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
-
蓝色。
蓝色。
晃动的蓝色。
我被一种柔软的力道轻轻托举着，四肢像摇摆的水草一样，在这片蓝色里轻轻漂荡。
光。
温柔的光。
柔光吻向这片蓝色，蓝色扭捏着晃动，融成散开的光条，在水底不断折射变动，波光粼粼，水波悠悠。它们相爱了，所以无论是这光，还是这水，都柔和得不像话，拂过我的身体，竟像情人间的摩挲。
我懵懵懂懂地望向周围，视野仿佛被拢上一层水雾，模糊不清。
我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戴着什么东西，我摸了摸，是泳镜。
哦……我迟钝地想，我正在游泳。
这个念头就像是鼠标点击视频开始播放，静谧消失了，周围的事物一下子冒了出来，伴随着一种热闹的嗡嗡声。
我凝神去听，但也听不真切这声音到底从哪儿来的，到底在说些什么。似乎有笑声，有打闹声，还有一些机械运转时的嗡鸣，还有时不时的水花声。
笑声从无数声音里脱颖而出，慢慢靠近。
清脆的，甜美的。
一个身影从我身边游过。
白嫩的肌肤，白色的泳衣，上面有些红色的水果图案，还有蕾丝边。她的身体四肢修长，骨肉匀停，透过泳镜打量我，打趣般绽开一个微笑。
细碎的气泡从她的嘴角露出来。
然后她转身继续向前游去。
我仍在原地沉浮，望着她的背影。
我不认识她，也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她无疑是美的，就像任何一个男生青春期幻想过的那种女孩，她不一定是具体的某个人，但她代表了那个时间“最美”的概念，她可以只是一个微笑，是柔软的垂柳，是随风吹散的樱花，是蒸腾着桂香的阳光，或者只是一双正在随手扯叶子的手，还有叶片上一滴欲落不落的露珠。
又是一阵波动。
一个人从我的背后冒了出来。
蜜色的肌肤，流畅的线条，力量藏在每一块绷紧的肌肉下面，蓄势待发。他像一条敏捷迅猛的金枪鱼，一下从我左边游过去，随意一个蹬腿就往前冲出一大截，水波的反作用力温和地击打在我的腹部。他的双腿在摆动间打出一大片白色的水花碎末。
我一下愣住了。
这个人。
“g…”
咕噜咕噜。
这个人。
咕噜咕噜
不要走。
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浓郁的委屈，委屈的汁液被心脏泵出去，快速席卷了我的身心。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但我就是很难过。
不要走。
不要背对着我。
酸楚。
不要走得那么快。
愤愤。
不要让我在这里。
悲哀。
不要走。
绝望。
摸摸我的头。给我一个拥抱。拍拍我的肩膀。
哥哥。
我不想……
我突然愣住了，我，不想什么呢？
哥哥？
我为什么要喊哥哥？
他……
我疑惑地望向周围，蓝色的水里有很多人在游动，人类修长的双腿在水里摆动，竟像音乐家弹奏钢琴一样优美，有些人的泳衣在水里起起伏伏，围绕着人体轻轻摆动，舒缓又美好。
所有人都很快乐。
闲适，惬意。
突然一下，刚刚才游过去的人又游了回来。这次，他停在了我的前面。
哥哥。
我叫他，但我无法开口。
他露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充满了善意的挑衅，就像两个亲密的人之间争强好胜地一定要互相比个长短。我输了，你赢了，那你便可以肆意打趣我，鄙视我，当然，反过来同样。
他的笑容就像在说我输了。
然后他游了过来，强有力的手臂一下子把我捞了起来。
哗啦一声，我们一起浮出水面。
嘈杂的声音更近了。
空气猛地灌进我的肺，我开始剧烈的咳嗽。我明明没有呛水，但我此时咳得仿佛要把内脏都吐出去似的。我紧紧扒住他的肩膀，伏在他身上。
他搂着我，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他的身体在泛着凉意的水里炽热得像个暖炉。
我咳嗽着，心里泛起浓烈的恐慌。
我努力转过去看他，我张开口想叫他。
哥哥。
我剧烈咳嗽。
哥哥。
但我转不过去，我看不见他。
波浪大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但是他像根定海神针，抱着我立在水里，岿然不动，极有安全感。
水变得很冷。
我最终终于不咳了，我搂着他，愣愣地看着水下。
那不是有力的双腿，那是一条巨大的鱼尾。
这条鱼尾的模样就像一把重锤猛地击向我的大脑，周围的一切就像破碎的玻璃，哗啦哗啦碎了一地。
我搂着这个人的脖子，没有再想转过去看他了。
我闭上了眼睛。
咸咸的水渍慢慢滑落，滴到下面的水里，消融得不见踪影。
除了我和他，一切都在逐渐远去。
最后，我终于能够说话了。
我呐呐地喊了一声：“哥哥。”
声音细若蚊喃。
梦醒了。
* *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