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嘉皇后记事》萝月

14、皆知

　　回到家，王远夫妻早已睡下，只有春花一人坐在桌前默默等候。

　　不巧，梅花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偏生，春花还什么都不知道，一如往常地关心道：“娘，您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儿，女儿帮您按按腿，松快松快。”

　　梅花看着眼前这张无邪的笑脸，心内感慨道：多好的女儿啊，关心娘亲，操持家务，家里家外的忙上忙下。谁看了不说一声好，但谁又能想到这张皮子底下是个脏心烂肺的呢？

　　梅花不由拜服，怪不得笙儿会被她骗。再大点，怕是他们一家子都不够她骗的了。

　　梅花双眼不断梭巡着春花，像是看见一样稀罕事物般地看着她。其目光如炬，令春花感到了一丝不适，她不由偏了偏身子，出声试探道：“娘？”

　　梅花这才恍然回神，语气淡淡道：“嗯，按吧。”

　　春花听话不提，但心里却是越发地不安。

　　她不知道这次外出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娘变得有些……有些令人害怕。事态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受。关键在于，这些变化似乎还与她有关。

　　玉笙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言不发。

　　她原本以为娘一回家就会立刻发作春花，没想到还挺沉得住气。

　　不过不管怎样，她相信娘一定会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不会就这么放下不管的。

　　玉笙没打算久待，跟父母道别后便回了房。

　　她一走，气氛变得越发怪异，春花紧随其后跟着撤退。一方面是因为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另一方面是她想找玉笙了解了解情况。

　　没成想，等她走到玉笙房门前时，发现屋内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烛光透出，很明显玉笙已经睡下了。

　　春花不甘心就这么走了，赶紧朝左右方向各看了几眼，没有旁的人在。

　　她怕吵醒祖父母，只能低声唤玉笙。唤了几声，皆无回音。只能不甘心地跺跺脚，无奈转身回房。

　　大堂内，只剩下王鹏与梅花夫妇二人。

　　不等王鹏询问梅花的异状，梅花率先发声：“当家的，你说我们对春花好吗？”

　　媳妇怎么问起这个来了，王鹏不解，可不解也不妨碍他答话：“肯定不能跟自家孩子比，可相较于村里其他人家，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

　　接着，他倒了杯茶给媳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梅花刚要开口，想了想又让王鹏先去看看附近周围有没有人，等王鹏确认没人后才说：“你知道回来的路上，笙儿跟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梅花无奈：“笙儿说她会入宫，是因为她私下里又去找了乐公公，花钱托关系才被采选入宫的。”

　　王鹏惊呆了，“不是，她这是图什么呀？”

　　梅花把玉笙的那套说辞说给王鹏听。

　　王鹏当下的反应跟梅花之前听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接下来，让他更不可置信的事情来了。

　　王鹏瞪大双眼，“什么？你说是春花鼓动笙儿去的？”随后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吧，是不是笙儿搞错了？”

　　梅花早已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接着梅花又将玉笙复述给她听的话，转头又复述给了王鹏。

　　“你说这还能是笙儿搞错了吗？”

　　“这，这……”脑子里塞进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信息，王鹏一时语塞。

　　“当家的，我知道春花是老爷子远方堂妹特意托付给我们王家的。但这前提是她得乖乖的，不惹是生非。现在连我们笙儿她都能算计了，天知道她以后为了自己的利益还会再算计谁。”

　　最后梅花发话了：“春花，是不能留了。我们王家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王鹏皱着眉头，不说话。

　　梅花急道：“鹏哥，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心软。这次是我们没保护好笙儿，下次指不定轮到谁呢。就算之后她安分了，但眼下笙儿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鹏摆手，“好了好了，你放心吧，我没心软。我只是在想以后要如何安置春花，总不能直接把人赶出去吧？再说了，爹娘年纪大了。我就怕冷不丁这么一说，他们会受不住，到时候就不好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等笙儿走后吧，到时候我找个机会先跟爹说。”

　　“行。鹏哥，你可千万不能忘了啊！”

　　“怎么可能忘呢，笙儿也是我的女儿。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也气，怎么可能大被一盖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王鹏走到梅花身后，搭着媳妇的肩膀安抚道：“你就放心吧。”

　　夫妻二人为了不在爹娘面前露馅，也约好了在和他们坦露实情之前继续保持原来的态度对待春花。

　　不过……

　　王鹏还有一个疑问：“既然是笙儿自己想入宫，那事情办成之后她又为什么郁郁寡欢呢？”

　　梅花无奈扶额，头一次觉得自家鹏哥的智商有些堪忧。“这还用问吗？她要是兴高采烈的话，那我们不都知道有问题了？”

　　王鹏笑叹：“鬼灵精的小丫头，还会跟我们耍心眼了。”

　　“那可不？不然你女儿哪来的胆子瞒着我们暗箱操作啊？”

　　说起这个，夫妻二人无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起气：“哎……”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梅花精力不济，想要回房休息，王鹏便随她一道回了房。

