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启示录》十九亿

24、意想不到

　　最后，艾伦叫了三份煎牛扒，再另外要了一份芝士焗土豆和海鲜意面，端上来时，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看上去分量也足，但唯一不好的是点缀在牛扒上的芹菜和香蒜。

　　乔小池丝毫不介意，拿过就吃。

　　裴格垂眸盯着那几颗丑不拉几的玩意儿，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眸子里明显透着一股子不悦，他什么也没说，手微微一动，一双刀叉却出现在眼前，裴格顿了顿，抬头，艾伦正在将那些芹菜和香蒜逐一夹到自己盘子里。

　　艾伦见裴格一直凝视着自己，刀叉握在男人玉白好看的手里纹丝不动，他抿了抿嘴，“你不是不爱吃这些吗？”

　　裴格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眸底划过一道流光，低头安安静静地切割盘子里的牛扒，动作别有一分优雅。

　　乔小池正吃得来劲，忽然抬头望了望四周，神色无比认真，片刻后略感奇怪地嘀咕道：“这里是开了暖气吗，怎么突然暖和起来了？”

　　艾伦偷偷瞄了裴格一眼，不是他的错觉，裴格身边尖锐冰冷的气息驱散了不少，甚至裴格眼里的冰刺都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软化，这些变化难以察觉，就连乔小池都看不出来，但艾伦却感受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头性子高冷却容易闹脾气的狼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而被安抚顺毛，明明很凶很傲慢，但很听话很好哄。

　　艾伦已经不止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可能就是安德鲁会畏惧裴格，可自己却丝毫不觉害怕的原因。

　　盘子里的食物被三人清得一干二净，在裴格的注视下，乔小池很自觉跑去结账，艾伦和裴格在门口等，裴格低头看了看终端，微微凝眸，他关掉终端，乔小池出来后，裴格对艾伦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随便走走，累了就回酒店休息。”他转而看向乔小池，“你看着他，不可以离开他半步。”

　　乔小池早就习惯了裴格的做事风格，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点头答应。

　　艾伦蹙了蹙眉：“那你呢？”

　　“我有些事需要办。”

　　“什么事？”

　　裴格不吭声。

　　“不能说？”艾伦问。

　　“不好说，”裴格顿了两三秒，“今晚告诉你。”

　　艾伦眉心拢了拢，有些不自知的失落：“所以你要今晚才能回来。”

　　裴格见艾伦皱眉，垂在两侧的手指动了动，他说：“乔小池会陪你去看烟花，办完事我就会去找你，最迟不过九点。”

　　艾伦知道自己不能打扰裴格，他们都是有任务在身的，不是真的单纯来逛街散心的，他点了点头，眼睛却看着地面：“好。”

　　裴格眸光闪了闪，语气缓了缓：“你可以给我发信息。”

　　艾伦微微一怔，抬起头。

　　“我一定回。”

　　艾伦嘴角微扬：“好。”

　　与裴格暂时分别后，艾伦和乔小池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到哪看到哪，两人默默留意着任何有关于RW的东西，但一无所获，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快到四点了，两人都没了继续逛的兴致，于是决定回酒店休息一会儿再出来吃晚饭。

　　兜兜转转走了不知多少地方，艾伦已经有些记不清回酒店的路，但乔小池方向感很好，在确定了酒店的方向后，乔小池跟一个雷达似的精准找出每一条距离最短的小路，不一会儿，艾伦已经能够认出酒店周边的景物。

　　然而走着走着，艾伦被一家店吸引了注意力，准确来说那不是一家店，而是一家赌场，门牌上大大方方写着“赌博”二字，进去的人很多，也有不少穿着修身燕尾服的工作人员在门口迎接客人。

　　乔小池见艾伦看着一家赌场发呆，问：“你想进去看看？”

　　艾伦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他只是想起两日前在医院碰到琴子的事，琴子说丰臣翔欠下的不是普通赌场的债，还无意中说漏了一个“灰”字，这让艾伦感到有些奇怪，他原本以为琴子说的只是一家名字里带有“灰”字的赌场，却从没想过灰境市场里也会有赌场。

　　可是他却从未听说过丰臣翔在灰境市场里赌博。

　　艾伦若无其事地说道：“小池前辈，我们回去吧。”

　　回到酒店里，艾伦让乔小池回房休息，不用跟着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椅上垂眸思索。

　　灰境市场再怎么正常，也是走私赃物，流通黑货黑钱的地方，卧虎藏龙，还不受十三区的法规约束，如果丰臣翔真的在这种地方欠下赌债又没钱还，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琴子害怕成那样也正常。

　　他拿出终端给伏千里发去一条消息：千里前辈，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查一下丰臣翔这个人有没有在灰境市场里赌博的记录吗？谢谢。

