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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情难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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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景琛在锣鼓巷小公馆住了两天。
这两天,除了邹雪云偶尔到梅园看下苏香蓉默戏对角,余下的时间,便陪了谈爷在屋子里头,二人阅尽恩爱,再不思其他。
只看着彼此,一刻都不想分开。
恍惚间二人只以为,这世上,除了他二人,再无其他。
二人有说不完的话。
似乎平日里那些积攒了的心里话,心里事,此一刻,都忙着向对方倾吐。
果儿和冯妈眼见得二人这样形影不离,要死要活的,也替二人高兴着,除了做好饭端进去,平时,再不敢去打扰二人!
谈爷放弃了一切交际,有一天甚至完全断了和上海的联络,只为着专心,陪陪邹雪云。
“唉——!”
邹雪云一下一下替谈爷梳理着头发,深深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这样还不满足么?”
谈景琛就在梳妆台前坐着,下巴青瞿,刚刚邹雪云给他刮胡子,差点让他见红。
此刻谈景琛一手摸着下巴,扬眉望了望背后贴着自己的邹雪云问。
邹雪云眨了眨眼。
“我在想,我们老是这样离不开对方,以后该咋整呢。”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你邹老板,就给我乖乖地呆在北平,不惹事不闹事不挑事不怕事,等我把上海那面安顿好了,再回来接你过去。”
“谈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一个人过去,我这梅园一大家子人,我就放着不管了么,你想我能这样做么!”
“就如同谈爷,如果让谈爷一个人留在这儿,把少奶奶和孩子扔在上海,谈爷能那样绝情么?”
谈景琛认真转过身。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么。你谈爷我考虑任何问题,都要面面俱到,更何况你这一大家子人,早晚我就算卖了家当,我也得把你这个戏班,给风风火火经营了下去。戏是你灵魂,离开了戏,你邹哥儿还有灵魂么!”
谈景琛说着,在邹雪云脑门上弹了一下。
“哇!你敢攻击我!”
邹雪云嚎叫着,捋了谈景琛两根头发,又抡起拳头,在谈景琛肩上捣了一拳。
邹雪云是练家子出身,就算平日里故意在谈爷面前装的柔柔弱弱,但只要动手,谈爷哪回不是吃亏!
这会子邹雪云拳头上肩,立刻谈景琛感觉到一阵挫骨似的疼痛。
“邹哥儿,你这真真是谋杀亲夫啊。你再下手狠一点,要了我这条老命,你下半辈子就得守寡。”
谈景琛边说边站起身,就要捉住邹雪云“痛打”一顿。
但是邹雪云已经滚回床里了。
他捂着被子,笑到停不下来。
“谈爷,你还是不要死,你死了,少奶奶和冬蕊,还有三个小少爷,这担子,可就全扛在我一个人肩上了!”
邹雪云说的是真心话。
那一次谈爷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少奶奶六神无方之时,邹雪云就说过,即便谈爷有个三长两短,只要他邹雪云还能演戏,他就有能力照顾少奶奶和孩子们一辈子。
“好你个邹哥儿,你这是男女通吃,老少通吃?”
谈景琛心中无比地酸涩,“我还没走,你就把后事给安排了。”
等到邹雪云笑够了,谈景琛便坐上床,将邹雪云捉住,拉到床边。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儿了?老是这样躲躲藏藏的。”
邹雪云认真看了看谈景琛。
他好想再咬一下谈爷。
他好怕再过几年,他咬不动了,牙不好了,即便见了谈爷,也认不出谈爷,到那时,他邹老板的悲剧,就真正地开始了。
“谈爷,你长的真好看。”
邹雪云伸出那杨贵妃般的指尖,在谈景琛脸上,轻轻抚了几下。
“哪里好看了?”
谈景琛摇摇头。
说他风流倜傥他承认,说他长的好看,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谈爷就是长的好看,你看看,这一弯轩眉,这一洇红唇,还有,这俊直鼻梁,关健是,谈爷,你这一双凤眼,长得太有气场了!任何人,只要一看到你这双凤眼,肯定瞬间缴械投降。”
邹雪云累了,就慢慢地躺下去,枕着谈爷一条腿,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在谈爷胸膛上绕来绕去。
“呸呸呸,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贬低我呢。”
谈景琛越是想要一本正经,越是不能够,索性就配合了邹雪云,任由他胡闹。
胡闹的日子还不够长,有时候一转身,就是永远。
谈爷将左手一个亮到耀眼的钻戒,裉下来,戴在邹雪云那天生俏长的手指上。
邹雪云打量了一下,扬了扬眉。
“干什么?谈爷把结婚戒指,戴在我手上,存心气我呢?”
“邹老板,我结婚戒指,还在我手上。这枚戒指,你仔细看看,跟我这枚结婚戒指,一样么?”
