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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末代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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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的尽头,卫秋娘缓步走过来,她身后是两个垂着头的宫女,花边的裙尾扫过地面,她姿态极好,连压腰的玉佩也分毫不动。
天底下能把请安的时间放在午后最热时段的,也就只有清锦的王后娘娘了,看面相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卫秋娘在心里愤懑地想。她这种生母分位低的王女,在宫里无人扶持,迟早是嫁出去的命,别说是王后,就是随便哪宫的主位,想磋磨也就磋磨了。
若是生母地位略高些的,出门可以带两个大丫鬟与两个随行宫女,次之的带一个大丫鬟,到了她这里倒好,直接将一个大丫鬟充作随行宫女使。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身体原主是个王女,不是嫡出,算不得公主,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她父王几次,更不要说开发什么争宠技能。
只好把自家的宫殿打理得铁桶一般,让王后没机会磋磨她就是了。
前方有人挡住了她的路,卫秋娘只能停下来,那男子白锦衣袍,头戴玉冠,不像是清锦人,满面笑容没有一分达眼底。
“卫秋娘?”男子的语气十分居高临下。
“公子眼看着不像来寻本宫的,倒是来寻仇的。”卫秋娘抬头直视来人,虽然这人说话傲慢又无礼,但是听起来没什么恶意。她是王女,也是王长女,她看过一些这里的史书,清锦卫氏源于南楚安氏——归梦女帝的姓氏,单论王室血脉,那几个国力繁盛于清锦的倒未必有这份体面。
当世诸国并立,夏国皇室姓安,说到底是同宗,自然不会贸然对清锦下手,至于东虞这个邻国,早就被昏聩的国君作了个半死,哪有吞并清锦的资本——虽然清锦的国君,她的父王,也不过一庸碌之君。不过清锦一息尚存,倘捱过这几年,大约还能以战养战,在诸国中也能大声点说话。
她并非在宠爱下长大的贵族女子,所以面对陌生人的窥探,她也可以不羞不恼。
“清锦的王女都像你这么有趣?”那白衣公子嘴角弧度更大了些。
这话一出,她便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大约是某个大国的望族或皇室子弟,至于究竟是哪国,南不至南楚百越,北不至遥炎。
“公子远道而来,即是客人。这天底下可没有主人家对客人说长道短的理。”
“不愧是王长女,当真伶牙俐齿。”男子逼近了些,用折扇挑起她一绺青丝,“母后唤我来清锦择一女子以固两国之好,我看到的姑娘里头,就没人比你更有趣了。”
“中宫娘娘等着我去请安,迟了恐生事端,先行一步。”卫秋娘冷冷一笑,没有直接回应这近似调戏的话语。
请安倒是没发生什么事,王三女乃中宫所出,自然立于诸王女之首,时不时说些有趣的事情,中宫娘娘的心情好了,便也没有为难这些庶出王女。回自己居所后卫秋娘一挥袖打碎了一叠漆彩的釉器,身为王女,外人看去是千般万般好,真正要终日维持着光鲜体面,个中诸多不易只有入了宫的人才知道了,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哪国的后宫不是如此?
原主的母亲生前算是嫔妃们中比较受宠的一个了,育有二女一子,所以原主幼时过得尚可,身体底子还在。母亲封号为柔,性子是真真再柔顺不过,可这样的人,母家又不显,怎能在吃人的宫城里得善终?好在原主一场病下去换了宫斗八级的她来,她从小就对这勾心斗角之事颇为谙熟。更何况,老天爷不仅给了她美貌,也给了她一付倔强玲珑的心肝,怎么能浪费呢?
这一年下来,她一力承担教养弟妹的职责,月俸被克扣的时候,她甚至要放下身段去与内侍争执——又有什么办法,宫中最会看人下菜,她一个一宫主位的王女,可能还不如这段时间频频承宠的一个七品奉仪。
她有时候都会想,出嫁之后会不会好一些,她是下嫁与臣子,还是嫁入他国为皇妃?
最好是当皇妃,不然她的宫斗八级就无用武之地了。
可是若自己跑了,弟妹尚且年幼,又当如何自处?她没去想,其实也是不敢想。弟弟妹妹都是平易近人的性子,对她掏心掏肺,饶是她上辈子经历过不少宫斗,心里也暖暖的,总想着占了人家姐姐的身体多活一回,也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殿下……”卫秋娘的贴身大宫女柳环欲言又止,通常秋娘去请安不会带着柳环,因为自己宫中也有事情要处理。卫秋娘与同母的弟妹及王次女、王六女两个同样丧母的王女住在栖霞宫,这些人中她年岁最长,因此为主位。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是……前朝的事情。”
“噤声!后宫不得干政,你疯了吗?”
