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苏黎世_llei

1、第 1 章

　　寒冬。
　　花未名站在窗前。凛冽寒风肆虐一晚也不见丝毫停歇的迹象。夹杂着如人站在高处随手撒散的白纸般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夜之间，染白了京都。远处山峰像骤然沉浸悲痛的老人，因着悄然而至的风雪愈发肃穆庄重。清晨空气的凌冽饶是正值青年的花未名也不禁打了寒噤，却仍是目光深远望向远处。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门前崭新的大红灯笼如烧红的天际刺入双目提醒着他。没有预兆的，突兀的。花未名叹了口气，耳畔传来清早因雪兴奋嬉闹的孩童笑声，未闻见之时便只沉浸在悠远的思虑中，入了耳则是声声如扎入指甲的木刺，泛起周身最微小的痛感。
　　“公子，您这样立在窗前会染风寒的。”小厮拿着披风神色忧虑的望着公子。
　　深知自己若是病了苦的不仅是自己，更是眼前这比女子都瘦不禁风还是这半大孩子的花未名最后深情的看了一眼远处斑白的山峰关了窗子。接过小厮手中的披风触摸到他冰冷泛青的手臂时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怎么穿这么少？”身着披风的确暖了些。
　　小厮听到这关心自己的言语惊大了眼睛看着花未名。半响反应过来这不礼的动作便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掩饰突然红了的脸颊。像夜经霜露成熟的果实。被卖到这地界一年之久除却一月之前被突然派遣来服侍这位公子之前一直在做杂役，每晚夜深而睡鸡鸣则起砍柴烧水做便杂事夏深冬至一件单衣走遍四季，无人问津。却被相处一月之久对自己没有说过五句话的新主子关心。着实感动。却也如惊了的野兽四处逃窜般久久说不出话低着越发红透的脸颊支吾半天表达不出完整的句子。
　　低头便只能看见小厮头顶的发璇花未名叹了口气从腰间拿出装有银两的钱袋拉起小厮如在寒冬腊月浸泡在冷水里一月之久麻木的双手，“出去买件御寒的衣物。”
　　像是在风雪中久久站立。小厮紧紧捏着公子的钱袋直到关节传来痛感才终是抬头眼含泪水望向公子的双目，“谢谢，谢谢公子。”小厮红着双眸感动到溢出的表情让花未名如被锤子砸了般心里隐隐阵痛，突兀的想起五年前自己也是这般未长大的嫩儿日复一日被欺压却不能声张只有在夜里盖着薄衾偷抹眼泪直到遇到了他···心里疼痛无限扩大，是愈下愈的雨，从点滴变至淋湿全身的倾盆暴雨。
　　“快去吧，早去早回。”收回快要如洪水湮灭的悲伤情绪，花未名不放心的叮嘱着小厮。
　　“恩恩知道了，我会尽快回来的”小厮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的捧着钱袋目光如炬像夜晚点亮的烛火郑重其事的看着花未名，“我还要回来服侍公子呢。我会小心的不会弄丢钱也不会买贵，公子您放心的等着吧。”
　　花未名笑出了声。这是他自一月前重新回到闻白楼第一次展露笑颜。小厮看在眼里心里惊叹，却因不是酸馊的文人只得用粗白言语描述，当真是如天仙下凡，这世间任何女子都无法相敌的美貌。像在寒冬腊月巷间深处飘渺而来的花香，淡雅素净，却是入了骨髓。
　　“快去吧”知道是看自己入了神的小厮花未名出声扰乱他的思绪拉回正轨。
　　深知自己冒犯了公子小厮急急忙忙低头退下哼出几句细微到不仔细听便以为是窗外受冷的猫儿般的应答。转身抬腿急不可耐的想要逃出这屋子，如突然大赦的囚犯迫不及待向出口跑去印证不是梦境一样。现在的小厮，便与那囚犯有异曲同工之妙。
　　“诶等下”还没出门便被公子出声打断，“你出去之后，帮我打听下洛休平的近况。”
　　“洛休平洛大将军？”
　　“嗯是的。出门旁人问起只说你去买衣物便罢。不要提及，帮我打听洛休平的事情。”
　　小厮狐疑的看着公子碍于下人的身份无法问出一句为什么。只是单单看着公子提到洛将军之时碧波般的眸子便知晓了那人的重要。于是忽然懂得了再平静沉寂的湖水也会因风荡起涟漪。
　　又是推窗而立。花未名看着光秃的枝头站立着黑如墨水的乌鸦因突然而起的北风惊到四散飞去目光便随着乌鸦追去。直至落入天际成了黑点。撞入视线的，又是斑驳的高远山峰。矗立在出关的尽头，凡人与战士的分界线。
　　“洛休平”花未名轻启唇畔低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