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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月篇:徒弟是个势利眼,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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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没走,为什么?”司九弯下腰开始放热水煮猎户留下的山羊奶糕。
“懒。”言梦曦重新闭上眼,司九看见他在默念什么。
“你在念叨什么?”司九拿起刚刚猎到的兔肉串好架在火上。
“吐纳术。”言梦曦想了想补充道:“也就是几秒呼吸一次最佳,避免过多的呼吸。”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懒人?”司九不可思议的摇摇头:“过来,吃饭了。”
“递给我。”言梦曦眼也不睁,准确的接住司九扔过来的肉:“啊啊啊,你怎么没串竹签啊!”
“谷中无竹,就这一根棍子是我用来练武的,水火不侵,现在要烤我自己那份。”司九头也不抬道:“你刚刚明明躲过了是用衣服接的,而且我晾过,不热。”
“若闭眼接住,你太羡慕要拜我为师怎么办?”言梦曦睁开眼,开始津津有味的吃兔肉:“这冬天兔子也瘦了。”
“先生这样懒怎么不是胖子?”司九随口问道。
“懒得吃。”言梦曦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块兔肉塞进嘴里:“你为什么没走?雪天捕猎不容易,你不怕跟我死在这儿?运气好能猎到东西,运气不好,先倒下的就是你,这吃人谷,如果应景的出现什么食人的怪物。”
“那是常人,我不会猎不到,若我无法自保,肯定弃掉先生。”司九一脸不劳费心的表情:“不自量力的去捕猎说的是不自量力的人,我不是。”
“白感动了。”言梦曦似在哀嚎,这个从不束发的人头发很长,垂在耳边本似一朵素莲,此刻更像染了尘烟。
“先生在谷中玩够了就请自行离去,别给谷中人添乱。”无可避免的迎面,双目对上,司九觉得言梦曦至少模样是讨喜的,便倒了碗山羊奶给言梦曦:“过年了,大家都行个方便,别在谷中生事。”
“小娃娃,你多大了。”被当成坏人的言梦曦喝完奶一脸满足:“启蒙师父是谁?”
“过了明天,十四。”司九轻轻吹吹碗上的奶泡:“没启蒙师父,也没爹娘。”
“我做你师父如何?做爹娘,我岁数不合适,而且我好看了一些,长得和你也不像。”言梦曦循循善诱,不忘分析利弊:“你入江湖没银子,我帮你,没去处,我也帮你,天地虽大,这容身之地我分给你,不嫌弃的话。”
“干爹会来找我。”司九打断他:“你若是只想报答昨天的事大可不必,无论是谁我都不能眼看着他在等雁谷出事。”
“我这里虽然不气派,却无拘束。”除此之外,言梦曦也不知道自己的沏茶门有什么用。
“心气自由,何谈拘束。”司九不假思索:“庸人自扰,忒没规矩也不好。”
“你干爹是墨忆笙还是墨忆萧?”言梦曦叹道:“一个是墨村的前任头子,一个是吃人谷的谷主,都了不得。”
司九刷的一下站起身,侧手举起还叉着肉的棍子。
“别怕别怕,我是武林门派的言家,不是晏家,上下只有我一个人一匹马。”言梦曦放下手里的吃的,有些不舍的再看一眼,这才掏出怀里的一册书,查起来:“墨忆笙有三个儿子,都比你大,是不是亲的不好说,这也不适合说给你听,而墨忆萧,只有个养子,来头还不小。”
“你到底是谁?”司九气急,拔出带着寒气的剑,生怕自己救回一个仇敌。
“是谁你也不认识,江湖人赠百晓生,真名嘛,佛无名。”言梦曦对给自己起艺名这件事非常热衷:“是不是很高深?”
“言家表面上是不是有很多人?都是你?”司九有些担心言梦曦对自己和谷主不利,咬着嘴唇说:“那师父可愿收我?”
