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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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壬曾经是帕提拉军队的名字，曾经这支队伍威名赫赫——或许这样形容一支战败国家的军队有些奇怪，按说应该是臭名昭彰或者令人闻风丧胆什么的，但是曾经的帕提拉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国家，每个人都像是圣人一样，爱着他人也被他人爱着。帕提拉人不会提出侵略，也不会做烧杀劫掠的勾当，唯一用得到塞壬的地方，无外乎“我的猫爬到树上下不来了”、“家里有老鼠但是我不敢抓”、“有蛇咬死了我的鸡”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塞壬就像是一群比普通人更为强壮优秀的魔法师聚集在一起，帮普通人解决一些无聊的事情，颇有点杀鸡焉用牛刀的意思，更何况他们的将军还是他们的先知普罗斐塔。但是这支队伍声名鹊起响彻整个鲁博图大陆则是在恩珀林人的战舰抵达帕提拉的海域那天。恩珀林骄傲的舰队向一辈子没见过外人的帕提拉露出了它狰狞的样貌，但却没有一个帕提拉战士胆怯——他们的身后是家人和故乡，身下是他们的信仰和最终的归宿。
那场战争，塞壬充分向恩珀林人展示了什么才叫魔法师。塞壬的魔法师不需要吟唱，不需要法杖或者书籍作为媒介，他们只需要一个念想、一个手势，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掀起滔天巨浪。这样的军队不应当失败，这场惨败的起因是一只巨兽。
帕提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团浓墨从海面下缓缓浮起——所有帕提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而恩珀林的军队则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这场战争至此大局已定，帕提拉这块弹丸之地，必将被光明神的圣光笼罩。
那是克拉肯。
塞壬唱起了呼唤海神的歌声，但是海神并没有给予回应。乌云笼罩着这片海域，每个帕提拉人都翘首望着天空，而恩珀林人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帕提拉人陷入绝望。
海神抛弃了他的子民。当这句话从帕提拉人口中说出时，战争似乎画上了结尾。
“不，”普罗斐塔说，“海神绝不放弃他的信徒。”
“帕提拉人——”先知的怒吼在海面上传荡得很远，“掩耳、闭眼——”
所有帕提拉人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在黑暗和寂静中没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不见空间扭曲后光线被折射出的斑斓色彩，也听不到恩珀林人在惨叫中七窍流血，肢体以奇怪的方式扭曲、折断。
只有帕提拉的先知面孔灰白——帕提拉的先知的一生可以与海神达成一次交易，这次交易只能发生在帕提拉濒临毁灭的时刻，先知将会付出沉重的代价，让海神不再受圣灵规则的束缚、得以完整的存在于人类眼中，但是任何生命都无法直视神的面貌、倾听神的声音，先知亦然。但是海神说他有必须要交代的事情，先知必须要以生命为代价，让神谕永远传下去。
当帕提拉人睁开眼睛之后，帕提拉的先知已经矗立着死去，恩珀林人的炮火已经无人操纵，看似帕提拉人赢得了胜利，实则不然。普罗斐塔家只剩下一个病弱的儿子，并不足以再次呼唤海神，这无疑让帕提拉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但是每一个活下来的帕提拉人都铭记着，海神不会放弃他的子民。
“哪怕是为了不让光明神得逞，也不能忘记，真正愿意守护我们的只有海神。”这是普罗斐塔的最后一句话，“海神被卑劣的光明神封印在克拉托明戈，要……”他呕出混着内脏碎片的一口血， “付出生命……也要……”
“要做什么？解放海神的封印？人也可以做到吗？”阿古娜颇有兴趣的听着，她穿着一身修女服，但她从头到脚都没有一点地方像个修女，战场上厮杀过的战士洗不去渗透进他们每一个毛孔的血腥气息。但是修女的眼眸依然清澈明亮，金色的发丝即使在阴暗的崖洞里也散发着微弱的光，女人清澈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讲故事的男人，坐在角落里的战士幽怨地看着被凝视的男人，那是个胡子拉碴的邋遢男人，黑色的头发甚至已经打绺，唯有一双奇异的碧绿眼眸昭示着他是帕提拉人的混血后裔。