　　前后等了一分钟不到，伏千里就给他发来了一份文件，艾伦刚想打开看，伏千里来电话了，艾伦接通：“千里前辈，怎么了？”

　　伏千里透着一丝懒劲的声音传来，他说：“我给你发的那份文件是丰臣翔在灰境市场赌场里的交易记录，记录上显示丰臣翔这个身份在赌场里前前后后借贷了一共三十万的金帝币，算上赌债和利息，他欠下了七十万。”

　　艾伦点开那份文件，眼睛扫视了伏千里说过的几个地方，时间和金额标明得清清楚楚，的确如他所说，“嗯，你说的我都看到了。”

　　“可是，有一个地方很不对劲。”伏千里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没一会儿，几张图片传到了艾伦的虚拟屏上，“这些是从那个赌场的监控里调出来的照片，照片上那人你认识吧，在灰境市场里赌博的不是丰臣翔本人，而是她。”

　　艾伦瞳孔微微缩了缩，整个人都愣住了。

　　“从记录上来看，她最早是在两年前开始赌博的，那个时候她还有自己的本金，输多赢少，回不了本，雪球越滚越大，直到现在，近段时间还过两三笔，用的也是丰臣翔个人的账户。”

　　艾伦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发觉自己的手有些冰凉。

　　伏千里啧啧两声，“七十万，她要是还不了，估计这辈子就完了。”

　　他查了一下，凡是在灰境市场的赌场里欠钱不还，下场要多凄凉有多凄凉，只是他没有跟艾伦说这些，怕恐吓到艾伦幼小的心灵。

　　“不过你以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吗？”

　　艾伦沉默了很久，“我现在知道了。”

　　******

　　六点，乔小池按响了艾伦的门铃，找他去吃饭。

　　可能是因为晚上会放烟花，路上的人比早上多了许多，两人找了一家距离歌剧院不远的饭店，选了靠窗边的位置坐下，艾伦将地址发给裴格，问他来不来。

　　裴格秒回：你们吃，我还有事。

　　艾伦被裴格回复消息的速度惊了惊，他关掉终端，对乔小池说：“他不来，叫我们自己吃，小池前辈你吃什么，我跟你点一样的就可以了。”

　　乔小池点了点头，下完单，偷偷打量艾伦，少年正在看着窗外的景物和来往的行人发呆，兴致好像不是很高，乔小池以为艾伦是因为裴格没能来吃饭而失落，他想了想，说：“裴哥很忙。”

　　艾伦回过神，疑惑：“什么？”

　　“裴哥很忙，经常出任务，经常不吃饭，所以不能来很正常。”

　　艾伦愣了半秒，意识到乔小池似乎在安慰自己，他很想笑一下，但听到乔小池的后半句，眉心已经拧起来了：“他经常不吃饭？”

　　乔小池点点头：“对啊，裴哥还经常不睡觉，我跟他一起出过那么多次任务，好像......都没怎么见过裴哥睡觉的样子，有时候倒是见过他闭着眼睛，但那也不是睡觉，就是单纯闭着而已。”

　　“他不会累吗？”

　　“嗯......”乔小池沉吟片刻，“我好像也没见过裴哥累的样子。”

　　艾伦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头压着一个奇怪的感觉，但不管艾伦怎么琢磨，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这时，饭端上来了，色香味俱全，但艾伦胃口不佳，可他不愿意浪费食物，硬逼着自己全吃了。

　　八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艾伦和乔小池来得比较早，站在了歌剧院前不远的一块空地上，工作人员在他们临出门前提醒过，说这块空地是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本来艾伦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乔小池拉着他霸了位置，也就随他了。

　　艾伦左看右看，都没能见到那个修长高挑的身影，他低头给裴格发去一个定位：我和小池前辈在这里。

　　这一次，裴格没有秒回，隔了大概一分钟，才回复道：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已经出现了人挤人的现象，但好在有灰境市场的人协调管理，并没有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但周遭喧哗吵杂的声不绝于耳，气氛热闹。

　　相对于其他人脸上的喜气洋洋，艾伦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有多高兴。

　　乔小池看到不远处有一辆卖爆米花的小车，相隔大约五米左右，他对艾伦说道：“我去那里买点东西，很快回来，你别走动。”

　　艾伦说：“好。”

　　这时，距离烟花表演仅剩六分钟。

　　天空中飘下一丝丝如同轻羽般的白絮，众人错愕了一瞬，不知是谁在喊：“下雪了！”紧接着，人群陷入兴奋的欢呼。

　　艾伦有些纳闷，这些人是没见过下雪吗？

　　不过雪晶莹洁白地从天上飘下来，的确有几分超脱世俗的美意。

　　但这些艾伦都没什么兴趣，他一直在往四周望去，三分钟过后，艾伦打开终端，刚想给裴格发消息，一只手狠狠推了他一下，伴随着一个男人不耐烦的怒骂：“小屁孩儿不看就滚开点，别挡路！”

