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的旋律》我颓了

8、幸福

　　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林烨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刚刚那个大胆的举动，他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因为郁骏说的话而产生的怜悯情绪，也不是因为周遭的暧昧气氛使自己一时冲动昏了头。怜悯情绪和暧昧气氛只是一种类似催化剂的东西，激发出了一直存在于自己内心的某种情感，而那个行为就是那种情感自然而然的流露。人总是不自觉地给自己的行为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者原因，不知道是为了劝慰别人还是安抚自己，但是林烨觉得自己不需要为刚才的行为找什么理由和原因，自己想那样做就做了，完全发自于内心，就像跳芭蕾一样。
　　林烨回过神来，眼前的大海依旧是那么美丽，波纹把月光打碎，从每个角度散发着光亮，甚至有些刺眼，刚刚的嬉笑和打闹声还萦绕在耳际。林烨把上衣和裤子都脱了下来，追着冲上沙滩的浪花跳进海里，“哇~嘶~”包裹住整个身体的海水好冷，冻得林烨牙齿直打颤，他努力地滑动手脚，身体在整片水域中起起伏伏，渐渐地身体暖和起来，刚才还让人难以忍受的冰冷海水，此时反而觉得很亲切很舒服。外界的环境总是很难改变也不受自己的控制，能改变的只有自己，当它跨过一个界限以后，反而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噗啊~~~苦死了。”相较于海水的咸味，林烨觉得自己嘴里更多的是苦涩，有点像自己的泪水，不过自己应该没有流眼泪吧，要不就是和海水混合到了一起分辨不出来了。林烨一直游一直游，直到精疲力尽才爬上岸，一头倒在衣服上。
　　海风吹的林烨打了一个寒战，身上也差不多干了，林烨拍干净身上的沙子，把裤子套上，左右看了看，岸上一团漆黑，大路上一个人一辆车也没有。
　　“坏了，这是哪儿啊？”自从来到这个城市除了学校和郁骏家，自己几乎哪儿都没去过，哪儿也不认识，就算是学校都是郁骏车接车送，自己根本就不记路，这回可回不去了……
　　算了，林烨扭头一屁股坐在海滩上。这时候的月亮比刚才更大更亮了，静静地挂在海平面上，想起家乡的老人们说过当月亮很大的时候，就能看到里面的嫦娥、玉兔还有那棵桂花树。林烨瞪大了眼睛使劲看，直看得眼前泛起白茫茫的一片光晕。
　　林烨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嫦娥姐姐你也是一个人吧，我给你跳舞吧，“天鹅之死”哦~，你听过么？我可从来没给别人跳过，因为我妈说这个舞是女人跳的，你好好看着啊，嘿嘿。”林烨轻轻伸出双手，立起脚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完全融入了月光之中。

　　郁骏没有把老爷车开进车库，就直接冲进了客厅，一把抓起电话，拨了自己这几年来从来没有打过的电话号码，听筒里面一声一声响了，郁骏握着听筒的手有些发抖。
　　“喂？”好像等了千年的时间，听筒里终于有了声音。
　　“章大夫么？我是郁骏，很抱歉这么晚打给您。”尽管自己已经极力在克制，但是郁骏听得出自己的声音还是伴随着整个身体在抖……
　　“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啊，有什么事么？”电话里章大夫的声音有些惊讶，也有些欣慰。
　　“我想问一下……接吻的话会不会传染？”等待着答案，郁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客厅里回荡，害怕……如果不是用手撑着桌子，郁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就倒下了。
　　“怎样的接吻呢？”大夫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严肃，但是仍然保持着专业人士应有的平静。
　　“什么怎样的？”
　　“舌头伸进去没有？”
　　“没有，就是碰了一下嘴唇……”
　　“那没事，浅吻是不会传染上的。”
　　“啊……”章大夫的一句话，让郁骏感觉自己像是死刑犯被宣布特赦一样，比告诉他自己的病能治好还要高兴和欣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顿觉全身无力，一下子歪倒在沙发里。
　　“郁骏？没事吧？”
　　“没事，谢谢您了，我会按时去例行检查的。”
