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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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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仪?”
香桂有想过汴城来的人会是谁,反复扒拉的人里面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却没想到是熟悉的人。
庵堂里烧灶的小师父,明仪师。
明仪师是一个性情模糊,为人有些腼腆羞涩,少往人前去,因她经常在灶上帮忙,才颇为熟悉的。
却从未想过是她来了北离。
香桂没表露出丝毫的诧异,摆手让伺候的人下去,十分高兴地松开了井昭的手,让他在禅房自由行动,上前拉住明仪师,笑道:“一年多不见,你黑了不少。长高了。”
明仪师还是那么个性子,腼腆一笑道:“我跟师父一道去了五台山,跟着在五台山结缘慧真师父继续往北参访,到了这里听人提起汴城大包子,我就想会不会是你。没想到真是你呀。”
香桂听她说庵堂大师父没来,还遗憾了一会儿,请她坐下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也能说这么多话啦。”
明仪师憨憨一笑道:“没有。这不是见到你啦。”
香桂又问了庵堂的大师父可还好,问他们出来多久了,都去了什么地方,求道可有心得。
明仪师细细说了,她们和香桂差不多时候离开的庵堂,一路往北去了看了石窟,主要在五台山参访佛境。她出来的时候,庵堂大师父在五台山闭关了。自己也没什么心得。
香桂笑道:“大师父闭关了,也不用你护法,出来走走也是好的。也算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
明仪师确实很喜欢和香桂说话,点头道:“正如你说的,出来见见世面,还是很有收获的。我现在已经能够诵读完《楞严咒》,正在研习《楞严经》。”
慧明师闻言插话道:“开慧的《楞严》,成佛的《法华》。都是有慧根者才能见到。明仪师得如此殊胜机缘,可要好生珍重啊。”
明仪师冲她道了一声佛号,慧明师就有事离去了。
明仪师这才叹气,有些沮丧地道:“你离开之后,庵堂就不许我们住了。京中也有其他庵堂请我们去挂单,师父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不是那种爱与人做法事的,索性将财资与大家分了,叫大家各奔前程。只有我和明渊、明法三个人还随侍在师父身边,其他人都散落在京中其他庵堂,或者大道场的下院了,有两个去了别人家的家庙。”
听了这别后的经历,香桂说不上低落。
事情陡然而至,她也没有太多准备,只将自己搜集整理的小册之中的两册交给了庵堂大师父,委婉表达了自己离去后,庵堂可能会陷入被动的境地,希望她早做准备。却没想到,自己前脚离开汴城,她们后脚也离开了。
香桂想着大师父的脾性,是个疏懒不愿多事之人,也愿意尽量多的给人行方便,当是有所准备,就没在这个话题多说什么。
她问明仪师道:“那你这是要留在北境,还是要回去?”
明仪师想了一下道:“师父还要闭关五年,明法在护法,明渊计划明年回汴城。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跟着慧真师出来了。”
香桂问她道:“你要还俗吗?”
明仪师摇头道:“没有。跟你说了也无妨,我想去海上。”
香桂不解地问道:“去海上做什么?”
明仪师道:“你不是说海上有个岛屿,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吗?我觉得我跟观世音菩萨很有缘,我想去看看。”
香桂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斟酌下道:“你一个人怕是不行。山山水水的,没有熟人带路,怎么走啊?”
香桂现在钱虽然不多,资助明仪师去完成梦想的钱还是有的,问题是路程怎么办。
明仪师抓抓耳朵道:“我也很茫然。我原本计划从汴城去的。我都攒好了路资了。”
香桂摸摸她的手,安慰了一下,抚手道:“其实,你去九华山也可以呀。你可以在九华山建个观世音菩萨的道场。还叫庵堂的名字。这里去九华山应该可以去的。皖南一带有茶,商路畅通,应该有商人去池州。”
她不建议明仪师去海上,还是不熟悉路程,怕安排不到,出了变故,自己心生后悔。
明仪师却叹口气道:“师父不打算回汴城了。”
香桂看着她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明仪师咬唇道:“官府让十五岁以下的沙弥尼还俗,师父带了些去了五台山。”
香桂有些诧异,大师父一项不怎么理会这些事情的呀。不过,她听完跟着叹口气道:“是遣散大家之后的事情吗?”
