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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圣者。”素衣女婢单膝跪地,头深深地埋下,双手恭敬地将一封信举过头顶。一双毫无血色的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将信取走后放置于案上,顺着双手向上,是美到极致却又清冷如霜月的一张苍白的脸。
      “下去吧。”那人神色淡淡地开口,清冷的声音听着飘渺的仿佛从远方传来,冷到骨子里。婢女头更低了一些,丝毫不敢抬头看那人,仿佛多看一眼便是对那人的亵渎,她起身向屋外退去,行走间未发出一丝声响,因为她怕吵到那个仙人一般的人。
      屋中再次恢复死寂一般的无声无息。
      那人静静地坐在窗边。这里是圣塔,纥国皇城外城的中心。从塔顶的窗口望去,整个外城一览无余。
      而塔顶唯一的一间房间,是纥国圣者鲲吾的房间。
      打开案上的那封信,鲲吾的眸子闪了闪,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将读完的信重新放回案上,他侧过身。
      已经……十五岁了吗?
      完美的如同白玉雕成的左手支着下巴,右手食指轻轻地点着膝盖,缓缓垂下眼帘,鲲吾的表情微沉。
      一旁的博山香炉上缕缕烟气从镂空的图案中飘逸而出,渐渐弥远,浅香也一点点地随着弥漫的淡烟充斥了整个房间。窗外,不时有一两声鸟鸣,层层叠叠的白云慢慢地走着,一片静谧。
      鲲吾站起身,窗外的一切尽收眼底——熙熙攘攘的人群,青石瓦房上挂着的晃晃悠悠的青布招儿,不时出现的一两盏亮眼的红灯笼,一团团盛开的繁花,还有……隐约可见的外城琅家大院和琅家秘境的外围密林。鲲吾神色淡淡,左手覆上白色狐裘的领子,剑眉渐渐地皱起,片刻后又舒展开来。
      半晌,鲲吾清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初柳,把我之前备下的那支九天灵笔送到琅家。”
      “是。”屋外,婢女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鲲吾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又想到了十五年前的今天——沧海真正的变作了桑田。
      这一刻,他的表情真正的有了松动。
      “十五年啊……就这么过去了……那一天,怕是也快到了。”
      看向案上放着那盘棋,白子被黑子左右围堵,寻不到出路。
      险象环生。
      鲲吾沉默着看了一眼棋盘,修长的手指执起一枚白棋,落下,破局。
      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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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云翻卷,又渐渐舒展四散,白雾弥漫,高阁依稀。
      亭台楼阁,长廊回绕,曲水涓涓,青萝缦立。一黄袍男子和一紫衣男子相对跪坐在一株梨树下,面前放置着一盘棋。紫衣男子轻轻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声音清脆无比。黄袍男子挑了挑眉,抬眸看向对面神色冷峻的紫衣男子。
      “你倒是下了狠手。”
      黄袍男子挑起一边的唇角,笑着侃道。
      紫衣男子听着对方这似是而非的埋怨,柔和了神色,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若是不尽全力,平手是没什么压力,但是要赢你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啧……”黄袍男子耳朵微微泛起红色,“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呵。”紫衣男子唇角微微地上扬了些许,慢慢地呷了一口茶,“你今天……心思……怕是不在这棋上吧。”
      黄袍男子斜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撇了撇嘴后扬唇一笑,有些桀骜:“何以见得?我自以为可是十二分的专注。”
      紫衣男子轻轻摇了摇头,眸中带上了一些无奈,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道:“某人似乎总喜欢把我和那个人凑成一对。”顿了顿,紫衣男子凝视着黄袍男子的眼中难得地带上了戏谑:“你说,他怎么这么爱吃醋?这想象力倒是丰富得令我瞠目结舌。其实在我看来……更‘在意’那个人的怕是某人吧。”
      黄袍男子一时竟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干脆右眉一挑,嘴角扬起恶劣微笑,拂袖将棋盘扫落在地上,棋子飞落,噼啪掉了一地。随后,他笑道:“呵,这心情不是很好,不下了。”
      不周山之石制成的棋子掉在地上,惊起纷扬的梨花瓣,一两瓣随风落入茶杯,浮于茶面,在热气中变得模糊了些许。
      紫袍男子随手拂去衣上的花瓣,面色平静。
      “你似乎并不担心?”黄袍男子脸上的笑渐渐隐去,不复之前的轻松洒脱。
      紫衣男子抬眸轻轻扫了黄袍男子一眼,不紧不慢的回答:“有什么可担心的?他的能力,你我有目共睹。”
      黄袍男子听了这话,扯着嘴角笑了笑,呷了口茶。
      紫衣男子一看便知黄袍男子心中定然还是担忧的,心中好笑之余却又劝慰了几句:“更何况……你我又怎么能干预下界之事呢?”
      黄袍男子叹了口气,站起身,摆了摆手,无奈地笑道:“我知道……行了,走吧,媳妇儿,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处理呢。”
      媳妇儿?