男人撇了撇嘴：“帕提拉人也想知道啊，可是那个普罗斐塔他没活下来，话说一半就死，把他那个病弱的儿子愁的头发都掉光了。”
“那、那海神真的长眠了吗？我听说现在还有人悄悄信奉他呢？”阿古娜好奇道，“我前几天听到一个渔民说他们现在出海前都会向海神祈祷呢？虽然有的人祈祷丰收后命丧大海，但是活下来的都是满载而归！”
“近几年可不是了。”男人答非所问，阿古娜还想问，却被一个隐隐带着怨气的声音打断。
“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银色头发的精灵从洞外面走进来，“阿古娜你没听够我都要听烦了，还有你，克雷迪托，你不是帕提拉的后裔吗？水系魔法玩的这么差？我晾在洞口的衣服又被打湿了！下次是要淹了这个洞吗？”
绿眼睛的男人——克雷迪托，甚是不耐烦地抓了抓他乱糟糟的头发：“看不出来？不知道纯血帕提拉才是真的水魔法师？你看我像个纯血吗？”
“嗬，快住手，”衣服整洁，头发也被打理得柔顺丝滑的精灵惊恐的退后一步，“你别把头皮屑甩我身上，恶心。”
“我没有头皮屑！”克雷迪托恼怒道，他从地上慢悠悠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被你们气得想跳海，你们继续！”
“他真的没有，维克提，”阿古娜凝视着精灵银色的眼眸，“他要是有我也不敢靠他那么近。”
“你无论如何都不该靠那么近，”维克提没好气地说，“不然不用等克雷迪托自己跳，莱尼都能把他扔出去。”
“呃，其实不至于。”默默吃了很久醋但是并没有那么凶残的战士没想到自己也被卷入了这场舌战，他挠了挠头耿直地说，“但是跳海洗不干净的吧？”
维克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觉得很累，心很累，遇到这群憨货之前精灵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仿佛养了三个叛逆儿女的生活，他竭力保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说：“我允许你们的愚蠢——你们已经保持这种状态整整三年了，当然，是从我猪油蒙心加入这个佣兵团开始，”他说着说着突然感到一丝委屈，人说精灵都是冷漠的种族，可能是他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太久，已经被人类同化得差不多了，“我慕塞壬的名号从废墟远道而来，结果发现这个（精灵粗口）佣兵团已经只剩下三个人！团长是个半吊子！牧师根本不会治疗！”他颤抖的手指指着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战士，“还有一个被拐进来的傻子！”
莱尼：“？”
是的，这就是现在的塞壬，他们几个怪胎就住在海边悬崖上的洞穴里，平日里接任务都是要精灵出去站j……站在街边等人来，因为精灵银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皮肤最扎眼，而且精灵的骨架更轻，和体重有什么关系？别问，问就是攀岩极限运动。维克提每次爬上爬下的时候都想杀了克雷迪托祭天，并且怀疑一切的诱因是克雷迪托付不起房租，但是克雷迪托义正言辞地说是害怕仇人上门遭人报复，一点都没有佣兵该有的凶恶劲儿。
“——我后悔了，小兄弟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不忍心看你变成下一个我——”维克提扭头激动地说着，这个时候被维克提喷的一无是处的三个憨货才发现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时隔三年，塞壬佣兵团纳新了？不，是这个人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柔弱样子，居然能跟着精灵一起爬到洞里来！
“没有关系，”带着笑意的声音表示来客明显在憋笑，“看到你们的队长是帕提拉人我就不会跑了，”他完全没有在意克雷迪托三令五申的“混血”，“我是埃曼纽尔·涅普顿，是迪亚波鲁斯的人鱼，想要以一笔你绝对会动心的财富换取你们接受我的任务，当然，我会加入你们的队伍同行。”
