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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对李姜只能冷处理,你若接她的话,她能拐着弯、绕着圈,再折磨你三个来回。赵南枝不上套,而是抬了抬眼皮,找沈秋筠搬救兵。

      沈大人心领神会,或是等这个机会许久了,亦或是觉得错过了这回,下回不知是猴年马月,她不给台阶下了,直接给了个悬崖:“我看还是绑了吧,不然回去不好交代。”

      红脸白脸都得有,赵南枝此时尚未察觉出不妙,接过话头,往回拉了一下:“她可能是周后带来的眼睛。”

      “那更得绑。”沈秋筠听出了赵南枝的意思,可毛不能一直顺着理,会惯坏的。她一口笃定道:“经此一事,谁知这眼睛看的是什么?”

      说得也有道理,赵南枝抿出了沈秋筠的态度,沉吟片刻,偏头看了李姜一眼。她哪怕这些,再次笑吟吟地把双手往前一伸,玉腕一并,乖得像只二次送上门来的兔儿:“来罢赵大人,您绑。”

      “你没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赵大人会信?”李姜睁大了一双杏眼,扑闪着长睫眨了两下,那点惊讶点缀得恰到好处,“你若不信,我说了也是白说,那我还不如省口气。”

      “说两句听听。”

      “没做过的事,当如何自证?若要说与我有关,至少得拿出个证据罢。我这些年,可是安安分分待在梁都,从未踏出一步。”

      听她念词儿可真有意思。赵南枝这些年查案子查得多了,真假供词听过无数,真假眼泪也看过无数。她清楚这话说得再动人,没有真凭实据,也只当是戏文。断不可先入为主,掉以轻心,尤其是眼前这位。眼下这机会着实难得,若李姜真是清白,那今日便白捡了一个审郡主的便宜;若确有此事,能看到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也别有一番趣味。

      阿姐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她也不是。这姓赵的上上下下,能数出来的良顺人,估计就二哥一位。

      她啊,歹得很。

      “这不说得挺好的吗?”赵南枝一边玩味地夸奖,一边手指一转,从袖中取出了一条麻绳。

      李姜可不记得她随身带了麻绳。这显然是才准备好没多久的,赵南枝在进屋前,就想好要怎么做了。或者,至少想好了这个可能。

      说“要绑”是一回事,真动手又是一回事,早早合计好,再与沈秋筠唱一出双簧,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李姜虽惯会笑,可这笑底下也有掩不住的愠色。赵南枝看在眼里,颇是受用。

      “郡主,得罪了。”

      李姜别过脸去,不再理她了,任赵南枝一圈圈绕着绳。

      “轻点,疼。”

      她声音压得低,语尾一勾,不轻不重,不知道是怕人听见呢,还是偏叫人听见。

      赵南枝不搭话,斜睨了她一眼,腹诽道:绑得又不紧,装什么装,搞得比之前包扎还疼。

      李姜这毛病得治。

      赵南枝手上动了些真力道,李姜吃痛地“嘶”了一声,随即不吭声了,只低头咬着唇,一副委屈模样。偏偏她那皮相生得好,蹙起眉来,秋波半含,连眼角的红晕都似是精心调出来的胭脂水粉。

      有完没完?沈秋筠在旁边一声不吭,心里却已翻了三个白眼。她真后悔自己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连眉毛都不能多动一下。这哪是什么押送嫌犯?偏她不能拆穿,只得干站着。

      “秋筠,我能和她单独说两句吗?”

      “行。”说真的,她等这一刻很久了,但她可不能先开这个口。

      沈秋筠可算是能出去喘口气了,她胸口闷得慌,比在地底下还闷。她抬起袖子朝着脸上扇了扇风,好在是秋高气爽。

      赵南枝转身,背靠门扉,手还搭着门闩未撤,视线却已投向李姜:“就你我二人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说吗?”

