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邀请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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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罗妮卡震惊了，彻底地震惊了。
就在昨天，那个叫阿尔谢尼的男人将手指随意地在那份花名册上一点，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最可怕的，是他点的，就是这艘船上的船长，弗兰克·A·哈兰德。
这下她不得不相信，昨晚出现在她卧室里的男人是个了不得的非凡人物。
更奇妙的是，一切都像往常一般运转，游轮的行程仍在继续，好像船长突然换了一张脸对于这艘船上所有员工来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出于那句“知道太多反而对自己不利”的忠告，她没敢多问什么，她也隐隐知道，就算她开口问，现在的“船长先生”也不会正面回答她。
维罗妮卡很讨厌这种感觉，但她又不得不相信这个男人。毕竟……她攥紧插在上衣上口袋里的银行卡，把自己的衣服都抓出了褶皱。
旧主已死，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只有这张银行卡里的钱了。
船上的大多数海员并不知道自己的船长已经换人，有聪明人注意到船长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舰桥的通讯室和自己的房间，在其他地方基本见不着人。而且船长似乎变了个人，无论是身形还是举止都与原来或多或少有一点差别。
但通讯室、监控室的保安们以及服务员们依然像往常一样对船长笑脸相迎，一切显得那么正常，让那些怀疑的人们反而不太敢轻易去冒犯船长。
不过他们的怀疑也只停留在这几点上，没有继续深究。毕竟每天接收的船长命令与往常并无区别，物资库每天晚上也都会开启，供迪厅和赌场补充酒水食品。更令人高兴的是，以往抠抠搜搜的船长先生最近两天给所有员工发的福利比以往要多得多。
玩乐不止，这样就足够满足相当多人的欲望了。
当然，阿尔谢尼当然不相信简单地发发福利就能稳住那些跟了老船长相当年头的老船员。所以，接下来一天，海员们惊奇地发现，那些满口“阴谋论”或者已经多多少少在调查船长隐私的老头们像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
尽管如此，变局还是发生了。
航行的第三天，也是这次行程的最后一天，通讯室的安保传来了一个坏消息：等船经过米亚港大桥后，会有一个“猎人”干部上船找乐子，据说是老船长的熟人。
阿尔谢尼翘着二郎腿坐在舰桥的皮质椅上，“说具体一点，那个叫尼涅尔的家伙和老船长有多熟。”
通讯员努力回忆了一下，“其实也不算多熟，那个老猎人其实一直喜欢敲诈老船长，听说是这艘船上很多服务员都是那个老猎人帮他弄过来的。”
“这么说，只是生意伙伴而不是朋友关系……”阿尔谢尼眯了眯眼睛，“他们平时见的次数多吗？”
“不算多，那个老猎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是不会登船来找他的，平时他们只保持电话联络。”
“这样啊……”阿尔谢尼浅笑，“那就没什么问题。”
“可是……如果您一旦露馅的话，那个老猎人说不定会……”
“放心，我有分寸。”阿尔谢尼起身道，“船经过刻赤大桥的时候，记得往右岸多靠一靠，有人会送包裹上来。”
“是前两天您联系的人吗？”
“差不多，找老朋友托了点关系罢了。”
酒馆有关雅科夫的一切都被丢到了外面的街头供流浪汉和社会散人任意取用，那些来吊唁的人们也都被一一挡在了门外。
左淙倚在二楼的楼梯扶手，通过回廊的窗户看着楼下雅科夫的遗物被人一件一件地顺走，嘲弄地笑了笑。他可太喜欢看到这种画面了。
毕竟，这本就是一座吃人的城市。哪怕生前再声名显赫，也不会在这座城市被人铭记百世，只会被城市所豢养的秃鹫们无情地、一点点地消化掉。
外面的一轮残阳在青年的脸上勾勒出不错的阴影。左淙不再继续欣赏楼下秃鹫们的进食，走下楼梯，“埃米尔！托姆！我看着门口那些捧花心烦，全都给我扔了！”
吧台的伙计们行动起来，但他们打开门出去时，左淙敏锐地注意到从对面街角拉过来的一道长长的人影。
他悄悄从柜台底下摸出手.枪插进腰带，步出酒馆大门。待看清对面街角倚着电线杆的人是谁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对面那人缓步走过来，声音沉得仿佛两块强磁铁吸在一起摩擦，“我从中午等到现在，才见你开门打扫门口。”
左淙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在不自觉地往后腰带靠近。
“没想到你还挺仁慈的，等到黄昏没什么人来吊唁了才来清扫。”中年男人嘲讽道。
左淙冷脸相对，“你是来送邀请函的？那我还真是荣幸。”
可男人却竟是自顾自地绕过他往酒馆里走去，“我只是想亲自来确认一下，能被雅科夫视作后半生珍宝的年轻人究竟是何等姿色与魄力。”
青年唇齿紧咬，跟着走进酒馆，砰地关上门，把门外忙着打扫的伙计都吓了一跳。
他靠在门板上冷笑道：“雅科夫已经死了，不用再在我跟前提他那个恶心的名字。”
“你是在向我示威吗？”中年男人喧宾夺主般地坐在吧台前，拿过瓶子给自己倒满一杯，凑近一闻，皱了皱眉，拿过杯子就往青年方向猛泼过去，“怎么是水？”
青年迅速侧身躲了过去，强压住怒气道，“没付钱的人，有什么资格喝酒？”
男人的笑声像极了干瘪的羊皮水袋被人挤压的声音，“哦，我差点忘了，现在你才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他的身子微微往青年那边倾，“怪我，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当时你还是个乖孩子……”
一缕寒光袭来，男人微微偏头，一把餐刀擦着他的脸掠过，噔地在酒馆的墙壁上碰出清脆的声音。
左淙隐隐听到男人的衣领传来无线电的嘶嘶声，男人干笑一声，低低说了声“不用”。
“还有在衣袖里藏东西的习惯啊。”哪怕眼前的青年已经显出杀意，男人还是气定神闲，“知道么，你刚刚的表现，活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青年不语。
一阵令人窒息的对峙。
最后，男人笑出声，“怎么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信封，放在吧台上，“雅科夫说得对，你很有潜力，也很有野心，我期待你在‘沙龙’里的表现。”
左淙慢慢走到酒柜边取出几个瓶子，调配完后，在杯口加片柠檬，放在男人面前，“用波兰‘生命之水’做底酒的‘黑俄罗斯’。叶戈尔，你这种人只有喝烈酒的命。”
“因为烈酒更容易让人忘记自己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叶戈尔吮口柠檬，随后仰脖将杯中酒液吞进喉咙。
玻璃杯与酒桌重重接触，男人深呼出一口浊气，“还是那种感觉，像一个火球滚进了我的胃里。”
“喝完就快点变成球从这里滚出去吧。‘猎人’的一号人物，单独和死去旧友的情人共处一室，被人看到可要在网上发表不少万字小文章的。”左淙擦拭着调酒杯面无表情地说道。
叶戈尔扯开领口的纽扣，随意地摆摆手就准备离开。
青年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说道，“你知道的，四年前的亡灵需要一个载体。”
男人脚步一顿，“当然了，雅科夫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尽管放心，有我在，那些亡灵不会来找你麻烦。”
砰。大门闭合。
青年擦拭酒杯的手微微用力。他刚刚只说了半句，现在他低声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了。
四年前的亡灵需要一个载体。
“于是我活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邀请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