“不太建议，”克雷迪托本来还在悄悄地摆弄他那油光瓦亮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么邋遢，听到人鱼的话他干脆停手了，似乎是放弃了这个任务，“如您所见，我们佣兵队……”他哽了一下，维克提敏锐的皱了皱眉，“……确实是一群废物，”他无视了维克提“只有你们才是！你再不道歉就再也别想让我做饭”的怒吼：“恕难从命。”
“您还没有问我内容是什么呢？”人鱼好脾气的苦笑一下，“任务和报酬都没问，您是不是……”
“不是，”克雷迪托说，“你要确认我有帕提拉人血脉，你自己也承诺同行，我可以推断，你的任务地点是在海里吧？”
人鱼没有说话，克雷迪托权当他默认了，“有什么任务是需要到海面以下呢？况且，你说自己是迪亚波鲁斯的人鱼，这是骗人吧？迪亚波鲁斯的人鱼早就被恩珀林送回海洋老家了，因此迪亚波鲁斯失去了和月神交流的媒介，才无法与有光明神护佑的恩珀林抗衡，你不是迪亚波鲁斯的魔族，而是来自海底、据说是海神血裔的那支吧？”
“确实，传说中我们是由海神的眼泪变成的。”人鱼还是带着笑意，似乎对于自己谎言被戳穿很是满意。
“来自海底的人鱼，要寻求帕提拉人的帮助，还需要一起前往水下。”精灵目瞪口呆地看着克雷迪托，大概是在纳闷他怎么突然被劣质酒精泡烂的智商怎么把自己烘干了，不幸克雷迪托瞥见了他的表情，在心里恶狠狠地记了维克提一笔，“你想去的地方，大约是海神长眠之处克拉托明戈吧。”
“是的，这么说来你不愿意？”人鱼好奇道，他深蓝色的眼眸像是海洋的漩涡，一个不留意就会被吸入、迷失自己，“我以为你们帕提拉人还没忘记海神的神谕呢？你们不希望为你们的族裔复仇吗？”
你们，为你们的族裔复仇。克雷迪托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精灵——维克提银色的眸子锁定了人鱼，与此同时他手里的长弓也已经拉满了弦。
“你知道的太多了，人鱼。”维克提说，现在他有点像个冷漠的精灵了，“海底的人鱼不该知道那么多，你们与世隔绝，甚至没有人相信你们这一支真实存在，你为什么会知道精灵族的事情？”
“因为我能听到月神的声音，”人鱼狡黠的眨了眨眼，“传言月神就是我们这一支的先祖呢？他说迪亚波鲁斯的战败另有蹊跷——先把箭放下吧！先听听我的筹码如何？”
精灵没有收弓：“说。”
人鱼神态自若，完全没有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精灵射杀。他竖起一根指头：“定金：我将让帕提拉人重新掌握魔法，我将作为你和元素的媒介，让你们实现稳定的循环。有效期为任务结束前。”
然后他竖起第二根指头：“报酬：我会为你们的种族留下的谜题做出解答，包括但不限于海神为什么会被封印、精灵族为什么会被毁灭、以及如何恢复海神的能力；同时，普罗斐塔没有交代的克拉托明戈将由我带路，帕提拉人可以完成他的历史遗留任务。”他满意的看到了他们的动摇，只是那位修女和战士还抱着怀疑，于是他继续加码：“很抱歉动了点小手段，我们一族能看到其他生命心底的执念，除去这些问题，我还可以额外满足你们一人一个愿望，或者回答一个你们能知道答案的问题。”
维克提放下了弓箭，埃曼纽尔知道精灵已经不会再拒绝了，于是他笑着看向队长克雷迪托。
“十天后，恩珀林的舰队也会再次出行，”克雷迪托仍是一副戒备的样子，但是人鱼知道他的内心正在剧烈动摇，只差一根稻草他心中的天平就会向一方倾倒，“你为什么不和他们去？他们有优秀的魔法师和强盛的战力，你也不必担心路途上遇到海怪。”
“哦！”埃曼纽尔笑了，“你觉得我在担心路程？不，不会，真正的战斗只会发生在克拉托明戈里我之所以选择了你，是因为能到达海神面前的战士必须拥有绝不动摇的决心。”人鱼诙谐地眨眨眼，他知道克雷迪托不会再拒绝他了，但是这支小队完全同意还需要时间，“这样吧，三天，给你们三天考虑和准备的时间，月亮落下后我的船会在马拉它港口等你们，也不必强迫他人，只要你觉得你不会迷失在自己的脆弱中，并且有着坚不可摧的意志，那大可以放心前来。最晚到第二天的日出。如果满意我的条件，请务必不要误时。”
他哼着歌离开了，仿佛从他踏进这个悬崖上的石洞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局，他丝毫没有挫败感。克雷迪托皱着眉看他从陡峭的悬崖上纵身跳了下去，然后踱着步子走到了洞穴边缘——悬崖下只有蔚蓝的海波和白色的泡沫。
所有人都紧张的凝视着克雷迪托，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的想法，这个混血帕提拉人转身开口慢吞吞地说：
“这么高居然就直接跳了……人鱼的头是真的硬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