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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风不语无人知此心2 ...

  •   入夜,繁星如碎钻,将夜空缀得闪耀明亮。

      肖骐自海棠花林回来后,便处于频频失神状态,好几次楚燿同他讲话,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连楚燿交代他办事,他也是心不在焉,结果办的是一塌糊涂。

      楚燿实在看不过眼,便问他在想何事,他又闭口不谈,不耐之下,楚燿只好将他打发回房,不让他在旁伺候了。

      肖骐一听不让他伺候了,死活不肯回房,又让他给唬了两唬,才讪讪离去。

      手忙脚乱梳洗过后,楚燿正要熄灯就寝,窗外便传来两声“叩叩”敲窗声。

      半夜三更,谁会来敲他的窗?难不成是……

      楚燿脑中闪过几段以前听说的坊间诡记,喉咙一紧,压着声道:“谁?”

      窗外,有一道含着夜露的清朗声音响起:“是我。”

      楚燿披上外衣,来到窗前,一把将窗拉开,看着来人灿烂如艳阳的笑脸,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夜半三更,你不睡觉来趴我窗口作甚么?”

      “睡不着啊。”来人正是连凤逑。

      楚燿面带怒意道:“睡不着你就自己去玩啊,来烦我干甚?起开起开,我要睡了。”

      连凤逑用手抵住他关窗的动作,右手一撑,便跃进了房,随即反手替他将窗掩上,“别那么狠心嘛,你看今夜月色如此美好,不如我们来秉烛畅谈吧?”

      楚燿推开他凑过来的脸,一边往床榻走去,一边道:“死一边去,你不睡我要睡。明天就是新止继位之日,我才不跟你疯。”

      连凤逑见他躺下,欲要闭眼,立即脱了靴子,褪去外衣,挤上他的床,半搂着他道:“好思遥,别这样嘛,天色尚早,我们来说说家常话吧~”

      楚燿重重给了他一手肘,道:“你又不是姑娘家,谁要跟你聊家常,滚滚滚~”

      连凤逑死皮赖脸道:“不滚不滚,就不滚。”

      楚燿白眼一翻:“你到底要干嘛?”

      连凤逑躺好身子,沉默半响后,直截了当问:“我就想问问你,昨晚你跟颜公子在打什么哑谜?”

      楚燿早预料到他会来问此事,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没有耐性,才憋了一天就憋不住了,偏偏还要挑半夜时分才来问,实在讨厌。他思绪片响,简单组织了几段言语,将来龙去脉与他说了一遍。

      连凤逑听后大为震惊,眼中流露着不可置信和深深哀痛,“……我一直以为楚二叔被害一事是仇家寻仇之举,没曾想这里面竟还有这样的丧心病狂…思遥,抱歉,我没能在你身边陪你度过这场劫难。”

      楚燿的声音闷在薄被之下,有湿湿的潮气:“这又不关你事,何来抱歉。”

      连凤逑侧过身,将他紧紧搂住:“楚二叔一生为善,天公定不会让他飘零于世!我坚信!”

      楚燿没有回答,窝在被中久久没有动静。

      正当连凤逑欲要再安慰他几句时,就听他开口道:“先不说这事了,我倒是想起一事要问你。”

      连凤逑规规矩矩躺好,道:“说来。”

      楚燿问:“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连凤戚这么讨厌雷三叔?我印象中,他们俩好像也没有什么交集吧?”

      连凤逑叹了一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楚燿真想一巴掌将他拍出去:“废话少说,挑重点的说来。”

      连凤逑调了调姿势,以手撑头,侧躺对着他,娓娓道来:“这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时我与子言运送一批货物前去晋城,谁知行到半路,偶遇了雷三叔,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也是到晋城办事,如此缘分,我们两队人马便结伴前行。可不曾想,在过一山坳处时,遇上了拦路抢劫的马匪。”

      “这群马匪狡猾凶残,将我们一行人伤了六七,不过他们也是损失惨重。本以为这事就此作罢,谁知这群马匪心有不甘,又在前路茶寮设下埋伏,在水中惨了迷药,我们一行人不慎中了诡计,子言和雷三叔他们便被抓了回去,而我没有喝茶寮的水,因此逃过一劫。”

      “我偷偷跟在马匪其后,随着他们潜进了山寨。在山寨地牢之中,我发现里面关了许多年轻俊秀的少年,个个身负重伤,不忍目睹。询问过后,才知道这山寨是前几月才突然兴起,名为“龙阳寨”,是方圆百里恶名昭著的恶匪,他们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简直是丧心病狂!”