　　挂上电话，郁骏仿佛还不能从刚才极度惊恐之后的虚脱中缓过神来，呆呆地窝在沙发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汗水顺着头发流过脸颊。郁骏费劲地伸出还在颤抖的手去掏裤子后面口袋里的烟，没有，才想起来已经被林烨抢过去扔掉了，想起刚刚林烨近在咫尺充满怒气的脸，还有那个出乎意料的吻。那个混蛋！到底在想什么！
　　从柜子里拿出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放进嘴里，直到烟缸里满是烟蒂，郁骏才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墙上的钟显示已经凌晨3点了，林烨还没有回来，刚刚自己让他滚……他走了么……心突然空了，呼吸急促起来，屋子此时那么旷，静得那么可怕。难道从这一刻起，就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他哈哈大笑的声音了么……不……郁骏霎时又再次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自己得病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不……”抓起外套郁骏冲了出去。120迈，130迈，已经是老爷车的极限了，甚至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发出了哽哽声。
　　飞车到海边，郁骏没有来得及拔钥匙就跑向了自己刚刚逃离的那片沙滩，可几乎窒息的感觉，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双手支着膝盖喘气。急切地想看到林烨的心情让他还是努力抬起头看向那个海边，因为缺氧眼睛已经有些模糊。在宁静皎洁的月色下，一只白天鹅忧伤地抖动着翅膀，立起足尖缓缓移动，在沙滩上徘徊，随后柔软地倒地仿佛身受重伤，天鹅的颈项扭动着，那是极度痛苦的表现，但是它把头伸向了天空的方向，叫着。从头发上甩落在身旁的水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比白水晶还要晶莹剔透。他不甘心就此长辞，他渴望重新振翅飞向天际，轻轻地抖动翅膀，艰难地立起足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飞离地面……郁骏仿佛听到了天鹅悲戚的鸣叫声，仿佛听到了忧郁的钢琴声，抬起手就好像面前有架钢琴一样，轻轻地弹动。天鹅的生命气息在慢慢减弱，但是它奋力与死神拼搏，终于奇迹般地展开双翅，旋转着飞翔起来了，当生命的光芒再次闪耀，原来是那么的绚目。但由于精疲力竭，白天鹅缓缓屈身倒地，渐渐合上双眼，它在颤抖中竭尽全力地抬起一只翅膀，遥遥指向天际，表现出他对生的无限留恋。随后，慢慢地闭上双眼默默死去。郁骏震撼了，仿佛有一双手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内心，那是对生命的尊重，对艺术的渴望，对钢琴久违的热情，低头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中弹动的双手，郁骏呆掉了。
　　林烨还在跳，一遍一遍地跳，每一次的感觉都同样的震撼，郁骏知道只有如白天鹅般心灵纯净人，才能跳出与天鹅溶为一体的舞蹈，丑小鸭怎么也要变成天鹅，因为他本来就是。郁骏慢慢走了过去，在林烨垫起脚尖旋转的一瞬间，伸出手轻轻托了一下林烨的腰，“这里我觉得腰稍微抬高一点比较好。”
　　林烨没有扭过头，但是他笑了，“你懂什么芭蕾，外行人少废话。”
　　“没听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郁骏退后一步站在旁边。
　　林烨重新旋转了一遍，在那一瞬间按照郁骏说的稍稍抬高了腰，“这样？”
　　“恩。”
　　果然天鹅的高贵，典雅，圣洁更加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姑且信你吧，怎么说也是一伪艺术家了。”
　　郁骏笑笑，“我们回去吧。”
　　林烨停下来，看着郁骏，“是啊，都困了哪。”伸手拿起沙滩上的衬衫，和郁骏一起走回放车子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郁骏说：“以后练舞蹈的时候喊我，我给你伴奏。”
　　“真的？”林烨瞪大了眼睛。
　　“那样你可以重复练一个动作，省得倒带子了，比较方便。”
　　“太好啦。”林烨挥舞着手臂抱了过来，看样子接下来那惊人的一幕又要发生，郁骏赶紧腾出一只手给推了回去，“不许，以后不许碰我。”
　　“切~”
　　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郁骏想了想对身旁的林烨说：“你要是真的想退学就退吧。”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林烨的舞蹈，心里明白他真的没必要跟那些老师学了，会变味道的。