不一样。
成色不一样,大小不一样,花纹不一样。
还有,光泽度不一样。
谈爷戴在他手上这枚钻戒,耀眼星芒,一看就价值不菲。
“邹老板,这是我专门在上海戴梦得洋行给你订制的,你这么有身份的人,哪能没有个吉祥物衬着,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这个,比我和少奶奶的,都大,4克拉的。”
4克拉的啊。那岂不是他见过最大的了。
就算谈梦音戴在手上的那枚,看起来也不过是3克拉。
看出来,谈爷是用心了。
邹雪云将戴了戒指的那只手,拿到嘴边,深深吻了一下。
“喜欢。只要是谈爷送的东西,都是好的。不在多少,不在贵贱,我只喜欢谈爷用了心,出了力,就算是谈爷只带了空气,只要谈爷人出现在梅园,我就是喜欢着的。”
邹雪云难得地,在谈爷面前,做出一副娇羞女儿态。
有时候,邹雪云活着活着,就分不清哪是戏,哪是人生,哪个是他,哪个是戏中的人物了!
他迷糊的时候,就是最勾魂的时候!
谈爷只看了他那嫣红如醉的眉眼如丝,还有一声声清脆笑声,即刻就沦陷了!
“邹老板,你诱惑了我,这一辈子,你别想躲开我了。”
谈爷笑着说。
谈爷淡淡地说着,但是这淡淡的语气里,却有着酸涩的惆怅。
“我不躲,我静静地呆着,静静地,等你。”
谈景琛在小公馆和邹老板没日没夜缱绻了两日,第三天,少奶奶电话直接打到了邹老板床头座机上!
少奶奶相当生气。
谈爷一向风流成性,但至少,是个顾家的主。
谈爷也要脸面,虽说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但一向做的隐秘,不会闹出万众皆知的丑闻。
所以,少奶奶也就一向宽宏大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谈爷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自从认识了邹老板,从前那个稳如泰山的魂,是生生的让唱戏的大爷,给勾走了。
“谈爷,你是不是打算就在北平定居了?”
等到谈景琛从邹雪云手中接过电话,少奶奶劈头便是这一句。
这已经是,少奶奶相当克制了。
少奶奶出身大家闺秀,即便是再生气,也不想说出过分话。
她的声音,明明马上就要爆发,可是硬生生地,敛去了起伏不定。
“我,我,我,这边办完事,我马上就回上海。”
谈景琛立刻就理屈词穷了。
“谈爷,你意思,还要在邹老板身边,再住一段时间?这事情,还办起来没完没了了?”
少奶奶这话,已经是无比生气了。
谈景琛赔笑道:
“哦哦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原本计划今晚就飞回上海,奈何计学文那个混账,非要拉我参加明天那个什么,对,是梨园年会,金茂业组织的。”
“谈爷,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苦还要拉着计学文入局。计学文如今和裴梓莹情投意合,走上正道,我开心还来不及。你可别当着我面说他坏话。”
少奶奶语气,已经老实不客气了。
这一下,谈景琛就更羞愧了。
他摸了一下脸,脸滚烫滚烫的。
少奶奶这样子,还不如直接抽他大嘴巴子来得痛快。
这少奶奶这样子说话,比抽他大嘴巴子,更让他难受。
邹雪云呆在一边,眼见得谈爷自从少奶奶打过电话来,脸上神色遽然之间几起几落,风云变幻,不由得,也替他着急。
谈景琛握着话筒,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计若初交待。
明天,他肯定是回不去了。
明天北平梨园界,要举行五年一度的梨园大会,邹雪云作为梨园界崛起新星,排场肯定少不了。
虽说这几年,人们多是捧着邹雪云,赞着他,宠着他,但是,想要临危踩他一脚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他,又是一个没心没肺单纯无害的人,保不定哪一阵,就遭了局,入了坑,成为别有用心人的靶子。
所以,谈景琛放心不下邹老板。
见谈景琛久久不言语,计若初以为他生气了,也就在电话那端生闷气,也不再吱声,那泪,就成串地掉下来。
别看计若初是个女的,一般轻易不会哭。
除非,到了特别伤心的时候。
谈景琛这次从上海飞回北平,根本就是瞒着她这个少奶奶的。
如果不是春哥偷偷发现了谈爷那张飞往北平的机票,她这个少奶奶,会一直蒙在鼓里。
往日里,谈爷也不是没有离开过家,一走,也有十天半月的。
但是每次外出,谈爷都要先禀报了她这个少奶奶,然后,才出发。
但是这一次,谈爷无声无息消失了。
看来,谈爷终日里神不守舍,病了好,好了病,心全然不在谈家,不在上海,只在唱戏的邹老板身上。
看谈景琛和邹雪云那么好,有时候,计若初真想说一句“你们两个过罢,也好省了别人多少心。”
谈爷不说话,少奶奶也不说话,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
谈景琛看了看邹雪云。
邹雪云已经屈膝坐起来,双臂环着双膝,头低垂着,好似已经快要睡着了。
谈爷挠了挠头。
那一吝眸色,略微的凝重了半秒。
“过了明天,后天我就回去了。家在上海,我终归是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