      “临近几个城镇也曾几次联手讨伐,可次次都未能将其击败,而“龙阳寨”却日渐嚣张,临近城镇的百姓们每日过得水深火热,惨不堪言。”

      “而“龙阳寨”的寨主是一名四十有多的肥腻糙汉,有龙阳之好,喜欢年轻俊秀的男子,又有虐待之癖,被他掳去的男子,大多的下场只有一个,不是被折磨疯癫后惨死,就是直接惨死,真真是惨不忍睹!”

      “当时我就反应过来子言和雷三叔有危险,于是马上抓了一个匪徒过来逼问子言和雷三叔被关在何处,等我找到子言的时候,却不见雷三叔!原来雷三叔被寨主叫人带走了!当下吓得我冷汗涔涔!”

      “于是我与子言立即持剑杀了出去,等杀到寨主寝室时,一切为时已晚。”

      “什么叫为时已晚?!”楚燿转脸过来,一脸的惊怒,“你的意思是雷三叔已经是被……”

      “嘿,你在想什么呢!”连凤逑裹了裹被子,道:“我说的为时已晚是当我们踢门进去时,“龙阳寨”的寨主已经被雷三叔扭断了手脚。”说着狂摇脑袋,道:“啧啧啧,那场面,可谓残忍啊~”

      楚燿听后更加糊涂了:“你废话了这么长一段,我也没从哪句听出来跟我问的问题有关啊?”

      连凤逑飞眼斜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道:“现在才说到正题。正当我们要给雷三叔拍手叫好的时候,他猛地朝子言扑了过去,面色绯红,双目迷离,眸光暧昧。我这一细看,就知道他被下了药,而且还是那种药!”

      楚燿迷惑:“那种药是什么药?”

      连凤逑用薄被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眼:“当然是催情的药了。”

      楚燿大惊:“不是吧?”

      连凤逑道:“我当时也是你这样的表情,可还没等我想到解决之策,雷三叔按着子言就亲了下去……”

      楚燿脸上犹有雷电劈过:“真亲了?!”

      连凤逑沉重地点点头:“亲了,不止亲了,还连亲带啃。我当时直接就懵了,子言更是被吓傻了!”

      “直到雷三叔的手探进子言的胸口,眼看马上就要上演一场活春宫时……”连凤逑顿了下来,媚眼一飞,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楚燿无语道:“?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了赶紧把话说完!”

      连凤逑道:“然后子言一掌就把他劈晕了。”

      楚燿纳闷道:“连凤戚就为这破事生这么大气?”

      连凤逑怒声道:“这怎么能叫破事呢,要是换作其他少年或者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早就跳河自尽了!”

      楚燿冷眼一瞥:“行了行了,说半天也没个正题,我睡了。”

      连凤逑推了他一把,娇嗔道:“讨厌,你听我把话说完嘛。其实你也知道,子言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他也知道他是被下药了,也没有想过要与他算账。可你知道雷三叔清醒后都做什么了吗?”

      楚燿眸光一闪,略微兴奋问:“他做什么了?”

      连凤逑露出玩味一笑,说道:“雷三叔醒后,竟也将此事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拉着子言的手神情告白。”他双手紧紧拽着薄被一角,一脸痴恋道:“‘子言,你放心,我既亲了你,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的!等我回天雷门后,我立即找媒人上门提亲,你信我,我一定不会负你!’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子言当时听到这句话的那个表情,震惊中带有点茫然,茫然中带有些羞愤,羞愤中又夹杂着那么一点扭捏,别提多精彩了,哈哈哈哈!”

      楚燿对一个人的脸上可以同时出现这么多的表情深感震撼,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比冰山还要冷的连凤戚,实在叫他难以置信。不过最让他吃惊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雷沧余的脑子确定没有药坏吗?“雷三叔真的这么说了?”他怀疑道。

      连凤逑笑得直捶床板,帐幔流苏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晃动,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道:“骗你做甚,我就在旁边目睹着这一切,难道还能是我幻想幻听的不成?”

      楚燿递给他一个冷眼,“连凤戚可是你同胞兄弟,他被人占了便宜,你还笑得出来?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连凤逑却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子言的性子,就他这样,有人要我就要求神拜佛了,更别说雷三叔为人也不错啊,年轻有为,姿容俊朗,脾性也温和,与子言更是门也当,户也对!嘿,这样说来,雷三叔简直就是子言托付终身的绝佳对象啊!你说是不是?”

      楚燿只幽幽吐出几个字:“我看你是疯魔了。”

      连凤逑忽然朝他面前一凑,定定看了他片响,道:“楚思遥,你不会是对龙阳之好的人有偏见吧?啊?不会吧?现在都什么世代了,你不会还这么迂腐吧?”