“可是殿下,主上另外拨了两个教养嬷嬷来协助殿下您熟悉菁国礼仪,朝中又传出风声,菁国的大公子有意择清锦王女为妃——”想来,便是看上了卫秋娘。
“菁国?”
“是,大公子派人送来了这个。”柳环示意她身后的二等丫鬟柳陌上前,柳陌手上的托盘里赫然是一把金边黑扇,“希望殿下收下并回赠个绣品。”
看到这把扇子,卫秋娘对这个菁国大公子也就知晓的差不多了,大概就是午间来堵她的那位。这位的想法总是如此清奇,这年头女子都好团扇,没有几个喜欢折扇,他偏偏送了把折扇来。只是不知道这位的举动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毕竟哪怕是相看妻室,也该采取正式些的方式,比如请她父王办个宴会展示才艺之类的,清锦还没有穷到办不起宴会罢?父王所做的也太明显了一些,还派嬷嬷来教菁国礼仪……出了这么一位大公子,他们菁国还有礼仪可言?
打开扇面,黑底上画了两三朵大红色的牡丹,相互争妍。
她微微笑了,这牡丹呢,还是一枝独秀的好看。
卫秋娘极喜牡丹,然牡丹是有正宫主位之意的,正所谓丧母长女五不娶,她虽是王长女,但若是高嫁去他国,难免为外人所挑剔,何况,还未必能是正妃。所以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自己喜欢什么,在宫里哪怕是中宫王后、王太后,也不敢过多表现自己的好恶所在,万一被人钻了空子下手呢?。
所以这幅牡丹扇面是指,他有意给她一个正妃之位?那倒称得上有诚意了。
“虽说公子对本宫有意,可有些事情,本宫放在心里憋着也不好,该说开的还是要说清楚;公子对清锦局势可能不甚详解,本宫并非嫡出,将来公子若是谋菁国大位,娶了本宫,就等于断了妻族的支持。若是谋的清锦兵权,就该趁早把三妹妹娶回去,她外家是清锦的大将军。”卫秋娘坐在回廊的护栏上,斜倚着柱子,竟是半点也不在乎仪态,细碎的阳光透过回廊附近的树叶缝隙照到她褐色的齐腰长发上,韩子安一时间看得怔住。
相顾无言,还是韩子安上前一步,取出放在袖子里的血玉簪,给卫秋娘挽了一个男子发髻:“我没伺候过人,大约也就只能梳这样的发髻罢了,这么打扮倒是挺好看的,可惜殿下不是男子,否则该有游说之才,周游列国才是。”
“莫说本宫没有那个心,就是有,也该听从父母之令而行。父王怎么安排,本宫就怎么做,今后的日子好坏,大约也和婚事有些关联。”
“那我更要娶殿下你了,看得如此通透,若是被我那个样样都要与我抢夺的皇弟看中,我会后悔终身的。”韩子安露出他的两排皓齿,笑得卫秋娘也不知他究竟真心还是假意,“哎呀,我真是幸运呢,本来想按齿序看看清锦的王女,结果这第一位就是个好的。”
卫秋娘看着韩子安,不知该说什么,再争执下去也是无益,更遑论想去判断对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人说话本就嬉皮笑脸,卫秋娘知道韩子安是菁国德妃所出——这些与她适龄的各国王室,不管有没有正妻,她都打听过。就是不知道外人眼中素以稳重规矩著称的洛德妃,怎么就能纵出这么一个纨绔来。
身体原主一直都喜欢英武朝气的男子,最好是个武将,才符合想象中把她带出九重宫城的英雄形象。
在清锦层层规矩桎梏之下,现在的卫秋娘看得太清楚,能改变她们这些王女一生命运的东西,不是母亲的身份地位,而是嫁得好不好。
“菁国国力远在清锦之上,称不上什么借助妻族助力;我母族是夏国洛家,遥炎与四江的君后均出于洛家,你可见这两国助我母妃登临后位?”遥炎,四江,南楚,扆国,皆是当世强国,遥炎与四江更是同气连枝,连皇后都是立的同族。遥炎君后洛锦紫与四江君后洛御笙两位都是洛德妃的族妹,若真有心相助,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嫁出去的女儿,应当为夫家打算了,事事想着依靠娘家,却也要看娘家肯不肯相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