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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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生离开渊薮的那天，天气并不算好，连日的阴雨让整个渊薮都显得有些沉闷。好不容易等雨停了，但笼罩在渊薮上那压抑的气氛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雨。
一留衣曾劝绮罗生，让他等天气好些了，选个好日子再走。而绮罗生只是回以一笑，并未多说其他。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一留衣只是想多留自己一段时日。但是，对绮罗生来说，在渊薮停留的时间越长，他心中的恐惧和迷茫也就越深。
绮罗生是执意要离开渊薮的，但他的内心却也十分矛盾地惧怕着离开渊薮。不知从何时起，叫唤渊薮似乎已经成为了他潜意识中认定的归宿，而渊薮上的某些人，似乎也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依赖。绮罗生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谦和有礼，为人处世挑不出丝毫差错，却偏偏让人难以接近。但熟知他的人都清楚，绮罗生不是薄情，而是太过重情！
绮罗生重情，所以在他眼中兄弟大过一切，因为他重情，所以即使还剩一口气，他也会为兄弟留住这口气，因为他重情，所以最怕失去的也是他。也正是因此，他爱牡丹，以牡丹不宜深根抒其浅根花好之喻想。绮罗生从不与人过于亲好，向来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而这一次，绮罗生却在不知不觉中跨过了那条他自己所划下的界限，这也是他急于离开渊薮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其他人是不会知道这个原因的。一来，他们与绮罗生只是同修，不可能知道绮罗生的内心想法。这二来嘛，自从绮罗生公布自己将离开渊薮后，众人就一直生活在剑宿莫名的低气压中，人人自危，哪还有心思理其他事？
其实对于剑宿的心情，大家还是十分理解的，毕竟好不容易来了个自己一眼就看中的天才美人，还是经自己的手调教出来的高手，现在说放就放了，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都是个问题，隔谁谁心里舒服啊！所以吧，大家也都十分善解人意地默默承受了剑宿的低气压，暂且不论他们只能默默承受这个问题。
看着剑宿每天越来越阴沉的脸，感受着剑宿每天越来越低的气压，大家心理和生理上都不是个滋味，于是大家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帮剑宿多留绮罗生几天。好在天公作美，一连下了快大半个月的雨。大雨阻断了绮罗生离开的脚步，也冲淡了连日来渊薮上诡异的气氛。
但是，雨再大也总有停的一天，滞留再久，也改变不了绮罗生决意离开的步伐。
绮罗生终于还是要离开了。他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即使是要离开，也是选在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绮罗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确切的离开时间，所以就连唯一一个来送他的一留衣都是在意外下偶然撞见的。
一留衣敬完绮罗生最后一杯酒后，就准备目送他离开。但绮罗生却执意要看着一留衣离开的背影才肯离开，实在犟不过绮罗生的一留衣也只好无奈先行离开。
待到完全看不见一留衣的身影后，绮罗生才从行李中取出一壶雪浦酒，自己默默地倒了一杯，然后朝着渊薮的最高处抬手敬酒。按规矩敬完三杯后，绮罗生便将酒壶中剩下的酒尽数洒了一地。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走的干脆，走的决绝，毫不拖泥带水，就像他的刀。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叫唤渊薮的最高处，也就是绮罗生独自敬酒的方向，有一负剑而立的人影，在远远地眺望着绮罗生离开的方向。
意琦行其实并不知道绮罗生要何时离开，只是在他得知绮罗生将离开渊薮后，他便每日都会来这渊薮最高的地方，远远地眺望，望那望不到的前路，望那望不清的江湖。
而这一日，也许是心血来潮，意琦行特意带了一壶雪浦酒前去。刚喝到一半，心念仿佛是被什么牵引住了，定定地看向远方，不受控制般地一口气喝下了酒壶中余下的酒。末了，脸上露出了一个疑似浅笑的表情，若是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被剑宿这一笑吓的呆住，而现在，他的身边没有人，绝代剑宿的这一笑注定只能成为传说。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江湖传说中，会记录有那个有幸能拥有这一笑的人，也定是个艳冠天下的风华人物。
意琦行的手指轻轻地摩挲过手中的酒杯，掌心的温度透过杯壁渗入酒中，温热了冰冷的雪浦酒，也温热了被雨打湿的空气。
意琦行突然想起了那日他与绮罗生大醉之时，两人来了兴致，一人弹琴，一人舞剑。从未合作过的两人，却在大醉之下展现出了一种灵魂契合般的默契。漫天的牡丹花瓣纷飞零落，朦胧了绮罗生的脸，也迷离了意琦行的眼。绮罗生的琴声知道意琦行的剑中意，意琦行的剑招也清楚绮罗生下一刻的节奏。不似那种长久磨合而来的默契，这两人的动作，是一种纯粹自然的本能，仿佛两人原就是一体，我清楚你，就如你明白我一样。
而此时没有了琴声，剑舞也再无人欣赏，有的只是寂静的细雨，与被细雨朦胧了的故人身影。意琦行抽出身后的澡雪剑，剑的寒光闪过他的眼，温柔地抚摸过剑身，陪伴他数载的剑极有灵性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剑吟，仿佛是在回应主人的心情。待剑吟平复，意琦行修长的手指开始或轻或重地敲打着剑身，时快时慢，时而如清风过处，时而如骤雨忽至，壮阔中透着一丝寂寥，雄浑中逸出一缕柔情。这就是那日绮罗生弹奏的那首曲子，绮罗生即兴地弹奏，意琦行却记得牢了。只是剑奏出的曲子，始终不能与琴弹出的曲子相比。剑身震颤而发出的声音，无论主人弹奏的是何种温柔曲调，也自能沾染上七分肃杀。
挚友远行，无礼相赠，便以这一曲剑歌算作赠礼，唯愿挚友此去前路坦荡，长歌笑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