　　艾伦只顾着看终端，被推得措手不及，重心很难保持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乔小池也看到了，但他跟艾伦隔了一群人，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艾伦快要摔在地上。

　　艾伦尝试站稳，陡然间，他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在快速朝自己靠近，艾伦愣了愣，下一秒，他倒进一个冰凉的怀抱里，后脑勺触到坚韧的胸膛，一只手扶住他的腰侧，稳稳当当接住了他。

　　艾伦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明明触感冰凉，他却觉得后背快要烧起来了，手指不自觉地抓成拳头，顿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侧过身，先是看到裴格下颚流畅锋利的线条，紧接着，他看到裴格俊美绝伦的脸，漆黑一片的瞳孔中如同埋了刀子朝那个推他的男人凌厉飞去，戾气冰冷地翻飞着。

　　裴格扫了一眼男人的手，眉染森寒，眼神像看着地上的灰屑，张嘴吐出一个字：“滚。”

　　男人吓得险些瘫倒在地，他哆哆嗦嗦跑出人群，看样子，估计是没心思看烟花了。

　　周遭的人不傻，见那个好看得不像话的男人不好惹，都往后站了好几步，一时间竟腾出了一块小小的空地。

　　艾伦呆呆地望着他，久久不能回神，心脏麻麻的，像被什么东西戳动了一样，一道朦胧的电流从头顶经由神经流窜到心口，再蔓延到脚底，最后包围全身。

　　这种感觉遥远，陌生，像是跨越了一段时空，却又无比的熟悉，熟悉到骨子都在颤抖。

　　裴格看着愣在原地的艾伦，像是灵魂出了窍一样，他的戾气瞬间消散，眉心一紧，“受伤了？”

　　艾伦立刻从裴格怀里站起身来，他摇摇头，不说话。

　　裴格眸底深处飞速掠过一丝无奈：“刚刚人这么多，怎么还发呆？”

　　艾伦低了低脑袋，“我在给你发信息。”

　　裴格滞了滞，刚想说话，周围的人群骚动起来。

　　砰——砰——砰！

　　随着三声巨响，烟花纷纷窜上夜空，炸出一朵朵璀璨的花火，烟花炸开的节奏有些奇怪，一时停那么几秒，一时又接连不断。

　　但不得不说，烟花真的很好看，绚烂夺目，那冲上天去应声炸开的势头如同有神仙在朝夜色这块幕布泼去色彩各异的颜料，晶莹剔透的雪缓缓落下，与争相盛开的烟花组成一副别样的画，整个灰境市场因为这一场烟花和雪，缥缈梦幻得如一个仙境。

　　艾伦抬头，眸底光影如流星划过，眉眼和嘴角逐渐染上笑意，他的视线慢慢从烟花转移到悠转落下的雪丝上，浅褐色的瞳孔动了动，倒映出一个人影，有雪落在了裴格如瀑的墨发上，说来奇怪，雪明明是寒凉的，此时此刻的裴格却让艾伦感受到了温度。

　　裴格在凝视着自己，满眼都是自己，宁静，深邃。

　　烟花还在放着，人群还在喧嚣着，艾伦突然觉得外界好吵，烟花这么好看的东西，就不能安安静静去欣赏吗？

　　裴格弯了弯腰，凑到艾伦面前，与他平视：“我说过会在九点前找你的，你不用担心我不出现。”他目光闪了闪，声音不知为何低了几分，“但如果你觉得等我等太久了，你可以直接发信息叫我回来。”

　　艾伦的心脏还没有恢复正常，他略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时，乔小池抱着两桶爆米花走了过来，“你来了裴哥，吃爆米花吗？”

　　裴格半眯眼眸，直起腰，看向乔小池的神色有些不善：“我让你半步不离跟着艾伦，你去买爆米花？”

　　乔小池心里委屈，可脸上又无法露出委屈的表情，和他幽幽的语气相比，违和感十足：“我这不看着艾伦没能跟你一起吃饭有点不开心，才跑去买爆米花嘛。”

　　这句话一出，裴格和艾伦僵滞了足足十秒。

　　裴格挑了挑右眉，望向艾伦。

　　艾伦淡定否认：“我没有。”

　　“什么没有，明明连饭都不想吃了。”乔小池拆台道。

　　裴格眸里的深意一闪而过，不留痕迹，但还是被艾伦捕捉到了，他挣扎着解释：“我那是走太多路，累得不想吃。”

　　乔小池明显不信：“累了不应该......”

　　“你再说？”艾伦幽幽地望着他。

　　乔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