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受宠若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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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柏屡次挑衅他，千椎隐隐觉得，其原因并不仅仅是年轻的皇帝对权臣的猜忌。
也许柏对他有些恨意。千桢死后，为了抓紧时间逃离京城，他来不及顾全千桢的身后之事。贵妃素琼一向视千桢为眼中钉，以谋逆罪名害死千桢，自然不会予以他体面的身后之事。
如今皇陵里躺着的，是千椎多番奔波才找回的残尸。
千椎对此并无甚想法——人死如灯灭，以此为代价护得柏周全，想必千桢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但那时年仅十六的柏呢？他身为一国之君，连父亲的尸骨也不能保全，也能如此豁达么？
夜里千椎依旧在书房待到很晚。夜里例行是要送宵夜的，自从蒲茶住进来，外院依旧是只有男侍从，内院就添了好些侍女，省得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千椎夜里都待在内院，宵夜自然也由侍女来送了。
侍女将宵夜搁在桌上，方转身，突然打了个喷嚏，赶紧抬手捂上，回头一脸惊慌地望着千椎。
在主子面前这么失仪，可是大过。
那位几乎从不抬眼看她们的主子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道：“这里很冷？”
他常年冷着一张脸，说话也是冷淡的腔调，加之外间素传闻此人凶残无比，顿时便将侍女吓得魂都跑了一半。
“不……不冷……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侍女伏在地上直磕头，声音抖得像被八条狗追。
千椎：“……”
他问人冷不冷，这是什么反应？听不懂人话？
管事的什么情况，摄政王府里为什么进来了这么蠢的人？
“下去。”千椎冷声说道，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耐烦情绪。
侍女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第二天下午，蒲茶再度进入千椎的书房时，感觉和往常稍有些不同。
起初她也没想明白是有什么不同，等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千椎桌边，看王太医如何下针时，突然意识到了这不同是什么——离她和千椎最近的角落里，冰罐不见了。屋里的窗户都阖上了，不比平时通风，少了点冰，便觉着比平时要热那么一些些。
摄政王府里的冰不够用了么？连千椎整日待着的书房里也要省？
摄政王总不至于缺钱吧，是柏又玩了什么花样？
好在其他地方的冰依旧如常，屋里也不是热到不能忍，蒲茶腹诽完就把这事忘了，一边捂着嘴悄悄打呵欠，一边看王太医施针。
昨夜为了记住两本医案，她快天亮才睡。她自己的医案倒还算容易，施针的穴位、用哪些药、药理是什么，王太医都写出来了；千椎的就有些复杂，按王太医的说法，千椎的病有些古怪，他不过是先用一些安全保守的法子暂且替他缓着，边治边看。这便需要大夫十分小心，半点也不能出错，医案也因此十分复杂，蒲茶琢磨了很久才稍稍看明白。
酒足饭饱之后，特别容易犯困。睡是不能睡的，这屋里还有摄政王爷这么个大活人呢，就这么睡过去太失礼了，蒲茶虽然自幼女德学得不是很全，但这点儿礼仪还是记得的。
等到王太医替她施针，她在舒适的贵妃榻上已困得很想睡午觉了，不过被针刺激了一把，困意短暂地褪去了。
王太医拔掉针以后，阻拦睡意的障碍没有了，蒲茶翻着书，不知不觉地就打起了瞌睡。在这种场合下瞌睡毕竟不大合适，可她又困得不行，于是低下头，拿手撑着脑袋——顺便也挡去可能的视线——闭上眼睛，手还捻着书页，隔一会儿便翻一页书。
假装她并没有瞌睡，这样就不那么失礼了。
然而瞌睡的人自以为是的掩饰，在清醒着的人眼里总是漏洞百出。
王太医今日给千椎施针的时辰比昨日晚一些，取针自然也晚一些，方取完针，千椎便睁开了眼。
他被贵妃榻那边晃动的银光闪了一下眼，转头一看，只见蒲茶撑着脸正在瞌睡。她的头不断下滑，复被撑起；那双眼原本紧闭着，突然被强行撑开一条缝，复又阖上；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不时慢慢地翻一页书过去，仿佛正认真看书似的，然而此时此刻，那双眼压根儿就不可能看得进书。
千椎头一回看到有人敢在自己面前瞌睡，掩饰得还这么拙劣滑稽，觉得新鲜得很，于是多看了几眼。
王太医刚收拾好药箱，发现千椎盯着蒲茶看，顿时生出一种“猪要拱我家大白菜”的危机感。