      李姜平静地仰头看她,刘海落下一绺,微微遮了眉角。兴是因沈大人不在吧,她不再执着于展示那份亲昵,眼里干净得很,没有那些个矫揉造作。

      “该说我的我都说了,别的我说了,赵大人会信?那毕竟是你的姐姐,是我喜欢的野云仙,她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能不能好好说话,亲一口没用是吧?也不是没用,赵南枝突然察觉到衣角被勾了一下,她垂眸一看,只见李姜那双绣履悄然勾住她的腿,鞋尖轻轻挑着。

      她脑海里顿时冒出一堆词儿,险些没挤破脑门:这是得寸进尺,明目张胆,肆无忌惮,死性不改,罪加一等!

      赵南枝退了一步,眉一横,作势要训她:“你老实点啊。”

      李姜哪里会怕她,她就是爱看她那副气得发狠、又舍不得下重手的样子。

      李姜一笑,逗她确实好玩儿,可这玩意儿也就图个一时快活。暧昧的话说再多,挑逗的事做再多,可心底都还跟明镜似的。

      “你都想好要怎么处置我了,我不认为我能改变什么,”李姜微抬下巴,迎上赵南枝的目光,眼中有挑明之后的从容,“同样,你也改变不了我要做什么。你我之间,就这样吧。”

      她在不矫饰时,底色是清冷的。赵南枝忽而忆起初见那夜,夏虫低语,李姜倚着月色摇扇,宛若院中那一池凉荷。

      每当这时,赵南枝便觉得,她离李姜更近了些。

      可那又怎样?那一条鸿沟始终在那里。

      此刻谈信任,终究是虚词。纵使有,也不过是带着条件的、带着前提的信任。

      就算是方才替她在姐姐面前说几句好话,那也是因为姐姐和沈秋筠都不向着她,需她从中调和,并不代表,她没有起疑。何况李姜的确可疑,第一个机关是她发现的,第二个也是在她参与下才启动的。当然,怀疑这些,便是在怀疑暗室里发生的一切,都在李姜的计划之内。

      这是赵南枝不想承认的。

      是,她的心动不算什么,抱一下也不算什么,她迷了眼、糊了心,但对方却无所谓,这态度,她能咽下去。

      但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咽下去。

      她们之间,非得这样吗?

      显然,这不是赵南枝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事。

      李姜既然要与她虚与委蛇,那她也只有奉陪到底,反正陪着李姜玩,她横竖不吃亏。

      摘了心,谁还不是个混蛋呢?

      “你我之间要怎样,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赵南枝说这话时,语调低缓如水慢慢没过脚踝,带着不容拒绝的沉意。她一步步逼近,俯下身来,将光遮了大半,只余一片昏黄斜照而来,将她半边眉目沉进暗影,另半边则清晰得锋利。

      李姜没有避开,只是随着她的俯身,缓缓仰头,将全部注视都交给了她。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她静下来时,有种肃杀之下的安宁,唇角收得极紧,不怒也不笑,却足以令人屏息。那威压并不咄咄逼人,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定性,能莫名生出几分安心感,恰如山巅雪峰,四时不移,无关日月斗转。

      她看着赵南枝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指腹不疾不徐地划过她的眉心。那块帕子在袖中捂了许久,温温热的,带着她的气息,徐徐覆下,隔绝了光影,也隔绝了所有看与被看。

      赵南枝一手拈着一边帕角,双手抚过她的后颈,慢慢系紧。她的吐息拂过李姜的唇瓣,滚烫而克制,很近,却始终未有触碰。

      那一刻几近静止,李姜唇角轻轻翘起,半是挑衅,半是诱哄。

      接下来,是一声裂帛声。

      之后发生的事,是那么地顺其自然。

      赵南枝揉起那片衣角,径直塞进了李姜嘴里。

      收拾好了李姜,赵南枝利落地关门落锁,出门找了沈秋筠:“借一步说话。”

      这几日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因李姜在侧,许多话一直压着未能细谈。

      天已近破晓,驿站外草木泛起灰绿,两人绕过屋角,站在檐下,哪怕衣襟上还沾着昨夜山路的尘土,站定时,亦有章法在身。两人并肩而立,纵是晨雾笼身,不辨容貌,亦有风采出尘,其身在逆旅,其意犹临朝,好若山河将醒,风色初开。

