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寻西梦》青焰野记

44、44|试验失败

　　像是梦中初醒，忽然一口气将大量的新鲜空气吸入肺中，难道我还没死？还是回光返照？

　　我尝试着去睁开眼睛，然而我什么都看不到，肺部越发疼痛，同时还能感受到连接胸口的树在摇动，很快伴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我从其上坠落，感觉到有人接住了我，我想动动身体，却发现什么都做不到。

　　一股寒意逐渐涌上心头，因为我发觉直到目前为止在因窒息昏厥了一会之后，现在再次清醒过来我竟然还能正常思考。

　　四周安静至极，接住我的人也没有说话，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烧焦的气味，我很确定就是尹北。

　　“尹......噗呜......”我张开嘴打算说话，然而一开口就吐了一口血，血腥味弥漫我的鼻腔。

　　尹北的身体颤动了一下，连忙把我放在地上，说道：“东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感觉怎么样？”

　　我仿佛能够听到自身组织细胞在高速修复的声音，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幻想，总之，当我再一次张口说话的时候，呼吸就已经很顺畅了，便道：“......我好像失败了。”

　　“......不会，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尹北这么说，语气中透露出巨大的坚定。

　　“不过我现在既看不到也动不了。”此时的我早就感受不到脑部的任何疼痛了，但就目前为止的状态来说，更像是毁坏了我的某些神经，不过，就之前的情况来说，这些损坏的神经会不会在不久之后又恢复正常也未可知。

　　“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尹北欲重新抬起我，然而被我拒绝了。

　　“不去。”

　　尹北停了一下，用手扶住我的头，问道：“怎么了？”

　　“那些人，王琳她们......高乔他......”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高乔一直守在边上。”我感觉到尹北回头看了看，虽然知道尹北的体质特殊，只是烧伤的话没什么问题，但即便是在新准则的护卫下，每次伤害的疼痛也不可避免，甚至越清醒疼痛感就越强烈。

　　这些都是刚刚我亲身经历过的。

　　“那些人本不该死的。”我道。

　　我联想到了记忆缺失的那部分经历，如果当时我也是以这种方式获得重生，并伴随着一车乘客人的死亡，这样就完全和现在的要素吻合了。

　　“......如果他们执意要阻拦，我也会动手的。”尹北道。

　　“不，那样我们会阻止你。”我否认。

　　“在之前的设想中，因必然性相联系的要素少了一个”我继续道，“应该还会有其他物质的消亡。”

　　“新准则没有办法随意控制物质本身，但是它能够修正消亡的对象，这种做法就像是在......”巨大的愧疚感涌上心头，“等价交换......它的内核还是没有改变，为了保持物质总量不变，它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进行修正，相当于我每死亡一次，就会有其他人代替我承担这一部分的消亡，但是为何，会以数量远大于一的进行替代？”

　　在场的所有人我之前数过，除了我们三个，至少还有十人。

　　既然是等价交换，为何不是一换一？

　　“因为它要交换的不止你的生命。”我听到高乔走过来，他的脚步声很沉重，声音沙哑，但已经重归于冷静，或许，更应该描述为绝望后的脱力。“新准则的使用，最终都是导向明确的目的，你们的意志与之重叠，如果你们做不到它就会自己上，东寻的试验可能只是个触发点，一个借以杀掉阻碍者的契机。”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甚至，之前在天启商厦中帮助我们逃脱的红色四瓣花成员也是新准则所驱使的，以我们为契机，让他们以保护我们的名义进行反抗，从而做到消耗他们，这么一来理由正当又合理，即便是红色四瓣花这样的反对者也丝毫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

　　人类就这样在自以为是的想法中，因我们所未知的意志而慷慨激昂的为自己死去。

　　“对不起。”我仍然动弹不得，睁着眼睛也看不到，只能苍白的道歉，不光是对高乔道歉，也是对所有因我而死的人道歉，我几乎已经能够确定，郭荒的人其实也是因这种方式被我害死的，只是记忆被修正了。

　　“不要对我道歉。”高乔回应道，“你的试验并没有失败，至少我们清楚了它的运作实质，知己知彼，这样想要摧毁它就有益许多了。”

　　“摧毁它？”我起初被这个言论震惊到，旋即又立刻觉得合理，以高乔的话，做出这种事确实是再合理不过，毕竟最开始迈出那一步休学出来探索真相的是他，锲而不舍追踪高士仁死因的也是他。

　　而惭愧的是，直到目前为止我只不过是不停的寻找自己在其中的合理性，却从来没有主动过要自己从中找到突破口，而让一切变得合理。

　　一直以来我所谓的主动，全部都只是调整好方位顺流而下罢了。

　　“尹北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吧，恐怕，你上头的命令并非如此。”高乔又道，“这么一来，不论我们最初的目的是如何，接下来的目的都是相同的了。无论它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我都会亲手把它摧毁！”

　　我的眼睛终于开始恢复视力，身体也逐渐能动了，我看见面前的尹北和高乔，前者的脸庞裸露出一块颧骨，脸上尽是伤痕，后者的脸色也苍白至极。

　　“复仇。”我道。

　　高乔是抱着王琳的尸体的，我努力站起来看，她的面具已经被撤下，脸上有些水渍，不知是高乔的眼泪还是她自己的，模样还是以前我印象中的那个样子。

　　这些活生生的人啊，我努力找寻在我身上消失了很久的情感知觉，一直以来我都沉浸在自我情绪的深潭中，毫无波澜，时间长久就会散发出霉变的恶臭。

　　巨大又强烈的悲痛和愤怒占据了我整个胸腔，我吐出在口中残留的血块，一个一个的拔出插在死者身上的源体碎片，在那些利刃上连血液都不会被粘上，就像是从未做过残杀的工艺品。光鲜亮洁，多么虚伪的东西，它们曾经甚至是摆在祭坛上供人祭拜的圣物。

　　虚伪，虚伪至极！他们都是被虚伪杀死的殉道者！

　　去他妈的准则，无论新的还是旧的，总有一天我会打烂这一切，为那些被绞碎的人们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