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外》夏令营

58、第 58 章

　　五年前为了测试他是不是和舞台塌陷事故有关，裴极拟音乐指导合同，还故意违约跟他关系清算，五年前过去了，还玩这套！

　　顾星维只看个抬头就合上了。

　　他紧紧捏着文件夹一边，盯着裴极，缓缓放回桌上。

　　文件上中央有两道深深的折痕，裴极推过来时还是平坦着，此时像只两边悬空的跷跷板来回晃动。

　　“签或搬。”裴极神情平淡地喝着粥说：“24小时考虑时间。”

　　顾星维拉过椅子坐下，撕纸质包装的筷子。

　　包装纸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他端起面前的碗，伸开胳膊，从裴极面前的菜盘里夹走一块鸡中翅。

　　“我都搬进来好几天才拿出来，太晚了，不签。”

　　裴极眸也不抬：“晚不晚不是你说了算。”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顾星维说：“房东说了算，我自己和房东谈。”

　　裴极说：“从今天零点起，这套房子所有权在我这。”

　　顾星维夹菜的动作一顿，视线顺着对面骨节分明的指关节往上望，越过白皙的手腕和那微微泛红的胳膊肘，接着是纯棉白T的边缘和轻薄的侧颈，最后定格到这张无比熟悉但又让他觉得十分陌生的脸上。

　　“……你买下来了？”顾星维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为了跟我搞这么个破协议买房子？”

　　裴极不紧不慢一勺一勺喝着粥，碗里见底，若无其事地起身，端着空碗朝岛台走去。

　　他打开洗碗机将碗勺往里放，顾星维悬着筷子瞧完，彻底没胃口了，啪嗒一声丢掉筷子，几步走过去。

　　“我要是不签也不搬呢。”他沉着脸说，“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裴极看过来：“音乐剧项目一结束我就回瑞士，况野法务会联系警方，针对你上次的越界做出境限制。”

　　顾星维呼吸停了。

　　接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嗓子里泛着道不明的苦涩，裴极果然想好了又要玩消失。

　　还他妈想好了应对后路。

　　可是片刻过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朝前走一步。

　　他原信了项听说裴极不会真介意他的公众身份，现在看来，项听根本不了解裴极！

　　不在国内选择找律师介入，也不报警处理他，偏选择回瑞士后由况野出面处理他，裴极就是不想个人跟他扯上关系。

　　他介意。

　　他介意死了。

　　“终于摊牌了。”顾星维缓缓调整着呼吸，连续眨两下眼睛：“昨天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承认？”

　　他又往前一步，与裴极只距离不到两公分了，快速补充道：“因为我给的依据验证了？”

　　似是料到了他会这么说，裴极的表情浮动不大，只是眼尾微微眯了一毫。

　　这双眼睛真的好看，眼睫煽动时眼尾会有个特别的弧度，他每每一看到就想凑上前去，想数清下那簇睫毛平均多久动一下，也无数想伸手感受一下是不是和自己的睫毛一样柔软。

　　可裴极，没给过他一次机会。

　　话音落地好半响，裴极都没反驳，这是，默认了。

　　一瞬间顾星维的心跳又乱了，手也控制不住抖了起来，缓缓抬起，朝裴极的眼睫伸去。

　　裴极倏地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顾星维目光一愣，接着笑了起来：“行，慢慢来，不就是合租协议嘛，我签。”

　　说着，他快速往后退了半步。

　　裴极将他从头扫到脚，松开了他的手腕。

　　顾星维小跑到桌前，捞过合同，脚比身体还快冲进书房，随便拿了支笔，厚厚一沓的条款看都没看，翻到最后一页，哗哗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他笑着转身时，裴极站在门口。

　　顾星维挑了挑眉，走过去递给他：“要不要再按个手印？”

　　裴极看他一眼，翻开确认，“不用。”

　　顾星维又朝他凑过去，还没靠近，裴极倏地抬手抵住了他的肩。

　　“……”顾星维眼尾扬了扬，默默退回原位。

　　裴极合上合同：“我出去一趟，晚上十点前回来。”

　　他朝玄关去，顾星维后面跟，换鞋时，忍不住地问：“去哪？见谁？”

　　裴极摸到门把手，“戴思若。”

　　顾星维快速打开鞋柜：“那我也……”

　　“协议第一条。”裴极侧脸过来：“不能干涉我的工作。”

