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承煌》湖绿鬼兮

1、雁山烟雨

　　洪家村是乐清县旁一个小村，与乐清相距不过十几里，乐清再往东北走上几十里路就是雁荡山。
　　古时雁荡有“栖神”之名，主峰百岗尖上的云湖据说深万丈，直通地底，雁荡除主峰百岗尖，还有灵峰玉甑等名峰。除此之外周边衍生出的小山也是绵绵数十里不计其数。泉眼灵动。漱玉泉、洗心泉、天浆泉、石髓泉纯净可鉴，洁净微甘，颇具张力。星散布在诸多名峰上。
　　洪家村虽邻雁荡，只是乐清一个附属小村，自不及乐清游客多，但人烟还算兴旺。初春这天暮雨纷飞，细如针丝，打在人脸上麻麻痒痒說不出的难受。
　　村中小路上，雨丝朦胧中，缓步走来一个灰衣人：右手撑一把三十六股竹丝伞，伞面也不见什么装饰，只是一片素白。那灰衣也被洗的泛白，但是却干净的一丝不苟，合身上下无不贴合在那人的身上，随着他直欲走入人心里的步子，轻轻翻飞。
　　他的面目被斜飞的细密雨丝掩去，远处也瞧不真切，只是他缓步走近的样子，已入人心深处。
　　灰衣人一路走来，不少在村外犁地的村夫却也不见有什么奇怪，有些朝他看两眼，就又俯下身去了，似对他的出现已经熟悉。
　　那人的步子，是向着洪家村的。

　　尖叫一声，阿娇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看看外面，只见天地一片湿润，根本瞧不出时辰。于是心急如焚地穿上衣服，拎起娘做好的早饭就向外跑去，出小院门口才听见娘的声音从灶房中传出：“阿娇，吃了早饭再去吧。”却哪里还见女子身影。
　　村间青石小路上，阿娇一边竭尽全力护着竹篮中麻布下的饭，一边踏着比雨声还急的步子向着村南头跑去。

　　终于到了，阿娇停在一家写着“王记”的柴铺前，低声喘着气，不等气息稍平，两只眼睛就急忙朝屋内看去。
　　屋内只有两人，正对着她的一人正低头拨着算盘，另一人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灰的发白的背影。
　　阿娇盯了一会才转过神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爹，给你送早饭来啦。”嘴里喊着爹，可是目光却一直没离开那人一步，只是，由背影变成了侧影。

　　虽然只是侧影，虽然屋子因雨天变得昏暗，那人站在那里，仍能看见他的脸，不出众，却柔和，连那身上散出来的味道也是温润的。
　　真好，原来以为会错过的，先前还怕他会因下雨而不来，虽然只能这么看他一小会……脸上傻笑着吐着舌头也不管现在自己是一副什么娇憨模样。
　　低头算帐的粗汉嗯了一声，但手下依然没停，两只砍了一辈子柴天天与十几斤斧头打交道的手一碰到这几个几钱重的珠子就怵。
　　灰衣人听到少女进门，转头时正好看到阿娇放下篮子偷偷向他看来，灰衣人温和一笑：“王姑娘。”阿娇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回礼道：“楚公子。”两颊早已飞红，只好转眼装作看爹打算盘。

　　乡下女儿大多没多少见识，城里富家公子皇宫贵胄的风采向来也都是由戏里听来的。
　　阿娇不知贵公子到底怎生模样，却知道姓楚的灰衣人虽衣裳整洁但和“贵”字毫不搭边，但他身上那种清韵，却是和她自小玩到大的那些野小子身上永远寻不到的清华与贵气。他站的地方即使是昏暗的柴铺，周围空气也被他蕴出一圈淡淡光华。
　　自从四年前在柴铺第一眼看到他，阿娇心里就存了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城里的公子们，是不是都像他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