在他眼里，蒲茶瞌睡的样子也是极可爱的。
他瞪着千椎：“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么？懂不懂礼貌？位尊权重的人有点自觉好吧，外面多的是想嫁给你的姑娘，别盯着我家茶茶，她早就不喜欢你了！”
千椎：“……”
不是，在这种场合下瞌睡，到底谁比较没礼貌？他不过是多看了几眼，怎么到王太医嘴里就心怀不轨了？
“王太医——”
王太医气哼哼地打断他：“哼，还想狡辩？老夫慧眼如炬，才不会随便听信你的鬼话！”
千椎立即打消了解释的念头，拿了一本书在手里看。
王太医则轻轻推醒了蒲茶，让她回屋睡觉去。蒲茶看着像是醒了，脑子却还没醒，起身抬脚就往前走，被小几拦住了走不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觉，她十分自然地抬脚，踩着小几纵身一跳，轻薄飘逸的裙裾高高扬起，动作娴熟且洒脱，像个爬墙惯犯。
王太医：“……”
千椎：“……”
落地的蒲茶突然清醒了一点。刚才踩的东西是什么？她为什么要跳下来？这里怎么看着像某个人的书房？
……这里可不就是某人的书房吗！
她先是看了看愣在她身边的王太医，又看了看木着一张脸的千椎，心里虽觉尴尬，仍是强撑着面子，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捞起医案和医书蹭到王太医身边。
“看什么看！都是为了替你掩饰，茶茶连午睡都不能睡！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哪个午后不要小憩一会儿？”王太医扭头又瞪了千椎一回，替蒲茶找场子。
千椎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终究还是抬手揉了揉眉间。
算了，算了。
蒲茶原想着今晚不能再睡那么晚，省得又丢脸。然而她刚入门，正在兴头儿上，每回想到该睡了之时，又正看到不太懂的地方。
这不太懂不是完全不懂，而是半懂不懂，琢磨琢磨就能懂。
就这样一个一个地琢磨下去，等她终于感到看不动了之时，抬头看见了清晨的阳光。
蒲茶：“……”
天呐，她竟然又刻苦了一个晚上？
毫不意外的，这天千椎和王太医又围观了蒲茶打瞌睡。
“她昨夜看了一宿书，这么年轻还这么刻苦的姑娘不多了。”王太医有的是法子给她找场子：“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当初非要送她进宫，我那侄儿也不必脱离家族，带着全家离开京城。他们不离开京城，茶茶就不用想法子求生；不用想法子求生，她就不需要这么辛苦……”
千椎：“……”
祖父当年不是被王太医烦死的吧？
父皇搞不好也是被气死的。
于是第三日，蒲茶再踏入书房之时，发现贵妃榻前多了一扇屏风，恰好隔在她和千椎之间。
见了鬼了，这辈子她竟然得到如此优待，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尽管如此，她依旧没放弃跟在王太医身后学习如何往他脸上扎针。
同时由于前一晚她仍然没能控制住自己学习的欲望，于是在王太医为她施完针后，蒲茶毫无心理负担地躲在屏风后瞌睡起来。
千椎以为这回终于等堵上王太医的嘴了。
然而他毕竟还是年轻了一点。
“茶茶这样睡太累了，手又撑不住，哪里睡得好？瞧这眼下青黑一片，看着憔悴了不少。”王太医心疼地看着脑袋不停滑下来又撑上去的茶茶，提笔刷刷地在纸上画了一个形状奇怪的枕头，塞到千椎眼前：“反正你这府上肯定不缺能工巧匠，给茶茶做一个这样的枕头，以后她就可以躺着午睡了。明天能做出来吧？若是不行，最晚后天也必须做出来了，不然茶茶太辛苦了。”
那枕头与寻常的枕头不同，有些地方镂空了，正好让蒲茶可以在针灸时正脸躺着，不怕碰着针；小小地侧一下身也不要紧。
千椎：“……”
不是，真把他这儿当午睡的地方？
这老头儿是不是太心安理得、得寸进尺了一点？
“怎么，不愿意？”王太医吹胡子瞪眼睛：“茶茶每日跟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可是赔上了她的闺誉，给她做个小小的枕头你都舍不得？又不用你做，让管事找工匠去做就行了，钱就从老夫的诊费里扣。你怎么不吭声？这样还不肯，也太小气了吧？你可是要辅助小皇帝治理天下的人，肚量这么小能行么？屏风都放了，不就是给茶茶午睡的么，加个枕头举手之劳的事，你连手都不用举，开个口就行了。难得做一回好人，你要么就做到底吧，别半途而废了。”
于是又隔了一天，蒲茶惊讶地发现更见鬼的事情发生了，贵妃榻上除了靠垫还多了一个造型奇异的枕头，针灸的时候恰好可以把头放上去，睡着还挺舒服的。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受宠若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