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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为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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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墨炙状似随意的取出个白玉瓶推到轩辕彻面前:“这瓶净体丹给你,……既吃不惯辟谷丹,身上就少不得这个。”
净体丹顾名思义就是净化体内杂质的丹药,他乾坤戒里的,品级自是不凡。
轩辕彻受宠若惊,也彻底放下心来,赶忙起身施礼:“多谢师尊!”
“嗯,你……。”墨炙本想说以后做饭能不能捎带上我的份,又考虑到人设,只得噤声。
“师尊有事但请吩咐!”
作为师尊墨寒虽然不合格,但轩辕彻一直对他心怀感恩和尊敬,是师尊让他免受饥寒,给他容身之所,带他踏上修途。
“你,通知你师兄他们,明日辰时到离居集合。”他最终没好意思说出口。
“是,师尊。”
天幕点点明星伴着如钩新月,看似触手可及。墨炙在门口仰望半晌才回到居室,接下来需得好好规划规划代墨寒授徒之事。
不曾为人师,开头有点无从下手,只得将墨寒的修炼经验和自己从小被父母教导的经历相结合,把心得感悟做成笔记,再以“因材施教”为原则。如此,大方向的指导方针算是出来了,然后又从乾坤戒里找了些适合徒弟们现阶段修炼的功法典籍翻看。
不知不觉已是寅时,仰赖现在的体质和修为倒也不觉疲惫,他不打算再睡,收起桌面上的典籍经卷便开始修炼。分神境灵气运转周期比元婴境短很多,很快便沉入那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玄妙之境中。
两个大周天运转完,旭日才刚刚露出地平线。墨炙试着将神识外放,可清晰听到离居外清风过竹林声、幽篁峰西侧山谷中的溪流声、飞瀑跌落寒潭声、早起鸟儿的啁啾声……,这些声音汇聚成一首静谧清幽的清晨曲!
尽可能向远处延伸,想看看能覆盖的范围极限在哪儿。发现整个幽篁峰能轻松覆盖,近处可探到弟子们的声息;及至峰顶能够感受到风穿梅林、薄雪清寒;往西越过山谷进入玄虚山脉内,能“听”到鸟鸣兽息、枝叶沙沙。幽篁峰西南紧挨庚辛峰,峰主蓝炎烈是器修,元婴后期修为,虽不必担心被对方觉察,不过出于礼貌,墨炙只是一掠而过并未细探。
最后试探的结果甚是惊人,竟能达东南方的木华峰和东方的归云峰边缘,虽然太远处已不甚清晰。
等“玩”够了看还有些时间,墨炙便学着山大王出去巡山。
幽篁峰峰如其名,峰腰往下最多的就是竹子,品类繁多,茂林深篁,蔚为壮观,只峰顶遍布长年盛开的梅花,是烹茶赏梅的绝佳去处。不过拜那场分神境的天雷劫所赐,大片区域化为焦土有待修复。峰顶往下可见红杉、黄檗、大树杜鹃、红豆杉、珙桐等,几乎都是现代世界十分稀有甚至灭绝的树种。穿行其间,草木气息清新浓郁,仿佛回归原始。
行至西南山谷处,带着丝冰寒的潮润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的溪流是玄虚山上冰雪所化,于断层处形成瀑布,瀑布下有深潭,潭深约五丈,曾是墨寒淬炼水灵根的重要去处之一,后来成了峰上水灵根弟子们偏爱的修炼地,因潭水冰寒而简单名之“寒潭”,走近去体感温度都比远处低了几度。
忽察觉潭中有异,不待探出神识查看,眼前突然出现一副“美男出浴图”,少年白色里衣紧贴身体,紧致利落的肌肉线条毕现,手里抓着两条银白中泛着金色的鱼,正活蹦乱跳挣扎的欢实。墨炙不禁莞尔,反应过来后又迅速压下上扬的唇角。
轩辕彻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境下碰到师尊,好像还看到师尊笑了,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花眼。他赶忙把鱼抛到岸上,飞身上岸行礼:“师尊晨安!”
墨炙故作淡漠的颔首回应,转身离开。
果然眼花了吧,轩辕彻暗忖。
墨炙也很无奈,他满脑子盘旋着那两条活蹦乱跳的鱼,生长于灵气浓郁的寒潭,想也知道必定美味。唉,都怪墨寒这高冷人设,郁闷!
