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契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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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十月在出云召开的神明会议还有三个月。
在高强度的复习和考试结束后，学生们即将迎来他们的暑假。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得到了一个类似夏令营的旅游机会，至少身为横滨市立国中的学生，不论是高年级还是低年级，都被组织参加了这次活动。
梦野久作想让千代柊跟着一起，但她以“趁着这次活动，多和同学们相处吧”的理由，少有地拒绝了弟弟的请求。
他倒也没有坚持。
考虑到这次夏令营的地点，梦野久作姑且还有那么一点儿兴趣。他又不是离开了姐姐就什么也做不了的宝宝，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是如此了。
横滨市立国中定下的旅游地点，是位于日本西部、熊本县附近的乡村，八原。
从横滨到八原，几乎横跨了整个日本。
不过考虑到见过了繁华城市的学生们需要一个回归大自然的机会，学校还是在众多景点中挑中了不算起眼的八原。
出发前两天，奈奈生忽然联系千代柊，说她和她的妹妹也会参加这次活动，可以帮千代柊适当地看顾一下弟弟。
千代柊想到双方都异于常人的遭遇，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想要同意，但话到嘴边却是——
“不会太麻烦你们吗？”
“不麻烦不麻烦！”
“本来我和绘麻有别的旅游计划，不过知道学校定的地点是八原后，绘麻说她正好去看看原来认识的朋友——这次学校说是露营，实际没有限制参与方式，所以可以自由行动。千代姐你不准备跟随的话，由我们帮忙照看梦野君也更放心吧？”
电话那头的奈奈生语调活泼，因为考试结束，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儿显而易见的轻松，“八原没那么大，但深山多，我和绘麻虽说没法时时刻刻跟着他，但阻止他做些危险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实际上奈奈生想的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凭自己的灵力和绘麻与妖怪沟通的能力，在一个小城镇找人轻而易举。
“那好吧。”千代柊考虑的则是，有两个外人替她“监督”弟弟，他就不会趁着她不在，主动接触危险的事情了，“那久作就拜托你们了。”
千代柊知道梦野久作对八原的兴趣来源于何。
毕竟八原最出名的除了风景，还有那里层出不穷的妖怪传说。
电话挂断了。
奈奈生对着恢复初始屏幕的手机眨了眨眼，而后越过两个月前干脆住到了她们家的巴卫，看向了正和朱利聊天的绘麻。
“八原的朋友，是之前你和麟太郎叔叔四处探险的时候认识的？”
“嗯。”绘麻望了过来，“夏目君和我一样可以看到妖怪，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因为看到我和朱利说话，还误会我也是妖怪呢。”
“我和他一直有联系，只是因为他的父母……都去世了，所以他不得不被亲戚收养。但因为他被动会吸引妖怪的注意，所以他和收养他的亲戚总是会产生一些不愉快。按姐姐你的说法，他的‘灵力’比我高出许多，所以即便想要隐瞒自己的特别，妖怪们也不会让他如意。”
说到这里，绘麻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过去的事情，露出些许不忍的表情。
“有时候我虽然给他写信，却会收不到回信，直到他辗转到新家……虽然我说不是他的问题，但他总会在信的开头写上一句‘对不起’，为他迟来的回复道歉。”
“听起来是个过于温柔的人呢。”
“至于和亲戚的不愉快……虽然拥有这份天赋，但大家只会觉得这位夏目君在说谎吧。”奈奈生理解地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如果亲戚家有自己的孩子，就更是雪上加霜啊。”
绘麻认同了这个说法，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但是呢，最近我收到了夏目君的回信——他说他遇到了一对很好的养父母。虽然是远房亲戚，被收养就要搬离市中心，但是他在新家过的很好。即便偶尔还是被妖怪追赶，那对夫妇也没有因此疏远他，反而关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听起来似乎很棒。”
“是啊。”绘麻松了口气般说，“我们认识以前，夏目君总觉得自己是‘异类’，还经常被人说是骗子。这只是因为，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我现在还记得，当我说我是人类、不是妖怪的时候，他松了口气的表情。还有当他知道我也能看到妖怪的时候，那双眼中迸发的希冀。”
“于是我留下了地址，养成了与他写信的习惯，一写就是五年。”
“因为我想……如果因为和我结识，他能觉得这个能力并不是可憎的，并因此收获远比失去更多的东西，就好了。”
现在看来，一切的确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少女们的心事，挂掉电话的千代柊是不知道的。
比起弟弟愉快的夏日旅行，她为了三个月后的神明会议，还是有要事在身的。
雷神的四处活跃带来了其他马甲没有得到的消息。
