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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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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回到仙岛后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找花铲。
他执意要将桃花种在煌采屋前,亲手铲土浇水,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在边上等。
阿萝所言非虚,仙域桃花只需触碰泥土即可生根抽叶,不消一刻,枝头已满是粉白蓓蕾。
可怜可笑在旁边给他帮手,她们对这株桃花倒是毫无兴趣,并不多看一眼。
小姜奇道:“你们之前见过这种花?”
可笑道:“桃花随处可见,算不得稀奇。”
小姜道:“也是。不过煌采没出过仙岛,他一定没见过。”
可笑不再多言,只是帮他把花铲和水碗收起,又给他端来清水洗手。
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待花开。
仙岛上没有四季,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暖如春。桃花喜光,已有几点蓓蕾呈现待放姿态,虽有别样之美,比照预期却是迟迟不开。
小姜看得心焦,想提前告诉煌采一声又怕招他厌烦,只能守在树边枯等。
也不知等了多少时辰,花不见盛开,日光倒是渐渐暗下,身边风声忽起。
他蜷在椅子里险些睡着,被大风一吹才清醒过来。
岛上难得起风,这情形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天边浓云如墨,电光穿空,倏尔雷声轰响,景色既壮丽又骇人。
小姜立即想到了自己的桃树。
他跑去屋里翻出仅有的两把纸伞,全给挡在了桃树上头。
也亏他挡得及时,纸伞刚刚撑开,一场倾盆大雨就浇了下来。
他自己也躲在伞底下,见哪朵花蕾遭雨水打击就用手去护,可惜雨急伞小,双手顾此失彼。
他想喊可怜可笑来帮忙,可没有日光的时候她们总是不见踪影,只能全靠他一人。
滂沱雨水浇得他衣衫尽湿,那些待放的花蕾更经不住大雨冲刷,纷纷落在地上。有朵半开的桃花被狂风卷走,在空中飘飞跌宕,散成残瓣。
小姜眼见这一树花要保不住,急忙脱下衣袍罩在上面。雨中行动受阻,他遮了这边却顾不住那边,忙得手足无措。
这场暴雨来势极快,去得倒也突然,没一会便风息雷止,归于平静。
转眼黑云散去,天色却仍阴沉无光,好在暴雨已经停歇。
那株桃树却也毁得差不多了。
他俯下身拾起几枚花蕾,心中大为惋惜,难过得许久说不出话。
身后隐约有人喊他的名字,小姜转头望去,见三千岁正在水里蹦跶。
“刚才喊你怎么不听呢?这么大的雨,你都不去屋里躲躲。”
“我的花没了。”他伸出手给它看未曾开放的花苞。
“这是桃花吗?”三千岁道,“有什么可看的,人间到处都是,你想看我可以去给你找。”
“这花有这么常见?”小姜心道连它都这样说,看来确是自己见识浅薄。
三千岁道:“不但常见,也说不上有多好看。你这一株孤零零的,又不是成千上万朵,没人要看的。”
它见小姜神情低落,连忙劝道:“你想看漂亮的东西可以来水里,水底下有一人多高的珊瑚,红的白的都有,还有龙眼那么大的珍珠,保证你看了喜欢。”
小姜道:“煌采一直待在仙岛,我想他没见过桃花,本想拿给他看的。”
三千岁叹道:“就算你给他看,他也不见得理你,何必找不自在?”
这话虽不太好听,却是句地道的实话。
小姜被它说得心烦意乱,站起身道:“我回去了。”
他从树上取下湿透的外袍,刚要拧掉雨水,身后三千岁一惊一乍的声音再度响起。
“别走别走!”小鱼从水里蹦出来,激出的水花几乎要溅到他身上。
“你看这边,这还有一朵!”
它没有手足,鱼鳍乱挥乱扑之下也分不出指的是哪里。小姜围着整棵树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有花,不由问道:“在哪儿?”
三千岁已一头钻入水里,只发得出含糊不清的唔噜声。
小姜走到岸边低头寻找,正见到它飞快地向他游来。
鱼精一身鳞片在水中闪出夺目的光彩,嘴里衔着一朵桃花,瓣瓣晶莹完整,好似也镀上了一层金色。
* * *
满树的桃花就只剩落入水中的这一朵,虽然浸得失了形状,花瓣仍是完整无缺。
小姜欣喜若狂,谢过鱼精后捧起花跑去敲煌采的门。
“煌采,我这有种新奇的花,你要不要看?”