      她们,乃曙色第一道。

      沈秋筠率先说道:“宓水县这边,地道尚未探明,我们之前走过的,应仅是其中一小段,即便是今日打通,只要他们昨晚稍加布置,便再难还原原路。线索一断,此事无从深查。拿人需凭实证,要么能确凿证明这地道通向魏境,要么就得设法揪出纪文澜那伙人。否则,宓水一方只消咬定那仓是宋人弃仓,地道虽在,也与他们无涉。届时我等即便心中有数,也无计可施。”

      “无论从何处入手,皆难取实证,”赵南枝补充道,“你想想看,就算我们寻得出口,确系通往魏境,又能奈何?旧宋地有一条到魏国的密道,与梁国何干?地道何人所修,何时所筑,所为何事,皆无从查证。线索既断,你我一时难有突破,但雁过必留痕,只要一直查下去,一定能抓到蛛丝马迹。依我之见,不如将计就计,索性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信了‘连山镇’一说,以此掩人耳目,再另派人潜入宓水,暗中观察。我便不信,此事牵涉如此之深,他们能不露破绽,不通消息。你怎么看?”

      “也只能如此了。你我虽处被动,却并非全无转圜之机。宓水县这边的地道,仍须设法打通,纵它繁如蚁穴,都得看个分明。连山镇一头,我适才已遣人探查,若真有‘纪文澜’其人,此刻怕是已死遁抽身。如今拼的便是谁出手更快,就算擒人无望,也须查明其所交往之人、出身根底、来历去处,一丝一毫,皆不可放过。眼下是关键时刻,容不得闪失,而且此事关重大,”沈秋筠语气愈发郑重,“不论这条地道是否通魏,单是‘存在’便已触及边防要害。而今梁宋交战,朝局紧绷,新亭郡主与天子大婚将近,梁魏两国最忌风波。这个节骨眼查出地道之事,还真是棘手。这事儿太大了,不是你我担得起的,我须即刻回梁都复命,将所见所疑尽数上呈。至于郡主之事,依你看呢?”

      这两人一向问来问去,从不肯将话说满。沈秋筠话都说到嘴边了,前一句说她得必须回梁都,后一句又捎带上了李姜,表面是在征询赵南枝的意思,实则话里话外已说得十分明白。

      她得带李姜一并回梁都。

      这话说得不压人,却也没留下太多回旋余地。

      而且,就目前形势而言,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

      赵南枝自然听得懂,也明白沈秋筠已给足了她体面。天子大婚在即,紧随其后的,便是李姜与大殿下之事。周后的承诺悬而未定,她原也不愿放李姜回去,可今时今日再将人扣在身边,就只有私心了。非常时局,不能再留李姜在外涉险了。

      “劳你替我将她送回梁都。”

      “你能想通,便是好的。”

      “秋筠你就别取笑我了。”

      赵南枝声音放轻了些,认了栽,苦笑着收回目光。天色将晓,驿馆外晨风微起,掠得门帘作响,她倒不觉冷,只觉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

      在沈秋筠心中,自己恐怕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形象了。她以前就这样,从不带半句重话,话也不挑明了说,她只会把你架在原地,耐心地步步引导,拿着软刀子剖心,叫你自个儿认账。

      她骂人从不带脏字,可是,脏极了。

      还不如劈头盖脸给她一顿骂呢。就恰此时吧,沈秋筠偏偏笑了,笑得比她说得真诚,音里还有几分被人调侃后的腼腆:“我哪有?”那神情称不上得意,倒是摆着官腔说人情话,嘴上体面得很,心里却早早替你敲了木鱼:你还有救,但不多了。

      两人互看一眼,皆是一笑,默契得紧。这情景李姜是没见着,若是见着了,也不会痴心妄想来挑唆这二位了。

      正此时,有士兵来报。

      “梁军大败,三万人被坑杀在落雁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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