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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华家庶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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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玉对着铜镜梳妆细细打扮,将一只斜插镶嵌珍珠银花步摇插入梳成朝云近香髻的青丝,随后又仔细挑选了一件木兰青双绣缎裳,下面一条白玉兰月华裙。
华玉打扮停当,璟妧便问:“怎的二小姐平日里穿戴的都是些素净衣裳,大小姐可是成日大红大紫,珠翠满头的。”
华玉挑着一把海棠细绢团扇,淡淡说道:“我素来不喜太过张扬的为人,亦不喜太过繁丽的珠宝饰物。但不繁丽也需精致。便如为人,即便外表低调,内里也得有些华彩,只是暗暗地积蓄罢了。”
璟妧听得楞楞地:“奴婢听不太懂,总觉很有道理的样子。不过二小姐这模样即便不施粉黛也是美的。不是那种大红大紫的惊艳的美,更像是秋水含情似的柔婉。”
华玉轻笑,又拿团扇作势去打璟妧:“越发油嘴滑舌了。”
两人正说笑着,忽听得门外王夫人丫鬟的声音。原是另一个丫鬟引了她来。
丫鬟对着华玉行了个礼:“二小姐,王夫人召您见她,还请您去一趟呢。”
华玉问是什么事,那丫鬟便不肯开口。
华玉心下算计,还是去见了王夫人。
三人一路穿过三扇垂花门和抄手游廊,路过数间亭楼假山才行至王夫人处。
待行至王夫人处,只见王夫人正端坐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旁边放着乌木边花梨心条案。
王夫人年逾五十却依然坐得笔直,不露半分颓势,举手投足间都遵循礼法,显得有些刻板而生硬。
王夫人对着华玉端庄一笑,示意华玉坐下。
王夫人笑着开口道:“我已和宁家商量好了,促成你和宁家二少爷的姻缘 。”
华玉听到这消息呆滞了半晌没反应过来,之后才声音颤抖地问道:“母亲,您说什么?!”
随后又克制着自己冷静下来,复又说道:“母亲原已经为女儿打点好了终身大事,女儿竟不知,骤然听得实在惶恐,一时有些失态。且我庶女的身份,如何敢劳动母亲如此!况这等终身大事还需告知安姨娘……虽然安姨娘已不在了,做女儿的却不得不时时记挂着。还请母亲多给玉儿一点时间,至少也让安姨娘泉下有知。”
华玉的话看似平常,内里却暗含文章,首先指出王夫人并未告知自己,其次又提出自己是庶女,非王夫人亲生,又以自己的母亲安姨娘压王夫人一头,死者为大且儿女大事原本就应告知亲生母亲,这样一来王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琳狼不由得称赞华玉的头脑,这种情况下依然能有条有理地怼回去,实在不容易。
琳狼把手放在下巴上饶有兴致地想:王夫人会做什么反应?
王夫人静静地听完了华玉的所有话,脸上始终保持着端庄的微笑,末了更是推心置腹地对华玉说道:“母亲也知道这事一时有些突然。然而为人母的哪有不为孩子考虑的。你虽不是我亲生,却胜似亲生,我对你如何,下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和华珠,都是我手心手背的一块肉,割了哪一块我都不舍。
然而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
母亲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不晓得好赖,万一被那起子登徒子诓了去如何?你母亲安姨娘临死前把你托付给我,我是万死也要照办好你的终身大事的,否则我如何对得起你姨娘的委托和我和她这么多年的情意啊!”
说完,王夫人垂下泪来,只拿娟子去擦。
听完王夫人的一席话华玉的心已是如至冰窟。逝者已逝,有些事情根本无法求证。虽然安姨娘死前根本连王夫人的面都没见过,然而却也反驳不了什么。
还能怎么样呢!华玉的心犹如蜷曲的灯蕊,化成了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根本无力违背。倘若她抗争到底,人伦纲常这四个字就是砸在她身上把她活埋的石头。家规族规众人的非议就是烧死她的火把,她能怎样?她能怎样?
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总还有一丝希望……鱼死网破那便是生不如死了。
可是,那个宁家二少爷分明是个好色之徒,连手下的丫鬟都虐打……难道她后半生就要待在狼窝里吗?!
不!绝不能这样!
华玉借口不适和王夫人告别,急忙吩咐璟妧去求大小姐,从她那里做做文章。
大小姐虽然瞧不起她,却也没有陷害过她 ,多年的姐妹之情,总是在的。
璟妧去求了大小姐,然而敲了门却半晌无人应。璟妧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哀求道要是大小姐不出来她就跪死在这。
“吱呀”一声,红色雕花木门缓缓打开,华珠昂首走出,看也没看璟妧一眼,只冷然道:“我与她不相熟,这种事我插不了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命里注定也是无法,还不如认命了的好,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倘若今日嫁给宁家二少爷的不是二小姐而是大小姐您呢?您是否也会劝慰自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否也能恍若无事眉开眼笑地嫁进别宁家?”
“你这是什么话?! ”华珠的眉毛深深蹙起,“她过得好与不好左右都不与我相干!我为什么要帮她!你一个丫鬟还敢这样尖牙利嘴地对主子说话,清梦,给我狠狠地掌她的嘴!”
那个叫清梦的丫鬟应了一声便跨上去扯住璟妧的领子,挥手就是劈头盖脸的两巴掌,打得璟妧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流血。
璟妧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华珠,任由清梦的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自己脸上,一声不吭。
华珠也懒得多看璟妧一眼。至于璟妧怎么看她?她才不在乎。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响,不少路过的丫鬟纷纷探头观望。
众人的目光就像针似的扎在璟妧身上。
即便是宫里的丫鬟,也有打人不打脸的规矩,这无疑是奇耻大辱。她不惧受辱,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辱让她感到深深的羞耻。
众人的目光让清梦愈加得意,一边打一边得意洋洋地说着羞辱璟妧的话
“这奴才受罚就是打了主子的脸。你不要脸,你家主子还要脸呢!”
“畜生养的黑心种子,猪油蒙了心的东西!”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不知道是怎样的爹娘教养出你这样的下贱胚子。”
前面璟妧尚且闭口不言只是受着然而听到后面遽然暴起。
屋内的大小姐也听不过去了,她毕竟是出身于诗书礼义之家,哪里听得这些粗鄙之言。
璟妧忽地站了起来:“你说谁是畜生?!张口闭口地羞辱别人父母,连最基本的祸不及父母的道理都不知道,你连畜生都不如!若不是为了我家主子,我早就撕烂了你的嘴!”
华珠推开门便看见脸颊肿得高高的璟妧站起来指着清梦痛骂,说的也是些粗鄙的言语,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我在华家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奴才,还敢指着我的丫鬟骂,你眼里还有没有礼数尊卑?好啊,等我回了母亲,让她家法处置你!”
璟妧只是凄然一笑,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向来都是没人权的。她决定反抗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或打或杀或卖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