明仪师点了点头。
香桂想了下道:“若是你们无处可去,我在这里有一块封地,建个小庙供养你们也是尽够了,就怕大师父嫌弃简陋。”
明仪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随之又熄灭了,唉声叹气道:“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同意。”
香桂道:“我来写信。”
明仪师点了点头。
香桂是无法拒绝明仪师他们的,在自己艰难的时候,大师父她们给了自己栖身之所,纵然是怀疑她们被南宿利用了,却还是不忍心不管不问。
只是她也没想到,大师父没有接受她的邀请,而是带着明仪等人去了西边,在一个叫明塔的地方安定了下来。
这都是后话。
香桂与明仪师说定了写信,明仪师这才想起来有事儿忘记和香桂交代了。
她道:“你走后没有几日,我们收到从你们老家井家湾送来的信。说是你哥哥留下来的。当时,你已经走了,师父就让我把信带上。不过,信在五台山,我怕丢了。”
香桂诧异地问道:“真是我哥哥吗?”
明仪师点头道:“对的。来送信的人,你也见过的。那个叫你香桂姑姑的豆子。”
香桂在汴城安定下来之后,托行商的人给井家湾捎过信,那边已经没有至亲了,来的是一个出了五服的族人,本是存着讨□□路的念头。
香桂那时候刚送走韩真去打仗,也没什么钱财,就请了熟人帮忙找了一份活计做着。陆续又从井家湾来了一些族人,她不喜欢和那些人闹腾家长里短,并不是很亲近。
本就不是血亲,族人也是不曾见面,她留个口信,也是想找弟弟的。
没想到弟弟没寻到,哥哥倒是找上了,却又断了联系。
她来北离的时候,并没有和豆子他们说。
香桂一时有些惆怅,看明仪师难过,就安慰道:“有缘总会相见的。你看我这么诚心,菩萨一定会保佑我的。你不要难过啦。我写信去的时候提一嘴就好啦。”
明仪师这才开心一些,仔细看着香桂的脸色,点点头道:“我观你的日子过的还可以。没有什么愁绪。”
香桂失笑道:“吃饱穿暖,富贵安乐。有什么愁绪?你别替我操心。若是寻常时候,我就请你去我那里落脚。如今怕是不方便,我也是暂时落脚。你暂且住在这边,供奉什么的,我会叫人打理。你好生做你的事情。”
明仪师也没和香桂客气,应了话,又道:“若是方便的话,你可不可以往五台山给师父是送些粮食。我们带的有钱,粮食却不好买的。”
香桂想也没想地应承下来道:“我来想办法,你就别管了。”
明仪师又絮叨了一会儿五台山的生活,见慧明师父和慧真师父进来了,就起了身与人见礼。
香桂叫着乱跑的井昭,上前与二人见礼,十分郑重地谢了慧真师父成全她和明仪师再相见。
慧真师是个年长的比丘尼,四旬上下的样子,因为常年修行,却十分年轻。皮肤并不白皙,黑且粗糙,但是很健康,十分精神。
她爽朗地笑着说了一句禅意十足的话,又和香桂聊了几句。
香桂为示结缘之心,诚心问了请比丘尼常驻供奉之事,倒是没提什么郡君城,只说:“年后要做一项生意,又怕杀生造孽太重,想建个庵堂请尊在世佛,也不知请哪尊菩萨好?”
慧真师讲了一通善恶轮回,却知道劝不住香桂不去杀猪,就退而求其次,应了她建庵堂所请,道:“既然杀孽太重,不若请了地藏王菩萨来。”
香桂无有不应。
思量着,郡君城开建之初,先把庵堂建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一些妇人寻些生计。
因遇上了明仪师,香桂在法福寺滞留到闭寺才带着井昭回府。井昭难得在府外呆上一天,还有些小沙弥和沙弥尼与他玩耍,倒是玩得开心,竟出了一身汗。
香桂怕他感冒发烧,回府就先灌了他一碗葱白生姜蜜蜂水,洗了澡,将人丢在榻上自己玩脚,坐在一边看自己留在汴城的册子。
明仪师说,庵堂大师父自己抄录了一本交给了楼夫人,她的这份手稿留着没动,还换了楼夫人手里那一份册子。
也就是说,楼家和庵堂大师父都没把有自己笔迹的册子交上去,重新抄写了一份交出去的。
当初走得太急,她只留了一份不是自己笔迹的藏了,这两部分赌命一般给了庵堂大师父和楼家。
自己竟然赌赢了。
也不知道程宪有没有寻到那最后一份。
香桂看着已经有些陌生的笔迹,边翻看边感觉岁月在纸张上流失了下去。
有了哥哥的消息,她的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她将册子装进箱子起来,喊了奥姑和紫琴来,推给二人 ,低声吩咐了一通,打发人喊了谚叔来。
有点想做事情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香桂看着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听他喊,“娘,抱抱”,却一个指头点着他的脑门,将人推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