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须臾间》临酒贤

10、第十章：四方礼

　　————第十章：四方礼————

　　刚离开九天之上，扶伊便开口，“多谢殿下。”
　　“善是好事，但有时也不必强出头。”昭游缓缓道，“方才若非我同你合奏，班漆不知又要寻些什么理由折腾你。”
　　“我知道了，日后定当谨慎行事。”扶伊闷闷开口。
　　昭游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扶伊的脑袋，扶伊低着头，轻扯着嘴角。

　　昭游刚回到赤魔宫，便被喊去赤魔王的寝宫。
　　“消息传的真是快。”昭游无奈的说，“倒也不能怪她，铃溪仙子的清心曲的琴谱未曾有所隐瞒，此番她讨巧，吹了清心曲，既不拂了元化君的面子，还给班漆一个台阶下。元化君日后想必会送上一份大礼。”
　　赤魔王赞赏的点点头，“说起来，扶伊学有所成，眼下局势变幻莫测，也到了进行四方礼的时候了。”

　　四方石乃女娲补天后剩下的灵石，赐予灵女。四方石可以治百病，所以就放置在巫医族正脉的医馆里，因为可以救命，无论是巫医族还是赤魔族的族人都敬仰这块石头，后来竟生出一个四方石精，被当地人供养起来。后来，四方石精灵择地而栖，竟搬到了赤魔族的领地。赤魔王就把战功显赫，有大才能的巫医族和赤魔族的族人的名字刻在上面，供世人敬仰。把名字刻在四方石上，就意味着得到四方石的庇护，自愈功能更甚他人。但这四方石只与活的人有联系，把名字刻在四方石上的人一旦死后，名字便从四方石上消去。

　　扶伊在华雪峰白日研究医书，辅导师弟妹们，夜里爬上桐余的宫殿偷饮，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闲着发呆时，不时想起那日从杏林宫回来时，路遇出来溜达的桐余和归尽，“扶伊，方才殿下那去未及过四方礼的辅臣，你不觉得，与未及过门的妻子，有些相像吗？”
　　惹得扶伊红了脸，“你们俩才应该多加把劲儿。”

　　一日早晨，双礼殿接到了赤魔王身边的使者带来的诏书，“扶伊受本王之命，即日起，任太子昭游之辅臣，。望辅臣能潜心辅佐太子，助太子仁爱、尽职，至太子功成之日止。赐，星月殿侧殿七星殿。”
　　扶伊一边听，一边大汗淋漓。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当辅臣，确是还为时尚早。承那四方礼虽按理说是不在话下，但自己于这须臾大陆毕竟是生人，能否受其庇护都是后话，此刻竟要生生将名字刻上去，这四方礼看是不好过。

　　紧张的准备了一个月，总算到了受礼大典。期间没有再见过面的昭游正坐在上座观看受礼大典，这大典虽说是为了刻名四方石，但也是为了向四方昭告，我这默默无名的小女子如今成了大名鼎鼎赤魔王储君的辅臣。
　　受礼的台搭在了赤魔一族通天的流关山上。这流关山为赤魔族直接连通九天之上的一处关口，两界相交瘴气盘踞，半山腰处却有一处灵泉，灵气致纯乃疗伤的圣地，而四方石便藏在这泉水之下。这山由于瘴气弥漫，靠近即觉浑身发冷，头疼欲裂，重则腹内绞痛、气泽逆流，是以非寻常妖兽能够靠近。今日为了受礼，赤魔一族特地在山脚下用结界罩住一块地，供各地小妖前来观赏。其他受邀而来的仙、妖则位列上座。
　　初次看到这受礼的小妖大多甚是诧异，在史料册子中记载的事迹多是赤魔族的功勋战将，这样外族的妖受四方礼除开百年前的须臾第一女医文茵外，便是此位不知从何而来的小仙了。
　　一胡子拉碴的堪堪化作人型的狐妖回头对一帮小妖侃侃而谈，说是要作为赤魔王储君的辅臣，这第一件事便是要毫发无损的进入这流关山中，寻到灵泉，取回泉底四方石的碎石，再以血相祭，这危险之处便在于这血祭。老狐妖还在摇头晃脑地说，一只小树精晃晃脑袋，“快看快看，扶伊姑娘进山了。”

　　这瘴气虽浓厚，但却也无法伤及扶伊分毫，难的首先是要寻这灵泉。这灵泉时常被瘴气笼罩，两界相交，重山交错，这地形也常做变化，一时之间也不好寻找。神婆曾说赤魔一族可以用气泽做指路标，只是自己非赤魔族人，气泽中昭游的部分也并非强大到可以和灵泉相互感知的地步，只求能找个大致方位。