　　“我就知道你会懂的，嘿嘿。”
　　“……你总是……令人惊讶……”
　　“因为我是王子嘛，哈哈。”
　　“……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大……”
　　“呃……困死我啦！”
　　第二天，在张着比桃还大的嘴的系主任的注视下，在周围人的唏嘘声中，郁骏和林烨办好了退学手续，高高兴兴地走出那所艺术学校。郁骏每天和林烨开车去福利院，老人院，为孩子和老人们弹琴，跳舞。看着老人们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笑容，看着孩子们围在自己和林烨身边叽叽喳喳，郁骏发现，原来生活还可以这么快乐，原来钢琴还可以这么弹，原来芭蕾舞有这么令人神往。

　　今天从老人院出来，看看时间还早，郁骏问身边的林烨，“要不要去看电影？”
　　“好啊，我还没去过大城市的电影院呢，我们那都是挂着幕布，大家一起围在院子里看的。”
　　“那走吧，中午人应该不多，不过不知道演什么，看看去吧。”
　　“嘿嘿。”
　　电影院放映的是成龙和金喜善演的《神话》，女人从秦朝经过了几世的时间等待着自己爱人归来，现在已经没有那样的感情了吧，郁骏这么想着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林烨，只见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又流下了新的眼泪，郁骏笑笑用手肘推了推他说：“你噶嘛哭得这么厉害？”
　　“那女的真专情啊，等了几辈子啊。”
　　“不过是煽情的小把戏。”
　　“你胡说，我总觉得人一辈子总要有办不完的事如不了的愿，就会想尽办法办完如愿，真的。”
　　郁骏笑，“你这孩子这么迷信啊，那等我以后死了回来找你如何？”
　　林烨瞪大眼睛，使劲摇摇头，“不许说死，快呸呸呸。”
　　郁骏在他的催促下无奈地呸了几下。
　　取车的路上，郁骏在音乐厅前面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走过去，用手摸着音乐厅的墙，然后把脸贴上去，闭上眼睛。他仿佛又听到了掌声和欢呼声，又看见了鲜花和聚光灯，“我6岁的时候就在这里独奏了，被称为天才、神童，这里比我家还让我怀念……”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斑驳的石头墙面，郁骏接着说，“我弹了快30年……”
　　林烨一直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没有去打扰，过了一会儿，郁骏感觉到林烨的手覆上了自己摸在墙上的手。“其实你一直都很喜欢钢琴，跟我喜欢芭蕾一样，几乎可以说占据了生命的全部。”
　　郁骏有意避开了林烨注视自己的目光，想把手抽回来，但是林烨的手加重了力道，把郁骏的手拉到自己跟前，让郁骏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还可以站在这里演出，只要你愿意。”
　　郁骏笑笑，“我不想再为他们演奏了，我只给你伴奏。”
　　“恩……我以后一定会在这里演出的，我一定会的，让你和我共同在这个舞台上演奏。”
　　这时一道刺眼的光亮划过林烨的眼睛，是记者，没想到还在跟啊，真是契而不舍，林烨咧嘴笑笑，把郁骏拉到自己身边很亲近的地方，“郁骏~微笑吧。”
　　转天，各大报纸上就登出了大副的彩色照片，郁骏盯着照片上自己诧异地看着林烨的脸和林烨一脸坏坏的笑，无奈地摇摇头，冲在厨房里忙活的林烨说：“你这孩子……成心的……”
　　“省得他们闲着没事干，而且啊，忙着报导咱俩的事，就忘了你的病因了嘛，跟病因相比，他们更喜欢绯闻，嘿嘿。”
　　郁骏把报纸合上，正午的阳光从大窗户照了进来，点亮了整个屋子，林烨哼着歌在厨房里忙碌着，不时地和自己搭几句话，享受着这很久不曾有过的恬静感觉，想着自己曾经认为永远不会再有了，此时此刻，郁骏真的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幸福还没有离自己而去，而带给自己幸福的人却丝毫不知，这种感觉真的很好。随手把报纸扔在茶几上，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郁骏走进厨房，“要我帮忙么？”
　　“求之不得啊，你把香菜择了洗了，我给你炒芫爆。”
　　“呃……”
　　“你会弄吧，感觉你那俩漂亮的手除了钢琴嘛也不行哪。”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哈哈！哎黄叶子要揪下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