　　……

　　梅花是回房休息了，在秦家的秦张氏可是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她没梅花这么心大，还真打算放笙儿一个小姑娘独自进宫。因此她下定了决心，既然女儿心善，那么就让她来做这个坏人吧。

　　翌日一早，秦张氏便搭着村里人的牛车前往县城。她家里不是没有牛车，可这事需要隐蔽，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她自己也不会架牛车，只能特地出钱搭乘村里人的了。

　　槐树村离庆延县府离得近，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秦张氏怕事成之后被看到的人想到她今天有找过管事公公，从而联想到些什么，便特意找了一处小摊子买下头巾将头围住。

　　心头压着事儿，她也没怎么挑拣。随便买了一条粗布头巾，拿回去还可以当抹布使。

　　秦张氏找到乐公公后，没多绕圈子，直接亮明来意。说完后还将钱掏了出来直往乐公公手上送，生怕他不答应。

　　这要放之前，哪怕早个一天，乐公公都不会拒绝。可惜，今年遴选入宫的宫女名单都已经上交上去。事成定局，不能更改了。

　　听到消息，秦张氏颓然松手，手上的铜板、碎银零零散散掉了一地。

　　乐公公：“看样子，老人家还不知道吧？”

　　秦张氏迷惑地看向乐公公，知道什么？

　　“就是您家亲外孙女亲自找我办的进宫啊。”杀人诛心，乐公公还特地将加重的字音放在‘亲’上，着重强调了找他办事的是她的好外孙——玉笙。

　　飞来一箭直往秦张氏心里捅，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衙门。

　　一路上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等回过神，她已经在村人的牛车上了。

　　正好走到了岑山村附近，她仿佛一下来了力气。她要去问问玉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了牛车后，秦张氏都顾不上休息，一路直奔王家。

　　结果，在半路遇到了女儿梅花。

　　“娘，您怎么来了？昨天不是刚去过您那儿吗？”

　　不说还好，一说秦张氏就来气。

　　偏生她顾忌外孙女的名声，只好凑到梅花耳边低声说：“我怎么来了？你以为我想来？你给我回去，好好问问你家玉笙都做了什么好事？”

　　秦张氏气得都不叫“笙儿”，改叫“笙儿”了。

　　什么？娘也知道了？梅花神色一变，赶紧拉着娘回了自家院子。

　　回到自己房间后，梅花急切询问道：“娘，您都知道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全告诉我。”

　　秦张氏碰见女儿后，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急着找玉笙算账了。想着先跟梅花统一战线，再一同发难。

　　如此，秦张氏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梅花听后一点都不激动，沉着冷静的仿佛不像她。

　　不对啊，秦张氏暗自琢磨，女儿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这不对劲。

　　不等她开口问，梅花深吸口气，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娘。

　　正好，现下她急需一个军师来给她出谋划策，娘就来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不如先问问娘的意见。

　　“我早就知道春花不是什么善茬，整天装得和颜悦色的。不知道的看了，还真以为她乖巧可人呢。”

　　瞧娘说的，跟真的似的。好像之前夸春花“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贴心”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梅花也不拆台，频频点头应和。

　　不知不觉间，秦张氏声讨春花的话已说尽。她艰难地将今天探听到的消息一并告知于梅花，话语间丝毫不隐瞒自己去找乐公公的打算。

　　既然春花做出这等事，那么她也不怕女儿怪自己擅作主张了。

　　果然，不出秦张氏所料。梅花一点怪罪她的意思都没有，言语间也不似昨日般推辞。

　　只是梅花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大抵是因为娘计划失败，女儿玉笙仍要面临入宫的窘境。

　　也许是之前一直都做好了女儿入宫的心理准备，因此就算她现在知道最后一条后路已断，也不过失望片刻便平复好心情。

　　秦张氏问：“春花那边，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梅花点头，说出昨晚与夫君做下的决定。

　　“行。等亲家知道后，可不能轻饶那白眼狼。”

　　秦张氏知道了结果，便将此事揭过不提。又和女儿聊了会儿日常琐事后，她便有了去意。

　　梅花极力挽留：“娘，您难得来一趟，哪有不留下用饭的道理。”

　　秦张氏态度坚决：“我气都气饱了，不想留下来看某人的脸，我怕我忍不住一巴掌呼上去。”

　　其实秦张氏还有未尽的话没说完，除了某人春花，她怕她看见笙儿，也会控制不住情绪闹将起来，到时一切可就都瞒不住了。

　　秦张氏心里真正的想法，梅花并不知晓。她只是觉得母亲的担心很有道理，便不再强留。不过她也不能放着年迈的母亲在这大热天里一个人走回去。

　　因此，她不顾秦张氏的反对，硬是在村里找了有牛车的人家，付了五个铜板作为车资，让他送母亲回家。真正是做到了让秦张氏怎么出门的，就怎么回家。

作者有话说

　　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