如他所料,煌采闻若未闻,只当没他这个人在门外。
“我亲手种的,本来能开出很多,可惜刚才那场雨都给浇没了。”
他开始不知疲倦地描述桃花的美态,从桃花谷漫山遍野的粉云说到自己的那株小小桃树,其间也提了些奇闻趣事,自认说得精彩。
如此说了好半天,屋里仍是没有动静。
“我只有这一朵了,就放在门上,你一开门就能看到。”
他将仅剩的桃花插入门缝,然后就地坐下,试着绞干衣衫上的雨水。
日光不盛,可怜可笑就不会出现。小姜平日里的衣物都是她们取来的,他不知道去哪里找干净衣服,也无法在这样潮湿的地方生火,只能穿回湿透的旧衫。
时值傍晚,天色渐暗,看来今天已没法等到她们。小姜坐在石阶上伸长腿,只觉湿掉的衣裤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恨不能立即脱掉。
“可怜可笑?”
他试着喊了一声,结果话没出口先打了个喷嚏。
晚风阴冷,吹在湿衣上愈显冰凉,冻得他浑身发抖。
“可怜可笑!”他无助地呼唤起来,越喊越觉得她们这名字起得当真合适。
仙岛上除了他们别无旁人,唯一能找到的朋友还是鱼精,跟条光溜溜的小鱼去讨衣服,说出去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他头一次栽种的桃花未及盛开就被暴雨打落,自己淋个透湿不说,到头来只能打着喷嚏回屋里去,将衣服脱掉钻被子里挨一夜,想来又可怜得很。
莫非给两个小仙女起名的人早已预见会有今日一幕,才会用这四个字。
小姜想得出神,竟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屋门开启的声音。
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耳朵里嗡嗡作响,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将他发顶也打湿了一片。
整座岛万籁俱寂,除了偶尔水珠滴下是半点响动也无。如此安静,说话声就显得分外清晰。
“你怎么坐在这里。”
小姜惊诧回头,见煌采站在门后边,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呃……花、花掉了!”
他手忙脚乱地指着那朵从门缝里飘落的桃花。
煌采伸手将它接住。
他反应极快,手臂动作却很僵硬。粉桃悠然落在他手心里,衬着浅金衣袖,煞是好看。
“这个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桃花,是不是没见过?”
小姜兴冲冲地凑过去,一语未尽又是一个喷嚏。
“好冷……”他揉揉鼻子,“我的衣裳湿了,你借我一件吧。”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煌采跟他说话是很难得的事,这样毫无顾忌,怕是要惹他不高兴。
思及此他急忙道:“不借也没事,我可以等明天可怜可笑拿新的来。”
煌采已转身回了屋里,那朵桃花被他随意丢在了桌上。
小姜怔怔站在门口,见他果然对这花不甚在意,心里一阵失落。
看来三千岁猜得没错,说什么都是自讨没趣,他还是去裹棉被比较好。
小姜本已打算回去,耳边听得他丢过来不冷不热的两个字。
“进来。”
他起先以为自己听错,再看煌采已捧出一叠衣物,那阵失落登时又一扫而空。
“你随便找一件给我就好!”
他几乎是蹦进了屋子,开心得唇边眼角都是笑。
煌采的房里非常温暖,平时或许舒服,这个时候身上衣服却越显潮湿。小姜觉得难受已极,忍不住道:“你的床铺借我一下行吗?”
煌采并不作答,他当是默认,便三两下解了衣带,哧溜一下钻进床上的锦被,只露出个脑袋。
“你这被子真暖和。”
不仅暖和,还有股清新温和的气味,暖融融的十分好闻。
小姜从来没碰过煌采的东西,此刻满足得要命,只差没有在床上打滚。
他裹着被子看煌采手中的衣物,金的红的一件叠一件。他总是穿这样鲜艳夺目的颜色,好像天生就该如此。
只有一件黑色的夹在其中,分外刺目。
“那件黑的给我吧。”他直觉道。
煌采头也不抬,好久才道:“为何要这件。”
“我没见你穿过黑衣裳,”小姜解释道,“所以当你不喜欢这件。你把不穿的借我就好了。”
他见煌采沉默不言,忙道:“我明天就还给你。”
他从被卷里伸出手,拉住那件黑衣的一角,轻轻一扯就给带了过来。
衣服质料温软,虽是件旧衣,看得出保存得相当细心。
小姜松开锦被将衣服穿在身上,发现这衣服简直像给他量身定做,每处剪裁皆是恰到好处。
他心里欣喜,以为煌采也会转过身看看他,谁知他就一直站着,动也不动。
“穿好了就走,别坐在门口吵我。”
小姜“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下来,又俯身抱起自己的那堆湿衣。
“那我走了,你等我明天来还你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