千代柊会舍弃八原流传的妖怪传说，转而留在横滨，实际是因为她听到了比妖怪更重要的、神明的踪迹。
自几年前以温迪的马甲遇见白泽，以及思兼会社镇压的神器，这还是千代柊第三次听到神明相关的确切消息。
也是巧了。
地点就在奈奈生原本居住过的京都府南部的宇治市附近。
千代柊正在考虑去调查的人选。
在欧洲经商的两位马甲不可以，悠闲享受生活的某个马甲不合适这时候来日本，还在追寻神明气息的马甲和她的人偶要是去就不叫调查而是砸场子了。
纠结来纠结去，千代柊发现自己果然只有一个人选——视日本地域于无形，一天二十四小时能有十八个小时在摸鱼的某位风神。
千代柊看了眼温迪所在的位置。
还行，没在酒吧，也没有继续和其他势力玩躲猫猫，正是可以外派出去的时候！
随手就给他设置了新的指令，让他去调查宇治市某座疑似神隐的神社。
温迪当然立刻就听话地去了。
只是和想象中可能破败但还在的神社不同，温迪看到的是人类建造的水库。
风神用老办法收集着消息，知晓这个水库在很久以前其实是两道河流的交汇之处，而古代的确信奉着什么神明，还建造了神社。
只是为了防止河水泛滥，人们将河流与土地扩充，最后改为了现在的水库。
至于神社……
“可能是误传吧！”当地的居民这么说，“这地方都好久没住人了。根据祖辈的记载，这儿在几百年前有一次大规模的迁徙，别说住在这里，就是这块地都荒废好久。上面派人来修水库的时候，可没人看见有什么神社！”
风神飞上高空，俯视着没有波澜的水库。
“确实有‘神’的气息呢。”曾见过白泽的温迪自然认识此世神明的力量，“被‘水’遮蔽了吗？真是熟悉的使用方式……看来神社的确存在，也没有随着时间消失，而是被藏起来了。”
风化为琴，抚于手中。
浅弹几个音符，无形的力量引起了水底的共鸣。
完好无损的结界开启了细小的缺口，然而只需要这一点缺口，风便能透进去，拂过内里的一切。
原本沉醉演奏的温迪忽然亮了眼。
他停下弹奏，毫不犹豫地利用那道缺口冲入了水中，踏入了结界内的世界。
——即便有水流作为缓冲，他仍旧闻到了酒香。
水下的世界果真别有洞天。
最初看到的，一定是鲜艳的红梅。
而在众多红梅的簇拥之下，是虽然不算宏伟，但仍旧保存完整的神社。
这是间没有神明的神社。
在踏入神社的时候，温迪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等他越过红梅，走到神社门前，风神看到了捧着酒坛的白发神使。
神明与神使对上了视线。
对望的时候，神使那双仿若翡翠的绿色双眸，在水光的折射下闪着如同海波的光。
只是短暂的瞬间，他们明明谁都没有开口，却又仿佛知晓对方与自己相似的部分。
最后，还是驻守神社的神使说话了。
“你是谁？”神使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即便是质问的话，也说出了另类的撒娇感，“怎么进到夜之森神社来的？”
“因为你手里的酒太香啦！回过神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请自来了。”
温迪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甚至在白发神使因为他过于不掩饰的回答愣住时，他得寸进尺地继续道，“至于我是谁？嗯，姑且被称为‘风神’吧——比起这些不重要的事，我想问你手里的酒可以分我一坛吗？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演奏一曲哦！”
神使不喜欢不请自来的客人。
可或许是温迪神明的身份压制，又或许是同为爱酒人士的共鸣，名为瑞希、本体是神明饲养的白蛇的神使，还是让出了自己酿制的神酒。
最初只是沉默地各喝各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人喝酒奏乐之后，又相互知晓了对方更为详细的身份和性格。
等瑞希拿出第六坛酒的时候，两人虽然吐词清晰，但神色间还是多了份醉酒的迷离。
神使将新开的酒抱在怀里。
他晃悠悠地重新坐下，和新认识的风神一同欣赏远处被结界保护的红梅。
“既然温迪也是神明的话，”白蛇吐出试探的信子，“那……要收我为神使吗？”
结界包裹的神社内，隐约的水声都好似在此刻停止。
短暂的沉默后，被问到的神明给出了他的回答。
“唔……”温迪歪头，脸上的笑容未变，“我拒绝哦！”
“……为什么？”
“人类的香火、神社、还有力量，其实我都不是很在意啦。”瑞希看到温迪摇了摇手里的酒坛，微红的脸上全是与他声音一致的随性。
“我只是觉得，虽然在这里（这个世界），神明和神使有这样一层关系是理所当然的身份证明，但果然——即便不需要这样的‘契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啊。”
“比起‘为神明（主人）献上全部’这种‘义务’，源自真心的帮助不是更好吗？”
不是追随，而是帮助。
这是个相当没有拘束，不如说自由到哪怕被背叛也无从后悔的关系。
瑞希注视着和自己的神明完全不像的风神。
大概是酒喝的太多啦。
即便是神使，他也有股晕乎乎的后劲。
明明两位神明之间完全没有联系，真要说的话，只有喝酒时的愉悦有那么点儿相似。
但是啊——
瑞希却时隔好久，再次“听”到了那句话。
「我们跟这棵梅树约好。」
「即便我消失了，你也不要一个人独自哭泣。[1]」
红梅在没有风的结界中飒飒作响。
“啊呀。”身边的风神传来一声叹息。
他顺势仰倒在长廊，闭眼感受水下独特的嗡鸣与这片刻的宁静，“真是好酒啊，这种洁净身心的特殊味道……想到日后可能再也喝不到，我就想落泪了。”
瑞希将自己手中的酒坛放到了风神的身侧。
若是风神睁眼，大概能看到这位化为人形的白蛇神使，眼中残留的水光。
“是啊。”神使学着他的姿势也跟着躺倒，他抬起手遮住双眼，嘴边却带上了一丝笑意，“我也这么觉得。”
水中的神社于此刻得到安宁。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