的没有害过谁。
可是，谁又在乎呢？
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滴到了泥里，转瞬即消逝。
宋雨阳突然不断抽气。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面色开始不正常的泛红。
朦胧之中，他想起了那个被他送人的小侄女。
她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妞妞，对，是叫妞妞。
——
木板床上的宋雨阳睁眼，入目便是那个宋雨阳心心念念的妞妞。
眼泪突然决堤一般，他伸手就将妞妞抱入怀里。
才从那个宋雨阳的记忆中抽离，还有些深刻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无法平息，尤其是看到回忆最后也最为内疚的人。
宋雨阳无法控制自己。
殊不知，这一举动在众人眼中又是另一番情景。
太惨了。
尤其是本来就心疼他们的村民。
村长首先开始逐客：“走走走，都走。等楚老师醒过来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劳什子非要现在盘问小阳！”
大伙儿早就看不下去了，欺负小孩这事儿他们也做不来！要不是这李望荣，小阳会受伤这么惨？
大家的不满也不会遮掩，所以李望荣一连收了几个白眼。
“李望荣，你留下。”
李望荣看着说话的村长，站在原地没动。
人散尽，村长开口：“道歉！”
“凭什么？他推了楚老师！”李望荣依旧嘴硬。
“宋雨阳推没推楚老师，那是楚老师和宋雨阳之间应该解决的事，用不到你来插手。你今天打了人，道歉！”
李望荣梗着脖子，迟迟没动作。
宋雨阳这边也终于缓过劲，安抚好妞妞，他开始为宋雨阳申辩：“村长，他当着大家的面污蔑我，我也不想要他私下的道歉。”
村长点头：“只要小阳你没推楚老师，我就让这缺德玩意儿当着全村人的面道歉。”
“村长！”李望荣急眼，心里难得发虚。
但两人丝毫不想理他。
宋雨阳点点头，开始根据记忆做出解释：“事发点是一个斜坡，极容易滑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楚老师自己滑到的可能性很大。还有，你们发现楚老师时，是身子斜靠在坡上的对吧。”
村长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答案：“是靠着，好像是脑袋被磕了一下，这才晕的。”
“既然是我推他，那重心不稳应该是向前倒，倒地之后应该脸朝下才是。我觉得这一点就能够洗刷我的冤屈了。”
李望荣不服气，硬要找补：“那万一你没推那么大劲呢？”
宋雨阳给了他一个智障的眼神。
“我既然想推他，会轻轻地推吗？村长，坡上应该有滑痕。推是前脚掌用力，失足是后脚掌用力，痕迹是不一样的。”
“好，我找几个人去看。”
“对了，还有一点，楚老师手里可能会有一些草叶的滑痕。如果我推他的话，他是完全没机会抓住任何东西的。”
宋雨阳有理有据的分析，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问心无愧，绝没做过推人的事。
听他说完这些，村长郑重的点头，愧疚的看着宋雨阳：“小阳，今天这事是叔对不住你。这个公道，我一定还你。”
转头伸手，拽住李望荣的耳朵骂道：“小兔崽子，等楚老师醒了好好给小阳道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