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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云公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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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那人换了一副容貌,看起来更加英俊了,“这位朋友真是见多识广!我模仿这疯仙人,主要就是想练习一下易容术……”
“因为疯仙人审美奇特,所以更有挑战性吧?”江上安不禁感到好笑。
疯仙人,继少卿飞升之后第二位成神的修行者。不过这疯仙人的名号倒比少卿还要响亮,至少在某些方面……这疯仙人打扮古怪,寒冬腊月偏偏要袒胸露乳,还总是留有一头又长又乱的白发。听人说那破烂的裤子和伤痕累累的棕牛是他成神之后对凡间生活的留念,不过让他更显古怪了。
对人们来说,少卿完全是一个努力修行的目标和榜样,而疯仙人甘深则是负责拉进神与人们之间的距离的:
看啊,连疯仙人这样的人都能成神了!
但真正的疯仙人却没有人们想的如此不堪,甚至同其他神官比起来,甘深倒更加刻苦些。
中原的边境曾有个小国,不过现在早已覆灭;那座小国里曾经有个极度荒凉的小城叫作舜溪;而在这座小城里有个破败得不能再破败的小村庄,甘深曾生活在这个村庄里最贫穷的家庭。
“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下这个男孩子!”养父在酒鬼亲父手里接过这个仍在襁褓里的婴儿,伴随着银两落地声——从甘深被卖到这个家开始——他的家真的倾家荡产了。
养父的家里家徒四壁,角落处放着一张破烂的床。养父拽着养母的头发,大声嘶吼:“你怪我?你不给老子生个男孩子,只生这一堆没屁用的女娃有什么用!”
养父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贫农,甘深到了家里之后被视为掌上明珠,而他的三个姐姐则奴隶一般每日下地劳作——家里唯一的一头老黄牛换成了买男孩子的银两——于是姐姐们兼任黄牛。
直到甘深十岁后,养父才让这儿子下地干活,拿起放牛鞭的一刻,他看见姐姐手心里的老茧,心里狠狠抽动了一下。
牛是三个姐姐买的。六年家里赚得的银两,被养父拿掉一半消遣了去;剩下的靠姐姐们苦苦哀求才买下来一头羸弱的老牛。也是从这一刻起,甘深决定:他要修真成神!
但一个没有天生资质、出身贫寒的凡人,想要成神何其不易?
“姐姐相信你,这牛就让姐姐帮你放。”大姐听完之后,轻轻一笑,笑得无奈,笑得凄凉。甘深这才注意到大姐是个很漂亮的人,只是常年劳作使她看上去比同龄人老得很多。
大姐是不相信他能成神的,这甘深知道。但生活已经成了这样子,还能有什比这更糟呢?重男轻女的思想深深扎根在这种家庭的每个人心里。大姐甚至对自己这种奴隶般的行为毫无怨言。
甘深只身一人前往昆仑,那是灵力最为充沛之地。一身破旧的衣衫、砍柴用的镰刀,每天除了砍柴生火和找野果山泉,就只剩下黑夜。
甘深靠着火堆坐下,自己参悟所谓仙道。没人愿意教一个寒酸的小孩子,一阵风吹过,就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星落在木柴上。
又冷又饿。
甘深从怀里掏出一颗野果,拍掉一层白霜,未曾咬下去,竟然早已倒头大睡了。日复一日的砍柴、找水……当他发现这不过是在干比家里还要重的活之后,转机来了。
那是一位隐居山林的老仙长,没人知道他的尊号,只知道这是一位不愿沾染凡尘的修士。那时甘深饿倒在地上,被他带回了山上。
“我要成神!”
老仙长是唯一一个听到甘深的理想后没有嗤笑的人,他告诉他:“我也不过是个有些修为的凡人罢了,成神是很苦的。”
“我不怕!”甘深的眼里折射出逼人的光。
三年过去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天下第二位神官,飞上了天庭。
不过第二天,甘深就自己请愿下凡间,济困扶穷。少卿倒也没阻拦什么,只是送给他一把名为紫冉的配剑,缓缓道:“甘深,切记不要使用仙术。”
甘深接过剑来,跃下天庭。
可纵使这几百年间他行了多少善事,人们提到这位疯仙人,也不过会嘲笑于他的怪异打扮。
江上安却既觉得甘深好笑,又觉得世人们好笑——不过他也不是圣人一般高尚,看到甘深的奇怪打扮,估计他也会忍不住笑出来。
“不错,”易容者打了个响指,“刚才撞到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叫云闲,你呢?”
“我叫江上安。”江上安点点头,又指了指身后凑过来的江何道:“这是我弟,江何。”
“江上安,江何,好名字。”云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记得长……”
话音未落,云闲突然低下头,把食指放在嘴边表示噤声,随后指了指二人身后。
江何回过头来,差点叫出声,幸好江上安堵上了他的嘴。
貌似是皇家禁卫军。几十人在街道里端着长枪搜来搜去,刺挑着路边的店铺,手里拿着一张雪白色的画像。
江上安转过头,见云闲早已狂奔向东边的酒楼,于是拽着江何跟了上去。
“抓你的?”江上安推开门。
“是你们啊!”云闲差点瘫在地上,“……好像是来抓我的。”
“你是逃犯?”江何气喘吁吁的坐下,随后看了看身边这个疑似逃犯的人物,又站了起来。
“不是!”云闲连忙摇摇头,随后逃出一块令牌,“其实我是……丞相的儿子。”
江上安略微迟疑了一会儿,接过令牌。“夷洲产的檀香木,极为珍贵,应该是真的了。”
云闲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江上安,还来不及询问他是如何得知,这位三皇子早已坐下,盯着他道:“说说吧。”
云闲也只能坐下,叹了口气:
“我是火州左相的儿子,因为喜欢上一个姑娘,但我爹不同意……我就只能跑出来了。”
“……没了?”江何早已坐在江上安身边想要听个过瘾。
“没了。”云闲点点头。
“为了把你抓回去动用禁卫军?你爹是不是……”江上安斟酌着用词。
“不是我爹的意思,是因为皇上……他要赐婚给我,所以才动用了禁卫军。”
“也就是说,你得罪了皇上?”江上安脸色有点无奈,“那你爹为什么不同意你和那个姑娘相爱?不仅仅是因为皇帝赐婚吧。”
“我爹觉得她是一个青楼女子……”云闲低下头,语气低沉。
这次轮到两个人吃惊了。
云闲站起来:“可我说过她不是青楼女子,她只是在那里端些茶什么的来维持生计!可是我爹他说……只要有女人迈进那种地方,就不会干净着出来……”
江上安拍拍他的肩膀,劝道:“你爹这样虽然不对,也是为了你好……恕我问一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我打算私奔!”
“私奔?”江上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别太冲动,你现在私奔,就得罪了你爹和皇上,这对你们两个都不好。”
“本来我也这么想……”云闲愁眉苦脸着,“可是下个礼拜,我就得跟那个公主成亲了!到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姑娘叫什么?”江何也站起来,“说说她的事吧”
“她叫月下,我们是在郊外相识的,那时我正在踏青,而她在弹琵琶。她说她来自南方……”云闲似乎真的在认真回忆,那享受的神情让二人都不好意思看。
“……后来我们就认识了,她绝对不是那种放荡的女子。”云闲似乎很满意于自己的讲述。
“如果你真的很相信那个姑娘的话……也许这是对的。”江上安站起身,走到窗外,“糟了!他们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