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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尘 ...

  •   “郁琼,你该明白的,若水真的已经不在了,你不是说看着他死在了你的面前吗?何必为了一个怀疑而做到如此。”姗钰眉心成川。

      “那是因为你还不懂……”郁琼自顾自地笑了,“其实,我只是想了却一个心愿,将这份情走到最后罢了。”

      “心愿?我想你的这个心愿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丹凤嗤笑,秋风中的容颜一笑倾城,转瞬便凝成秋霜似的冷,“是他让你产生若水未死的怀疑!他怕是看上我们楼了。除了这个,我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可以让堂堂魔教教主,亲自来迎你这男妓回魔教。”

      “是吗?”郁琼真的有些诧异。

      “当然……不然何必如今才寻来,在梦回成为江湖上情报组织首脑的时刻。”姗钰淡淡的瞥了眼秋霜似的丹凤,替他接了下去。

      深邃的眸子如水波,泛开一波波浅淡的笑意。

      “是啊!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事可以让堂堂魔教教主亲临这烟花柳巷,迎接个老鸨呢。”丹凤真是越来越敏锐了,天之云那温柔表象下,那颗七窍玲珑的心,深知如何让他相依……

      “不许。”丹凤冷冽的面容下传出强硬的声音,“不许随他走。”

      “呵呵…丹凤这是担心了吗?”郁琼轻笑,眼波流转,别有一番风情。

      “是,我担心了。”丹凤站到郁琼的身前。

      “不要紧的,我可是郁琼呐!”郁琼倾身附在丹凤耳边低低笑道:“淡然一切的郁琼。”可若真的淡然一切,又何必答应……嗤!

      “若真的,又何必?”丹凤神情黯淡。

      “心愿,我确实是为了了却心愿。”找得到,找不到其实都不重要,我只是想将这份深深埋藏的情释放出来,机会摆在了眼前,他何不试试,最坏也不过被骗,可他又何尝不是在用骗这个字呢。

      知道不可能改变郁琼的想法了,丹凤抓住郁琼的手,坚定道:“我陪你去。”

      姗钰拉过丹凤,摇了摇头。

      丹凤眼神一冷,如若眼光可以杀人,想必此时的姗钰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姗钰面向丹凤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但他明白的确是不能跟着,丹凤叹了口气,抽回自己的手在一边坐下。

      “若事情有变还需要你们的接应。”郁琼浅笑,“所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自己陪了倒不打紧,可别将他们也拖累了才好,至于楼,他也不会真的让他毁在自己的手中,毕竟是他们四个人一点点创建起来的。

      “小心。”姗钰神色凝重。

      郁琼舒了口气,“自然,奚幸回来了,得靠你们安抚下了,别让他去找我。”他们倒是容易说通,可奚幸……

      “主人,何不自己安抚?”门自外而开,一身玄色衣衫眉目俊秀的青年,身形修长挺拔,年纪很轻,眼神却很沉稳,而那沉稳的眼神在看到素白的郁琼后沾染了一丝怒气,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他往郁琼身边走去,在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站定。

      郁琼略带歉意的说:“奚幸,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呢?”最不想面对的便是你了,在这样的时刻。

      丹凤与姗钰体贴的将空间留给了两人,他们三人之中对郁琼感情最深的怕是奚幸了。

      等到门扉合起,奚幸才开口道:“昨日离去时见到了天之云,便有着不好的预感。”根本就没亲自去与红裳联络,仔仔细细地交待了信得过的人,便赶了回来。

      奚幸难掩失望之意,半长不短的眼睫在黝黑的瞳印下重重阴影。

      郁琼淡淡道:“好好照顾玥弥。”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奚幸静静地回答。

      “如此说来……”郁琼忽然微笑着靠近,靠在他耳边低低说道:“你是同意了吗?”