　　“……？”顾星维收回了鞋柜上的手，非常不情愿地嘟囔：“十点之前，说话算话。”

　　电梯直达负一楼停车，电梯口的车位上有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在贴黄色分隔线，吱吱啦啦的，裴极淡淡看一眼，不远处的黑色大G传来摇车窗的声音。

　　“你啥时候也搞个车位？”齐墨一只胳膊撑在窗沿上，笑着说：“临时停车太不方便了，每次都要花时间跟保安报备。”

　　裴极绕到副驾，开门上车，关门声犹如子弹上膛响毕，他扯过安全带扣上：“说说情况。”

　　齐墨留意着窗外的动静，收起笑容，启动车辆：“昨天晚上开始出动的，动静比预料的大，连北欧区域都没放过，国内情况最严峻，可能是查到了你的邮件IP在国内。好在我们提前做了应对方案，不会陷入被动。”

　　半个小时后，大G在申城的最顶级高奢酒店门口而停，裴极和齐墨同时下车，进了大厅，百米外的戴思若合上电脑，连拍后方沙发上的两个肩膀：“来了。”

　　是童亿，还有一个陌生面孔——女生个头不高，盘发套着顶克因蓝的鸭舌帽，室内还顶着个大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白T和花裤极其宽松，还踩着双竹编人字拖。

　　她跟个二流子一样双手抄兜站着，齐墨走上前时，随意抬手过去懒洋洋跟他击个掌。

　　“好久不见啊我姜。”

　　“你心情挺好啊？”

　　“这不是见到你了嘛。”

　　这时有两个人走过来在他们附近落座，童亿瞥完，看向众人：“上去谈吧。”

　　与此同时，郊外顾家庄园的避暑楼里——

　　“……根据这些人资料暂时来看，抛开Yordy是团队的假设，最符合条件的就是况野的最高持股人和法人——姜姜。”

　　秘书说完，窗边背手而站的顾游没作声。

　　姚裕放下二郎腿，换了条腿翘：“那丫头？你这消息是不是从网上扒来的？网友们也是这个推测。”

　　“你认识？”卓有康问。

　　“认识。”姚裕漫不经心地说：“罗娜带过的学生里最厉害的一个，鬼才，什么风格都会，老顾家酒窖就是她设计的。不过我那时候见她的时候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样。”

　　卓有康看向秘书：“除了年纪和建筑设计出身对得上，她还有哪些条件符合？”

　　“Yordy彻底打出名气，主要靠接了七年前罗娜突然生病后没人能接的项目。”秘书看向姚裕，“网友们的推测只是参考，我让专业团队对罗娜的设计和Yordy接手的设计做了分析，Yordy虽然有自己风格特点，但一些细节处理和罗娜的习惯一模一样，推测是建筑设计出身并和她比较亲近的人。”

　　卓有康：“还有吗？”

　　秘书抿唇，摇头：“没了。”

　　朱有康：“……？”

　　姚裕笑了起来：“行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查到这么多人的详细资料已经很不错了。”

　　这时顾游转身过来了，慢条斯理地坐到沙发上，伸手过去：“裴极的资料给我。”

　　姚裕和卓有康同时挑起眉。

　　秘书递过来，提醒：“他是最不符合条件的。”

　　“我知道。”顾游像开玩笑似的说：“我就是好奇明明有父母，为什么申大都传他是孤儿。”

　　“……”姚裕和卓有康不看他了。

　　翻开文件——还不错的家庭，父亲裴远征，生物工程师。母亲李舒怡，护士。两人感情稳定，二十五年前全家移民巴黎。

　　看到“一家四口”时，顾游眨了眨眼，裴极竟然还有个小他一岁的弟弟。

　　他本想先看裴极的信息，留意到这位弟弟的介绍只有裴极的三分之一，于是先看起了弟弟的。

　　弟弟名字有点繁琐，裴博赡，名校数学系毕业，目前在国外某所高中任职老师，已婚，有一女。

　　顾游的瞳孔微微缩起。

　　看到裴极的父母信息时，他已经觉得裴极与这个家庭格格不入了，瞧完他这位弟弟的，顾游觉得更割裂了。

　　直到他看到裴极的信息介绍，明白了割裂感从何而来。

　　申大说裴极是孤儿，四舍五入没传错。

　　他是父母从孤儿院领养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户籍没迁到巴黎，国内个人户籍，幼儿园和小学期间都于巴黎就读。