“愿意愿意,来者不拒,昨天你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今天又这么热情,梦曦至幸。”言梦曦厚着脸皮道:“等下还要小徒弟背我飞出这,等雁谷。然后找地方磨磨你的童子剑。”
察觉到言梦曦的改口,司九面色稍缓看向那双似笑非笑满面含春的桃花眼,就仿佛刚刚谈妥的不是收徒,而是将某个姑娘嫁给他一般。
“一切仰仗师父。”司九低头行礼。
谷中的风几乎平息,不费力气也能看到远处的路,担心雪盲,司九递给言梦曦一个布条,自己则半眯着眼睛,算着时间休息。
“小娃娃,你真有十四了?这么矮?”平坦的路很长,蒙着眼的言梦曦非常坦然的趴在司九的背上,被司九牢牢扯着腿,他腾出手玩司九的头发,虽然看不见,但白头发的人多少对黑发有些执着,手下不肯老实。
先是鬓角,后是绑着发带的小馒头包,不一会儿他抻掉黑发带,扒开眼睛上的布条轻悄悄的系上单马尾再系个蝴蝶结,饶是如此,言梦曦还不肯罢休,一缕一缕的分着司九背上的头发,全然不顾此时两人在山口艰难赶路。
准确来说,艰难的是司九。
等雁谷地势坑坑洼洼,曾经的大爆炸使得遍地是废墟,铺满的雪下谁也不知道深浅,仅凭着感觉慢慢走,言梦曦很是踏实的趴着,看出小少年不易,大发善心,勉强乖巧不乱晃。
直到一个山口,只有固定的几块落脚的石头是来往的能人施展轻功的固定点,除了被风吹走浮雪后的黑痕以外,结实的地方都有特殊的痕迹表明。
司九一边忍受着言梦曦的魔爪,一边寻找着可以着陆的起跳石,一丝不苟的模样有些可爱,言梦曦轻轻戳戳他的脸,再不忍打扰,老老实实的趴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司九停了下来,临近谷口会有一些暗器,他需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你平常都是这样出去的?”言梦曦毫无愧疚感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似乎打算在近处读书用功。
“未曾出过谷,路都是出门时听阿婆说的。”司九不声不响的解开头发上的几个死扣,顺手扯下发带:“只记住了这条路,旁的还不知道。”
“听人说说就记住了?这小徒弟可是捡来的宝贝。”言梦曦听见手里的书册倚老卖老道:“想我活了五十年,没见过这么聪慧的?”
“想当初你见到我也是这么说的。”言梦曦不为所动:“背着我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累成这样,墨忆萧的孩子也太娇气了。”
“我看他不是萧老板的孩子。”书册好像还打算说什么,已经被言梦曦收到怀里。
“我知道一条近路,走着就行,不用费多大力气。”言梦曦直勾勾的看着司九:“好徒儿,来背我。”
“你腿又没问题。”司九在远处并未发觉言梦曦这边的怪异,他看向言梦曦,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棍子,作势就要扔给他。
“这可不行,且不说为师这样多有损师门门面。”言梦曦急匆匆的从怀里拿出一卷地图:“暗道复杂,需要注意许多,我看地图的时候,走路会被撞伤,到时候还要劳烦你。”
“算了,上来吧。”司九看他不打算从地上坐起来,摆明了是要讹他,认命道:“你这么懒,怎么好意思给我当师父的?”
“没办法,人丁稀落,你自己送上门,我只能脸皮厚一点。”言梦曦懒洋洋的趴在司九身上,俏皮道:“还是勤快人讨喜。”
“门中若真有人,以此门风,八成都是懒死的。”司九不满道,因为他发觉,言梦曦早就把地图放进怀里,四下张望着看雪景,时不时的开口提醒他从哪走:“你的地图哪里来的?”
“一个寺庙的藏书阁。”言梦曦只肯说这些:“后面的都是地洞,沿着倒三角标志走就可以,走最长最小的那个角的方向。”
“暗道还有指向标?”司九疑惑。
“我来的时候画的。”言梦曦懒洋洋的吐出几个字,在指明地道之后长长舒了口气,兀自睡着了。
司九自己有匹高头大马,一个响哨就能招来,出谷之后能骑马了,偏偏不敢惊动睡着的言梦曦,只好背着他又走了一段路。
“子佩,我新收的徒弟好用的紧。”言梦曦没头没脑的开口梦呓:“严肃样像极了你。”
“你若醒了就赶紧下来。”司九实在是不肯被使唤了,晃醒言梦曦就唤来自己的马:“这等雁谷还有一个规矩,谷中立誓于谷外世内不作数,所以我没有师父,言梦曦,告辞。”
“连先生也不叫了?”有些愣神,言梦曦看自己被放在石头上,盘腿端坐:“谷中规矩倒也奇特,倒也赖皮,那现世俗约也不做数了。”
“知道那条路的只能是干爹的好友,我信你不会对等雁谷不利,江湖再见就当初识。”司九低头拱手作别。
一匹鬃毛很长的纯黑马带着与桀骜的步伐不匹配的乖巧跑到他身边,低头蹭他的手。
“墨玉马,萧先生把马都给你了。”言梦曦笑道:“日后一定会再见,现在暂时分开,小徒弟,可别忘了我。”
“你别再缠着我了,本来早上就能出谷,现在都晌午了。”司九看起来有什么急事:“可别像个癞皮狗一样。”
直到这时,言梦曦才觉得与他对话的是个十四岁的小童。
“有趣的紧。”目送他远去,言梦曦松了口气,这反而省去他撒谎离开的功夫,他要做的事还真不能被司九看到。刚刚睡得很舒服,小肉垫靠着,还不怎么舍得清醒。
依样吹了个不怎么好听的哨子,马哨招来了一匹黑白马,娇小的身姿很秀丽,脾气却不好,急匆匆的用嘴去扯言梦曦的领子,后者第一次如此迅速的起身离开,二人在不同的两条官道上绝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