      楚燿眸色一深:“我可没有这样说。”

      连凤逑笑着捶了捶他的肩膀,道:“这还差不多。”

      二人结束了此话题后,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东扯一些,西扯一些,竟也聊得十分愉快。

      夜色渐浓,有风吹开了虚掩的窗户,微有凉意。

      连凤逑拢了拢锦衾,绵长的呼吸声慢慢扬起。

      “连凤逑?”楚燿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无人回应。他转头一看,连凤逑早已进入甜美梦乡了。

      楚燿叹了叹,双眼直勾勾望着帐顶,毫无睡意。

      深夜未眠的,除了他,还有肖骐和千面。

      肖骐房前有一棵参天樟树,月辉淌在翠绿叶上,每一片叶子都好似镀上了一层银光,闪光点点。乍眼望上去,好似一整片的星空就在眼前,只一伸手,便可轻而易举地触摸。

      “真美~”

      二人坐在门前台阶上,肖骐一边感叹夜色之美,一边小口小口吃着手中酱肉饼,肉味飘香,与清凉的风混杂一起,竟有一种迷人的香气,让人欲罢不能。

      千面仰望星空,眼中是似水的温柔,“大半夜的吃这么多,不怕睡不着吗?”

      肖骐摇头:“我只有饿的睡不着,没有饱的睡不着的。”

      千面轻笑道:“今晚没吃饭?”

      肖骐沉了沉面色,只觉有阴冷爬上心间,心头跳了一跳,才道:“没有胃口,只吃了一点点。”

      千面惊疑:“你还会没有胃口?”说着伸手撩开他后颈的领子一看,红痣的颜色果然浅了许多,怪不得近日的食量逐渐变少了,看来梵音咒颇有成效。

      肖骐没想到他突然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脑袋轰然狂嗡,脸上浮起一层红霞般的嫣红,双眼不知所措的到处乱瞟,就是不敢去看他。

      千面缩回了手,见他的脸红得如烈阳,怔了怔,问道:“作甚么脸这么红?”

      肖骐一个激灵,语无伦次道:“啊?脸红?没有!不是!哦,这酱肉饼太好吃了,好吃得我脸都红了。”

      千面只是笑笑,也没有拆穿他这个劣质的谎言,只接着他的话道:“能不好吃吗?这可是我排了将近一炷香才买到,你要敢说不好吃,我现在就给你抠出来。”

      肖骐满心的红粉飞飞都被他的话吓散了:“咦,我都吃进去了你还要抠出来,你这人怎的这么恶心呢~”

      “说谁恶心?”千面横眉道:“谁半夜不睡觉给我传音说肚子饿?我都睡下了还要出去给你买吃的,你敢说一句不好吃,那你的良心还不如喂狗得了。”

      “是是是,你说的对。”肖骐吮了吮十指上残留的肉汁,一脸满足道:“我这不是说了好吃了么?你还想怎么样哦?要不然…我以身相许好了?”

      千面被他的话惊了一惊,不知作何反应。

      肖骐却移过了头,指着夜空上的星河道:“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美的夜色了。你看,那颗星好大好亮啊~”

      千面看了两眼只觉不过如此,便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递给他:“一手的油,擦擦吧。”

      肖骐接过,胡乱擦了几下,又递还给他:“呐。”

      千面翻眼:“你好歹洗了再还给我吧?”

      肖骐冲他吐了吐舌头,调皮道:“也是哦,那我洗好再还你吧。”

      语罢,将丝帕紧紧攥在手中。

      明月横空,银辉满地。樟树间流泻的光影落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相距一尺的背影糅合为一,如两棵紧紧相缠的连理树。

      天雷门,禁地。

      月色凄冷,夜风森寒。

      夜色中,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深黑大门前。

      左右守卫一见来人,深躬一礼:“主人。”

      黑影大袖一挥,大门倏地弹开。门后深深无尽的黑暗如漩涡般令人眩晕,他只看一眼,便又将大门挥上。最终,他的视线落在那朱红的高墙上。

      半响,他清冷的声音贯穿夜的浓黑,“人呢?”

      守卫二人垂下头,不敢应声。

      久久之后,黑影重重一声叹气,“罢了,缘缘孽孽,关得了一时,关不住一世。”他说着挥一挥衣袖,道:“你们也退了吧。”

      守卫抱拳躬身,身形一消,便成两缕轻烟,隐入大门之中,化为两尊怒目画像。

      黑影仰头望着渐消的弦月,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遥远天边,浓黑之间,有一丝曦光透了出来。

      黑暗到底会褪去,朝阳也终有升起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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