辰时未到四个弟子已陆续赶到离居,冷清的院落一下有了人气。
宫泽崖:“师尊,三师弟已收到您出关的消息,近日即回。”
“嗯”,墨炙扫过在场四人,斟酌道:“今日召你们前来,主要是为……,咳,在此为师先做个检讨。”
堂下徒弟面面相觑,不明白师尊今日是为哪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墨炙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重新组织语言:“此次进阶渡心魔劫突有所悟,为师一直不曾未尽到为人师表的责任,实在失职,日后你们在修炼中再遇到难题尽可来找为师。”这是他昨夜想好的转变缘由,渡心魔劫心有所悟这个理由再适合不过。
闻言,徒弟们既感意外,又觉欣喜、振奋,同时还有点委屈。能入选为亲传弟子资质自是不差,却因缺乏指导,修为相对同期入其它峰的内门弟子要进步缓慢(轩辕彻天赋逆天,是特例),此刻听到师尊说出这番话,心情怎能不五味杂陈!
看着徒弟们神色变幻,墨炙心有触动,更加正视自己这番决定,他看向宫泽崖,诚挚道:“这些年峰上事务主要由泽崖在负责打理,还要照看师弟们,辛苦了!”
宫泽崖有点受宠若惊,赶忙道:“替师尊分忧是弟子分内的事,何谈辛苦。”
宫泽崖相貌中正,眉目清朗,处事沉稳宽和,是木、火双灵根,金丹境中期修为,因修为未达元婴境,仍按宗门规定,穿着幽篁峰统一的蓝领窄袖袍白色弟子服,腰间垂挂着青色竹节状玉符,刚过而立之年的容貌。
墨炙将一把边骨为青绿色的扇子递给他,“这把风云扇是下品圣器,风五行属木,又助火势,跟你体质正契合,送与你补做收徒信物。”
宫泽崖躬身双手接过,嗓音微哑,终是失了平素的沉稳:“谢师尊厚赐!”
当年师尊迫于宗门规定选他为徒,只简单行过拜师礼便罢,不曾给过什么信物,除了刚到峰上时指导他入门修炼,往后就鲜少过问,不仅是他,连师弟们也是如此。师尊今日这番举动让他心中不禁对未来多了几分期待。
墨炙扶大徒弟起身后转向二徒弟慕容若风,送给他一把手柄处镶沧海黑晶的水属性宝剑,名为蓝曜,也是下品圣器,上面的沧海黑晶可起到加成作用。
慕容若风俊逸风流,眉眼常带笑,颇有翩翩风度。他是水灵根,一年前刚达金丹境,平日会帮着宫泽崖处理些对外事务。此刻他敛起面上惯常的笑,双手接过蓝曜,郑重向师尊道谢!
接下来是四徒弟冷萧瑟,二十几岁却还像个未长开的少年,肤色苍白、唇色偏淡,个性孤僻沉郁。他的体质很特殊,拥有非常稀有的变异灵根冰灵根,却又同时存在火灵根,冰本质属水,水火相克,使其体质成为鸡肋,入门比轩辕彻还早两年,修为却只到筑基初期。当年同期入门的资质上佳的弟子都被其他峰主先一步选走了,姗姗去迟的墨寒为了应付任务随手点了他。本来以他鸡肋的体质只能待在外门或木华峰,总之,归于缘分吧。
其实,这种体质并非没有办法解决,只要有漱灵液即可。漱灵液是杂灵根修士梦寐以求的,可以洗去多余灵根,保留下想要专注修炼的单灵根或相生双灵根。但漱灵液最低也得达圣品初阶效果才有保障,目前仲元大陆能炼制的药修屈指可数,且所需主要药材也稀有难得,致使漱灵液一药难求。
“萧瑟……。”
冷萧瑟一双难掩沉郁却清透的琥珀色眼睛看向墨炙,带了点小心翼翼和瑟缩。
看着眼前受惊小鹿似的徒弟,墨炙下意识放轻声音: “适合冰灵根的兵器实在稀少,为师手里也只有这柄含光刀,只是上品灵器,待日后找到合适材料再帮你给它升级可好?”