　　按照昭游的心法口诀，从气泽中抽出一条金色的气泽，引入玉笛。划开雾障，只身冲进流关山。五识未及关闭，有一阵眩晕，靠着树缓了一下，是有些紧张了。正准备继续，衣摆仿佛被人拽住，低头是一只白色的毛团，漏出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扶伊，扶伊往前走一步，它便蹦跶一下。
　　扶伊蹲下来，“流关山当真什么神奇异兽都有呀，你是什么品种的呀？可以入药吗？”
　　白色毛团打了个滚。
　　“好了，你先去玩，姐姐可有正事要做，不能陪你玩。”扶伊戳了戳白色毛团。

　　白色毛团孜孜不倦，一蹦跶，跳上了扶伊的肩膀。
　　扶伊正往前一步，毛团便往后使劲推，似是不想扶伊再往前的样子。

　　莫不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扶伊伸手把毛团捧下来，就近放在枝桠上，“没事，我去看一眼。”

　　扶伊顺着玉笛的指引，到了更茂密的丛林里，大树参天，枝桠横飞，把日光遮了个严严实实。雾气厚重，大抵就是灵泉边了。慢慢的往深处摸索，听见悉悉簌簌的声音，下意识的蹲在树丛中。轻轻拨开树叶，只见薄雾中清晰的两道黑影落在了泉边两棵树上，转身隐去了身影。

　　扶伊不敢轻举妄动，泉边又恢复了寂静，偶尔几只鸟兽扑腾翅膀的声音，几声鸟叫，听来总有些瘆人。静静等候了片刻，对方还未有所动作，扶伊一时摸不准这是否属于四方礼的部分，还是又是之前在华雪峰碰到的那群人。

　　按理来说，当生人靠近四方石时，赤魔王应当可以幻化出周遭的景象，这都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了，扶伊竟还未靠近药泉吗？再拖延下去，这辅臣大抵不能服众了。小仙小妖在台下悉悉簌簌说着小话。

　　扶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且不说这辅臣之职会如何，单是自己的面子便挂不住。此刻不能正面相击，声东击西引开他们，待过四方礼，再出来收拾他们。

　　飞出两只银针钉在远处的树上，那边两人还没有什么反应。捏出几只纸人，捧着火球一次往另一侧方向飞去，哗的一下燃起来。黑衣人那出传来轻轻响声，有衣袖翻飞的声音，大抵是去探个究竟了。又过片刻，再扔一银针到黑衣人原来的树上，没有什么响动，应是都离开了。扶伊这才猫着身子靠近药泉。毕竟是在树林中，遍地干枯的树枝，零散的碎石，免不了细小的声音。扶伊轻轻入水，潜入池底找暗道，祈祷着尽快找到，此刻她在明，黑衣人在暗，着实不利。

　　忽而一支箭划破水流冲了进来，扶伊转身，勾破了手臂的衣裳。扶伊往更深处潜，往岸边藏。又几支利箭飞来，怕是躲不过去了。扶伊握住玉笛，破水而出，避开呼啸的箭。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竟要置我于死地？”扶伊厉声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继续猛攻。

　　山下的众人等的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急促的笛音自山中传出，各个都精神抖擞了起来。这笛声能传这么远还如此嘹亮，大概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用了气泽来催动笛子。
　　方才寂静的化形画面忽然显示出了在咕咚冒泡的药泉。横飞的箭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老狐妖眯着眼，“难怪这扶伊姑娘方才迟迟未得接近这药泉，此次四方礼各位有眼福了，可不知比上次文茵女医时惊险几分。果真赤魔王对殿下是寄予厚望的，辅臣都要下这么大功夫挑选。”

　　神婆看着突然冒出的黑衣人，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昭游皱着眉，神情严肃，起身到赤魔王跟前言语几句便离开了。
　　仰慕昭游英勇神姿的小妖嘀嘀咕咕，“扶伊姑娘这等水平，可如何能为我们昭游殿下分忧啊？！”
　　昭游招来飞廉兽，纵身一跃，骑上兽背，转身离去。
　　疼惜扶伊容姿的小妖又哀叹道，“殿下怎的一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

　　抬头再看四方礼，扶伊拿着玉笛换形抵抗，奈何黑衣人的功力明显高于扶伊几层，来回几招扶伊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扶伊边打边退，在画面的边缘挣扎着，黑衣人的攻势渐猛。也不知黑衣人的箭用的什么材质，竟将玉笛打的伤横累累。扶伊在画面中的最后一面是玉笛被击碎，四散的碎片在脸上划了一道。引得山下小妖一阵惊呼。正在扶伊准备唤出太一剑时，忽然一道力量将她拉进了一个暗道，顺着那个暗道滚到了一个暗室中。