      奚幸往后退了退,“我不同意你便不去吗?”他的眼底泛着希冀。

      郁琼漫步至窗边靠着窗台,手指轻巧地把玩着自己颈边垂落的一缕墨发,“奚幸,我不想骗你,即便你不同意,这次的决定我也不会更改的,因为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也许在若水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开始了这份等待了……所以真的是很久了……

      天一点点的亮了起来,阳光的温度也一点点的升起,远处好似飘来了桂花的香气,淡淡的,最后的一点残香。

      奚幸走到软榻边上的花梨木架子那,清瘦有力的手指揭开青铜鼎炉的鼎盖,补了些沉香进去,片刻后镂空的狮盖由四面丝丝吐着轻烟,他踱步到窗边站定。

      也许现在是最后一次了——为他燃香。

      郁琼颔首一笑,倚进炉旁的软榻上,神情慵懒。

      “无论如何也要去吗?”奚幸低掩眉睫,淡淡的哀伤在这片桂花香中弥漫开来,像是秋日的凉风,让人瑟缩。

      “我是为了了却一个心愿。”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心愿……

      “心愿吗?”奚幸喃喃自语。

      “奚幸,我们认识了很久了吧!”郁琼侧首望去,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奚幸回答,站在窗边的人像是出了神,目光不知落在哪里。窗外,阳光正盛,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落在那身玄衣上,似乎发着亮光,明快澄澈,一如初见。

      那年的雪来的有些早,他出外闯荡时听闻苍域山的瑾林雪景甚美,好奇之下便早早的赶了去。

      落尽了叶子的参天古木有着硕大的树冠,脉络般的枝桠在灰蓝的天幕上交错伸展,比起枝叶繁茂之时,别有一番清隽的韵味,许是落尽繁华,更显铮铮风骨吧。

      天,从下面望上去,仿佛被树的秃枝切割成了无数块,碧蓝、浅蓝、水蓝、灰蓝,滢滢如洗;又仿佛只是一大块玉石上参差的纹路,各种色泽都相互交融,浑然一体。

      雪花在空中打着转飘然落于交错伸展的枝桠之上,慢慢地覆盖了一层银白,天渐渐暗了下来,树却越发显现了它的身形,地上不知何时印下了足迹,跟着飘忽浅显的足迹,郁琼遥望身形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悠然行走于皑皑雪色中,在一片白茫中显得那样的突兀。

      郁琼见那人偶尔停住脚步,仿佛被什么吸引住,又仿佛只是在思考,独自陷入了静思。

      跟着跟着便来到了一个湖泊,湖上该是氤氲着一层水雾的吧!那人用手虚晃了几下,在湖边坐了下来,雪发出了吱呀的声音,郁琼慢慢地向他靠近。

      夜风带起微冷,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在他要走近他身侧的那瞬,那个玄色的身影却直直的投入湖中,那刹那郁琼觉得好像听到了破冰的脆响。

      至此,缘生。

      “一个人吗?”奚幸温和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郁琼站起身,慢慢地接近奚幸,“这次只能一个人去,无论结果是何种,我都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人生在世,疯狂一次又何妨。”郁琼说的很缓慢,像是一道流转而过的风,不带走任何也不留下任何,轻淡至极。

      奚幸颓然之际,也只有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心中的情绪压下,“他们也让你独自一人吗?”

      郁琼错身踱至窗前,遥望远方的眼神,带着几许难言的情愫,仿佛正为一些烦心的事所困扰。

      空口无凭,奚幸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若直接说丹凤和姗钰是赞成的,他怕是又要去想办法说服他们了,看来只好将谈话事无巨细的再复述一遍了。

      等到郁琼说完,已近午时了,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呢。

      “明知道他想要的是梦回,也要去吗?”奚幸有些难过,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

      “可那里有若水啊!”猫喜欢吃鱼,改不了偷腥是因为抗拒不了鱼的诱惑,而他也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所以楼内的一切,我不能接触了,你可明白?”

      奚幸的手用力的握成拳,几乎要把指甲都嵌进手掌心,“好,主人的一切我都会好好守着的。”若这是你的心愿,我会让你如愿以偿,但是若是危及到你的性命,我也会不惜任何代价带走你的!

      郁琼回以微笑,手拉过奚幸紧握的拳头,温柔地道:“谢谢!”

      那一刻便是这样泛着温暖气息的手握住了他的,让他远离了冰冷的世界,也是这双手让他想要活下去。

      凡尘俗世中的纷纷扰扰,奚幸仍旧厌恶非常,但只要有郁琼在,便可以忍受。犹记得那段短暂如昙花一现的时光,那是记忆中最美好的日子,也是一辈子,不,可以说是生生世世都不愿忘却的回忆…听闻人死后会进黄泉路走奈何桥,而桥上有位孟婆派发孟婆汤,那汤会让人忘却前尘俗世的纷扰,安心投胎转世。