　　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学校变更极其频繁，只是小学期间就变更了三次。

　　初中回国，更是离谱，跨省跨市，国际和体制内的国际班来回换，一共十二次，每所学校平均下来待不过两个月。

　　直到进了保送的艺术高中才稳定下来。

　　然后成绩优异，保送申大。

　　看到这里，顾游皱起了眉。

　　“怎么了？”对面的卓有康许是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好奇问道。

　　“比听说的多灾多难。”顾游说：“有点感触。”

　　姚裕“切”一声：“要是个个都像你似的养孩子，申城早炸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盯着点星维，我可听说了，他前阵子为了追什么人，封杀了一个知名编剧，太冲动了，比我年轻的时候还冲动。”

　　顾游淡淡道：“冲动？又不是姑娘家，正常，你没养过儿子自然不懂。”

　　姚裕一怔，倏地坐了起来。

　　他之前有个儿子，但生下来没足月就夭折了，这事他平复了好多年，心里还没放下，顾游竟然……

　　“我跟你好好分析，你揭我短儿？”

　　顾游平静地将资料翻页：“之后好好说话。”

　　姚裕眯起眼：“我说得有错吗，你和元菱还不如嘉平呢，惯得太厉害了，要是我，星维这么好的苗子，我早给他扶持起来了。”

　　“啪”一声，顾游合上文件，声音冷了：“你能滚吗？”

　　姚裕：“？”

　　总统套房的会议室有两面全景窗，戴思若遥控关好，遥控器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对面姜姜已经跟个死鱼一样趴下了。

　　齐墨坐在她脚边，交叠起腿，一只胳膊和沙发椅子搭成一条线，“你们俩的情况怎么样？”

　　“烦死了。”童亿的胳膊肘抵在扶手上，一脸不爽：“从昨天上飞机就跟着，一路到酒店。”

　　齐墨看向戴思若。

　　“剧组有眼线，不过我嘱咐乔源还有思丁了，让他们不要主动招惹，以不变应万变。”

　　这时姜姜“啧”了一声，“想问什么直接问，搞这么多铺垫。”

　　她仰过脑袋，瞧单人椅上一脸平静的裴极：“这些死动静，顾星维知情吗？”

　　齐墨抬手捻起了眉梢。

　　戴思若和童亿朝裴极看去。

　　裴极淡淡忽闪着眼睫，像是在沉思什么，也不吭声。

　　姜姜眼尾微挑，说：“晚点我跟你一起回去，见见他。”

　　裴极掀起了眼帘。

　　“这……”戴思若略微诧异：“贸然过去，会不会产生什么误解？要不我先铺垫一下？”

　　姜姜：“有比他们俩现在住在一起更让人误解的吗？”

　　裴极又没反应了，姜姜了解他，沉默超过三秒就是默认。

　　“还有件事。”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靠枕，语气认真了：“一年前就在查的那波人，进度非常快，已经查完了申大，在找周白晴的行踪了，按照你之前定的应对方案，以防他老人家掺和，我也得出面了。”

　　裴极拧瓶盖的动作顿了一瞬，缓缓放回桌上：“嗯。”

　　服务生送来下午茶。

　　吃喝中，除了裴极，几人各自戴上耳机点开了线上的会议，姜姜主持项目落地相关部门，齐墨统筹公关，戴思若询问师门里的情况，童亿则向签约式艺术家们同步消息。

　　况野成立以来，首次同一天全部部门全员开会，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会。

　　再摇开窗帘，天色已暗。

　　齐墨提前订好了餐厅，带大家一起吃晚饭，可姜姜临时放鸽子，一上车就让司机改了目的地。

　　听到是裴极所住的小区，齐墨笑着摇头，从外给二人关上了车门。

　　小区环境还不错，就是申城蚊虫太多，从下车到进电梯，她已经拍死了两只。

　　电梯上升，门开，她双手抄兜走出去：“左右？”

　　“左。”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前，不管身后的裴极，抬手敲门。

　　“谁？”

　　隔着一扇门，顾星维声音不太明显。

　　姜姜转头看了眼裴极，轻咳两声，放大分贝：“裴极喝多了！”

　　“歘——”门开了。

　　顾星维一只脚迈出来，耳朵上半挂着个口罩，像是着急还没来得及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