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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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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的正是当朝御史萧淮宁,虽是贵族出身,却不同于那些纨绔子弟,还在国子监上学之时便因心怀慈悯闻达天下,在十年前名动帝都的红玉阁血案之中为被强判死刑的帝都名妓顾云衾仗义执言,不惜触犯权倾天下的苏家,且以死进谏在金銮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终于得到先帝对此案的重视,亲审此案,还顾云衾清白名声。
红玉阁一案之后,当时还只是中书令的萧淮宁在金銮殿上的一席话流传至天下:“为官者,唯有视民如子心怀百姓,方对得起顶上冠翎。淮宁不才,天下子民诸多,不能尽然顾之,惟愿目所能及耳所能闻之处,皆是清白太平之地!无血无泪,无冤无恨,万民安乐,各得其所。”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先帝亦是动容不已,当场钦许特权,办案可先斩后奏,多年来他查处的贪官污吏不尽其数,大虞丞相萧淮宁,华州六国,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大虞子民心目中,正是如周青所言,万人景仰,天下归心。
萧淮宁淡淡一笑,不再多语,周青已经将碗筷递了过来,就在此时,后方掠出一道黄色身影,迅如风疾如电,单指扣住了周青咽喉威胁道:“别说话!说话我便杀了你!”
萧淮宁霍然皱眉,冷厉之意自眸中而出:“你是谁派来的?镇国府?苏侯?还是——你要取我的命拿去就是,手中莫染无辜之血!”
少女娇俏而笑:“萧相的仇人可真是多!不过真想要置萧相于死地的,恐怕既不是宁国公也不是苏侯吧。”
萧淮宁眉紧皱如水中细纹:“你……”
“淮宁,燕生说得不错。你心中应该也早有计较,想杀你的——除了金銮殿中高高在上的皇帝,其他的应该还是忌惮你手中,先帝御赐的轻水剑。”
是谁?连如此隐秘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轻水剑确实是先帝临死之前御赐于自己,那是先帝征战随身之物,不啻是等于尚方宝剑或是免死金牌。而先帝赐予自己此剑之时,只有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睿帝,镇国公,苏侯,并静太妃在场。
镇国公与苏侯向来厌恶憎恨自己,多年来迟迟不动手,多是忌惮此事,生怕背上个不敬先帝之恶名——萧淮宁抬眼望去,阴暗炎湿的走道中,渐渐走出个身量高挑的男子,一袭水蓝长衫,微微笑意间,眉目若画,似是一场镜花水月,风华无限。
萧淮宁眼眸中泛起淡淡湿意:“阮大哥。”
“淮宁,别来无恙。”来人缓步而来,手指一动,牢门上的锁链就应声而落,“燕生,放开那人吧。”
燕生嘟起嘴:“这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尽心尽力想令淮宁在这种地方也能生活得好一点,如此心意,分明就不是作伪。他是个好东西。”燕生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地上四碟小菜上,手终于慢慢松开,周青捂住脖颈大口喘气,他脸因呼吸艰涩涨成血色,却飞快上前一步堵在那人与萧淮宁之间,眼中维护之意极其明显。
“我不管你们是谁,萧相谁都不能伤害。”
那人微微一笑:“淮宁,这些年你虽是做官做得几乎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现在看来,也不算白做。”
萧淮宁勉强一笑:“阮大哥见笑了。若是你当年不走,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你罢——素音大哥。”言语之下,却有淡淡无奈。周青脸色瞬间煞白,惊叫一声:“九王爷阮素音!”阮素音扫过周青上下,只见他眸光清冽神色凝定,不似平常狱卒,当下备了一颗心,萧淮宁当年与他乃是同在国子监上学,又是同时入朝为官,虽然多年不见,但一看阮素音脸上神思便可猜到他心中所想,这是一门心有灵犀的本事,旁的人,却是学不会的。亦是不会为时间冲淡的,遂开口道:“九王爷死了快十多年了,你现还惦记着他,倒也难得。”
他说这话,为的是一番试探。
若周青是谁派过来监视自己的人,回答很难没有漏洞。然而周青道:“我周青一生没什么本事。只仰慕两个人,一个就是萧御史,一个——”他紧紧盯着但笑不语的阮素音,“就是九王爷!这两人都是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好男儿,为大虞王朝百年基业,天下百姓安乐太平,可以舍生忘死而不顾。只可惜九王爷英年早逝,同萧相一文一武,一主内一驻外,那些鞑靼柔然之类的胡子,怎么干骚扰我大虞边境,多年作乱而不得安宁!”
说道激昂之处,那崇拜景仰之情,全然不假。
两人都被他惊起了尘埃多年的往事,少年意气,学堂之上你辩我争,下学之后看花走马,入朝之后共进共退,一个是风流美貌九王爷,一个是俊秀温雅长安侯,两人走马上任之时,春风吹花绕绿烟,从皇城大街一路到东安闹市,马蹄一踏,多少闺中少女春心似水。
“你这狱卒倒不似常人,常人怕是把九王爷七王爷是什么的,早就忘光了罢。”阮素音把目光自周青身上收回,向着萧淮宁道,“淮宁,这些话,我们日后还可以再说。”
萧淮宁喜上眉梢:“阮大哥是要回来么?”
“我怎么还会回来?当年好容易逃出了这个牢笼,我岂会自投罗网。”阮素音眉目间忽地凝重如铁,“淮宁,我必须要将你带走了。或许当年,我就应该如此做了。”
萧淮宁半退一步。
阮素音不容辩驳点住他全身穴道,道:“当年我便说过,太子不如先帝仁慈坦荡,先帝素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精通帝王驭相之术,在他手下做事,人人都可尽其用,善其事。而太子,不对,应该是当今皇上,素来多疑,又好享乐,自他登基以来,竟是将先帝的底子都渐渐挥霍光了,佞臣辈出,小人横行,宠信之人皆是宵小之徒,朝中之权多被掌握霍平川和苏明雍手中。你纵使耗尽心力,也只能斩杀他们手下的几个卒子,真正的心腹你尚且触之不及,何况是他们本人。”
“纵使只是如此,你屡屡以先帝遗命斩杀他宠信之人,恐怕这时候,他已是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