      若是真的,他一定不会喝的,若是忘了郁琼,生活还有什么意义,郁琼……呵呵!这个他永远也不能当面唤出的名,深深的刻印在心底的名。只有唤着主人,只能是主人,否则他无法阻隔心中的欲念……

      很小的时候,当别人还停留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童真中,连喜欢和讨厌都是朦朦胧胧的年纪,奚幸已经懂得了喜恶。

      那时候他正好八岁了吧!八岁以前的日子里虽然生活的很苦,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可有麽麽疼他,他觉得很满足。直到那天他不经意地听到了那段话,生活便开始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老爷,小少爷都八岁了,您行个好让他习字吧!”麽麽唯唯诺诺的站在老爷的跟前说着。

      “徐麽麽,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奶娘,说了这句话我可不会轻饶的。”老爷不紧不慢地说着,言语间隐含着的是不容忽视的冷。

      “可他毕竟是您的亲骨肉啊!”麽麽颤抖着抬眼。

      “我绝不会让我楚家的祖传家业及我大半辈子的心血毁在他手上,把他扔到柴房去,若是死了,也算他命好,早些投胎去,若是他的狗命不死,是他自己命硬,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得做楚家一辈子的奴才。如今我的回答依旧,麽麽明白了吗?”老爷拍桌而起,怒视着麽麽。

      徐嬷嬷老泪横飞,步伐蹒跚的离开了。

      一口气跑掉,直到回廊的尽头,奚幸静静地等待着麽麽的靠近。

      “麽麽,我是老爷的孩子?”奚幸淡淡的说,说起自己的身世,神色安然,没有一点激动。

      “额……幸儿,你...你...都听到了?”麽麽惊异地抓住他小小的身躯。

      “嗯!”奚幸微笑的点头。

      麽麽牵着奚幸的手往俩人居住的方向前进着,“哎!夫人她娘家的禁忌中,双胞胎中小的那个将会是带来不幸之人,本来老爷和夫人不忍心的,于是找了个半仙来。那个半仙说你与老爷一家人有缘无份、刑克父母,若是相认必会家道中落,祖传心血,功亏一篑。”

      “原来是这样。”这一刻小小的心里埋葬了恨这个毒瘤。

      本想这一辈子便这样过的,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因一个馒头结识了一个怪异的老头,老头报恩的方式便是教奚幸武艺,奚幸想的是学好了便可以报复了,然后就可以带着麽麽去过好一点的生活。

      那时奚幸已经十三岁了,已经过了学武的最佳年纪,于是花了近五年的时间才终于学成,可麽麽也离开他了,永远的离开了。在奚幸努力想学好武艺,心中满是报复满是恨意的时候,完全忽略了这位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导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顿时心里的恨意熄灭了,奚幸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和麽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麽麽说她最想去苍域山的瑾林看雪景,奚幸带着麽麽长途跋涉的去了苍域山,时运可能伴着麽麽吧!到达时正好是飘雪的时节,他将麽麽埋在了可以一览雪景的山巅。

      奚幸浑浑噩噩的在雪地里走着,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身上是麽麽亲手缝制的玄衣,还记得麽麽当时一脸的兴奋说着,「幸儿,穿着玄色的衣衫最俊了。」停下脚步,在皑皑白雪中,仿佛映着麽麽的笑颜,却在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继续前行着,奚幸发现了一片湖泊,好像弥漫着厚重的雾气,雾气里出现了麽麽,缓缓向他走来,奚幸用手慢慢地抚摸着,影子在他的手触碰的那刻消失了。假的,都是假的,麽麽已经离开他了。

      奚幸在湖边坐了下来,雪发出了吱呀的声音,指尖触到了冰冷的液体,眼角看见了身旁那一片亮泽的湖水。他正眼望去,水面上,恍惚间映出了一张落寞的脸,毫无生气,唇边凝结著紫红的色彩。他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涌入了胸中。在水面轻轻一划,无处宣泄的郁闷从指尖奔涌而出。他自嘲地微笑,颤抖著身躯。

      奚幸,你是根本不需要存在的,谁记得你,谁又在关心你?你总认为,在这个世上,会有人在等待著你。其实,你一直知道的,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你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而已。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呢?他凄然一笑,投入了冰冷的水面。死在冰雪里,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一如……水漫过了唇,漫过了鼻,漫过了眉眼……死亡,只是这样……

      却在意识渐失时,手传来一股直击心底的暖意……

      在触及的那刻,便是新生了……属于奚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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