      紫衣男子冷静克制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右眉微微向上挑了挑。
      算了,也不过是逞逞嘴上的威风罢了,让他得意得意也没什么。只不过到了榻上……
      紫衣男子又回归了冷静的表情,起身跟上黄袍男子的步伐,双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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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家人的家宴一向不喜摆在厅中,反而喜欢摆上几个圆桌在院中那株老槐树下,琅家二爷爷琅玄武搬出自己酿了百年的百花酒,十几坛堆在地上,一开坛,馥郁的花香混合着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琅家作为千百年来纥国最大的世族,族人上上下下也有三十几口人。目前最小的一辈儿里有七个孩子,按年龄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列依次是琅康、琅阮、琅皓、琅珠、琅素以及琅嬛,这七个孩子之间互相按着七人的排序来称呼彼此。琅阮和琅皓作为琅嬛的亲哥哥,却并未和琅嬛生活在一起,这其中包含的过往种种,此处暂且不提。
      总之,琅嬛只知道自打自己记事起,琅阮和琅皓便随父母还有爷爷一起生活,而他自己则住在老宅,十几年来只偶尔见过父母和兄长几面,每次也不过说上几句话罢了。如此,三兄弟之间的感情自是没有旁的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亲近。不过,大概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的原因,三兄弟之间倒不存在什么龌龊,琅阮和琅皓反而还对琅嬛还颇为关心。
      “来,小七,”琅阮浅浅地笑着,右手从腰封上拂过,再向上轻轻一翻,一副卷轴出现在掌心之上,“这是给你的礼物,也不知我画的合不合你的心意。”
      琅嬛一愣,微微抬头,唇角渐渐浮现出一抹笑:“谢谢二哥。”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这个不怎么见得上一面的二哥居然会给他准备礼物。
      一旁的琅皓见此,右手在储物戒中取出一个长形的小木匣,木匣上刻着一簇一簇盛开着的鸢尾花,看上去精致非常。待琅嬛将卷轴放入储物袋,他才扬唇一笑,说:“既然二哥这时已经送了礼物了,我也就一并送了吧。”讲到这里,他将手上的小木匣递向琅嬛,“你三哥我是个穷光蛋,也没有你二哥的手艺和才情。在大陈看到了这只玉笛,觉得挺配我们小七的,便买了,别嫌弃啊。”然后大手在琅嬛的头上揉了揉。
      “谢谢三哥。”琅嬛感受着头顶温暖的温度,弯起了双眼。
      渐渐起了微风,卷着酒香飘得更远了些。不时巢莺在枝头上啼上那么一两声,和着院中的说笑声,更显得安宁祥和。
      “来来来!今天七小子十五岁生日,我们不醉不归!”琅玄武说着,拿起一坛刚刚拍开封泥的酒,大笑着招呼自己的兄弟和子侄。
      “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一旁的二奶奶祥敏走上前来,恶狠狠地揪住琅玄武的耳朵,骂道。
      “哎哟哟!!痛痛痛痛!”
      “哼!”
      “孩子们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呗~”
      “滚!就你?你还有面子那种东西吗!”
      众人看着眼前的画面,听着两位老人的对话,不禁纷纷大笑起来,惊动得树上的巢莺冲出了树冠,向碧空飞去。
      突然,一声高亢的尖啸从琅家大宅后的毕南山秘境中传出,带动地面的震动,酒坛轰然倒地然后碎裂,桌椅倾倒,一地狼藉。
      神色一变,琅殊双手翻飞成印,喝道:“玄文玄武!永成永功!你们随我一道!”话音刚落,又一道野兽长啸自山中传来,五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敢再作停留。
      “这是怎么回事?”琅皓扶着琅阮,问道。琅嬛被琅阮稳稳地护在怀里,一脸震惊。听了琅皓的问话,琅嬛缓了缓心神,抿唇:“你们未住在大宅中,所以不知道。实际上,这已是这一年里封印的第三次松动了。”
      提及这个,琅阮和琅皓皆是神色一变,相互对视一眼,眼中俱是苦涩,却不过一瞬,并未被琅嬛发觉。
      看着琅嬛扔带着稚气的脸,琅阮脸色苍白了几分——不,不能告诉小七,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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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突然重重地一跳,鲲吾的手一顿,一滴墨便直直地滴在洁白的纸上。叹了一口气,鲲吾放下手中的笔。
      “第三次了啊……”
      他轻轻呷了一口茶。茶香清淡,茶味微苦回甘,茶叶在杯中打着旋儿,让人心中不由得平静下来。眼底闪过一抹紫光,鲲吾看了一眼案上白纸上已经绘制了一半的阵法。
      鲲吾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异色。
      “初柳。”他唤道,“看顾好圣塔。”
      “我要去丹楼走一趟。”
      说着,他站起身,拍了拍黄色狐裘的衣袂,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手触及那张纸,火焰乍起,那张画了奇特线条的纸瞬间成为了灰烬。
      他必须要再去见陛下一面。
      鲲吾突然想到了在多年前的那天晚上的经历——他看到了纥国的未来,大陆的未来,但他却没能看到他的未来,琅家的未来,以及陛下的未来。
      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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