　　慢慢爬起身，扶着头，缓了一会儿，扶伊才抬起头打量周围的环境——黑漆漆，还湿答答的，暗室的尽头有一窄道，透着蓝光。除此外还有方才那只小毛球，正卧在扶伊的肩上学着扶伊睁大着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暗室尽头！
　　不……哪里只有一只，明明是一群。暗室地面上蹦蹦哒哒的都是小毛球。
　　扶伊小心的越过一个个小毛球，走到了有蓝光溢出的暗道，只过一人的宽度，扶伊慢慢的走过去。过了暗道，便是一处宽阔的冰洞。冰洞正中有一个高台，悬着一人高的蓝色晶石。晶石上清晰可见刻着的名字，大多都是史书里的人物。
　　自己居然可以和这些奇人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四方石上，想来便有些惭愧。

　　扶伊打量了一下四方石，在一处不大明显的地方发现了婆婆的名字，兴奋的跺跺脚。

　　扶伊捏诀，唤出四方石的精灵。睁开眼，是小毛球立在了眼前。扶伊把它移开，又捏一次，睁开眼，又是小毛球。又移开，又捏诀，又是它。来来回回好几次。扶伊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开心的扑腾的小毛球，没有办法。
　　起身绕着四方石走，思考着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你喊精灵出来，为什么不同他说话？”忽然一道人声出来，把扶伊吓了一个激灵。
　　“谁？”扶伊把头从四方石后面伸出来，“殿下，是你啊。”她指着此时乖顺的窝在昭游脚边的一小坨白色，“小毛球是四方石的精灵？”
　　昭游把它拎起来，“顽皮。”施了法，小毛球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七八岁大的俊朗孩童模样。
　　“参见殿下。”男孩转身又朝着扶伊，“扶伊姐姐。在下乃四方石精灵了荆。”

　　“你一个精灵喊我姐姐，我受不起。再说了，你可比我大了好几百岁，喊我姐姐你不憋屈的慌。”扶伊摇摇头。
　　男孩抬头望着她，“姐姐～”
　　“算了算了，随你吧。”
　　“姐姐你可知道，你路过的每一只小毛球都是守护四方石的灵兽。本来你该击退他们，让他们闭了五识才可进入这冰洞。不过在在下的保护下，姐姐毫发无损的到了冰洞了。”了荆说完得意的环抱双手，“至于这刻名嘛，好说。姐姐只消一滴心头血便可。”
　　扶伊愣了一下…… 心头血，怕不是在框自己。昭游往了荆的头上敲了一下。
　　了荆复而嘿嘿的笑着，“玩笑话，一滴血便可，哪儿的都可以。”
　　扶伊咬破指尖，待沁出血珠，便往四方石上注入，四方石的灵气也一点点流入扶伊的身体。大抵是四方石的能力过强，灵气在身体里乱窜，扶伊只觉脑袋快要炸开，五脏六腑在被撕扯着，竟在冰洞里冒出了汗珠。
　　“清心诀。”昭游开口。
　　扶伊盯了定神，默念清心诀，稳住心神，慢慢引导灵气的动向。
　　片刻，扶伊两个大字便清晰的出现在了四方石上。
　　扶伊兴奋的摇着昭游的衣袖，“殿下！你快看。”
　　“看见了。”昭游看着额间容发被汗水打湿敷贴在额边的扶伊，轻声答。

　　这也太过简单了一点，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惊险刺激，噢，除了药泉外的那处。不知婆婆当年的四方礼又是如何。

　　此番又花去不少时间。四方礼最有看头的便是刻名之后，接受天雷一击。二人稍作整理，便御剑下山。
　　“殿下，我有一个问题不知……”
　　“问。”
　　“了荆乃四方石的精灵，可是看殿下和了荆很是亲昵的模样，言语轻松自如。不知是否会有不妥？”
　　“你这才刚出流关山就开始教训我起来了？这辅臣的身份倒是上手的很快。”
　　“不敢。只是好奇罢了。”
　　“它沉睡了百年，我刻名时把它唤醒了，醒来便是孩童模样。泼皮性格也与孩童无异，时常耍赖，捉弄飞廉兽，我便把他收拾了一顿，后来变老实了许多。”
　　“这样看起来，那老实的不是一点半点啊……”扶伊腹诽。

　　昭游先回到坐席，扶伊刚从流关山破雾而出，引得小妖啧啧感叹，扶伊姑娘这英姿也不差男子。这一道天雷，看起来可怖，但有四方石的加持，也伤不得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