冷萧瑟把镶嵌着冰晶石的长刀接入手中,受宠若惊的小声道:“谢谢师尊!”忍不住轻轻抚摸刀身,眸中透出点点亮光。
墨炙斟酌了下又补充道:“为师会去找你木师伯,看能否请他炼制漱灵液。”
一般丹修都是丹药双修,恰好青卯峰主木寒落就是能炼制出漱灵液的丹修之一。
冷萧瑟猛的抬起头,眸中有希冀有忐忑,好似怕是梦一场,开口已带上颤音,“师,师尊……。”
这双小鹿似的眼睛让曾为富贵公子的墨炙心生怜惜,忍不住强调一句:“这两日为师便去。”
“谢谢师尊!谢谢师尊!”冷萧瑟眼圈泛红,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作为家里失去生母的庶子,从小就被百般冷待。十岁时偶然被人发现有修炼资质,更是遭嫡母忌惮,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侥幸逃出家门,几经辗转拜入道归宗,想习得本领让自己强大起来,却因这鸡肋似的体质,让心中的希望蒙上阴霾,日复一日黯淡下去。今日这阴霾竟有了被消除的可能,他怎能不激动。
师兄弟们由衷为他高兴,受困于体质,欲进却进不得的感受他们能理解,也因此心中更受触动。
看到轩辕彻,墨炙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少年手里抓着鱼,湿身出水的画面,嘴角忍不住上翘,“小彻啊,来。”……,突然意识到语气不符人设,想再改也来不及了,幸好前面有了铺垫,不会太过突兀。
轩辕彻的心怦然一动,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小彻。记忆里有个温柔的声音会叫他彻儿,可那个声音的主人却在他五岁那年为了保护他,也为保住她自己的清白而决绝的选择自爆,变成记忆里再也洗不去的碎肉血雨,永远留在他的心底,也成了他的梦魇!深藏的记忆突然浮现心头,一双漆黑的眸子黯淡下去,沉默着上前两步。
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墨炙有些不明所以,只当善变的少年心思。取出银光剑抚了下剑身递给他,“这柄银光剑你先将就着用,日后为师寻得更适合的再补给你。”
轩辕彻躬身接过,“多谢师尊!”银光剑属上品灵器,他已经很满足,他原来用的只是柄上品法器,因为找不到好材料,也没有多少灵石,没法找庚辛峰的同门帮忙打造更好的兵器。
“依你们现在的修为,手里兵器品阶太高,便如‘小儿抱金过闹市’,并非好事,这些你们先用着,待日后修为提升再换不迟。”
“是,多谢师尊!弟子省的。”四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暗道:这些兵器的品阶已经相当高了,有多少金丹境修士能用得起上品灵器甚至下品圣器的,不过以师尊的性情,不了解“行情”也在情理之中。
最后拿出来给徒弟们做压轴礼物的是一套“破迷明道心经”,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父亲教授给他的这套心经原来是在“清净心经”的基础上改良而成,他在乾坤戒里找到了“清净心经”的原版,应该是在现代世界父亲有了新的心得感悟后在原版的基础上加以创新精进。
“这套‘破迷明道心经’有助于提升心境、破除迷障和心魔,希望能对你们的修炼多些助益。”墨炙把昨夜誊写在绢帛上的心经递给轩辕彻,示意他展示给师兄们看。
没想到今日份的惊喜这么多,四人恨不能立马将心经熟记于心,回去好好研习。墨炙看出他们的急迫,便不再赘言,示意他们退下,他也还有重要事情规划。
出了离居,慕容若风驻足回望,突发感慨:“师尊他,变化好大……!”语气中有疑惑,还有点恍惚。
“这不正是我们所期望的么。”宫泽崖拍拍他的肩,继续前行。
慕容若风不确定道:“我们这应该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
宫泽崖、冷萧瑟、轩辕彻默然心道:应该是的吧?希望是吧!
徒弟们离开后墨炙便满峰上走走停停,偶尔在绢帛上写写画画,引得一众杂役弟子驻足远处观望。墨炙灵机一动,招呼他们过来,学着先秦商君“举足为跬,倍跬为步,步为六尺”的测量方式,指挥他们从一个点出发,向不同方向按平时步距笔直行走,走到特定位置停下,然后报出各自步数。他根据弟子报出的步数,标注在绢纸上,然后换位置继续测量。
如此南北东西、上上下下,这帮弟子感觉比炼体还累。待结束后,墨炙遣散众人,只留下领头弟子黄滕,吩咐他回去统计好峰上杂役弟子的灵根类别并人数,尽快报给他。
如此忙忙碌碌直到夕阳西下,居室里光线已暗下,墨炙点上蜡炉继续在绢帛上写写画画,偶尔停笔沉思。他想将幽篁峰居住区域重新进行设计改造,使其不仅宜居、还宜修炼。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一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从小到大,除了在学习和心性方面父母要求严苛,在其它方面他向来是安富尊荣、自由肆意的,也因此养成他富贵公子的优雅随性。如今既然要安身此处,当然得随心意改造成让自己舒适的环境;而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即将验证二十年学习成果的兴奋感,父亲教授的很多艰深的术数和阵法,在现代世界受环境所限无法付诸实践,现在正是机会,他隔着时空向父亲提交答卷。
父母亲刻意教授那些在现代世界明明用不到的东西,是否正是为预防出现如今这种情况做准备?又或者,他们一直都怀抱着回到这个世界的希望?
不知不觉已是子夜,没有饥饿感却习惯性想吃东西,又想起那两条鲜活的鱼儿,只能遗憾的叹口气,取出欧阳师姐给的莲花酥咬了口,感觉不如母亲做的味道,便随手放到桌上。
次日一早黄滕就把统计数据交了上来,根据这些数据墨炙在绢帛做了些修改,后去往木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