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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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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观近日一直浸在一种沉重的氛围中。
师尊久病不愈,早已没了神智。一个昔日风光无两的仙人遭受病痛折磨,好也好不了,命也绝不了,他的几个入室弟子看着,真的要比单纯的死亡还难让人接受。
白雪观大弟子元征为人温和,进退有度。二弟子行问为人直率,嫉恶如仇。三弟子沉稳谦逊。四弟子嘴甜心善。五弟子便是宋岚宋子琛,天赋出众,修为最高,江湖上名声最响亮,一直深受师尊和师兄们的欣赏和宠爱。
师尊立言,白雪观下一任掌门便是宋子琛。师兄们也从无异议。
除了让宋子琛继任白雪观,师尊之前还有一个心愿,便是见子琛与自己的女儿红袖完婚。宋岚与红袖二人青梅竹马,又是师兄妹,所有人都觉得二人共结连理是迟早的事情。
宋子琛曾经也这么认为。
认为自己会顺着心意,娶了红袖,继任师门。
所以现在,面对师兄们的不忍或严厉,他问心有愧,无从反驳。
正堂之内,宋子琛双膝跪地,身板挺直,看起来恭敬却坚定。
二师兄一摔手里的茶杯:“什么有负师命?说得好像掌门是师父要逼你做?红袖是师父要逼你娶?说得好像不是你之前信誓旦旦?”
“子琛无话可说,愿师兄责罚。但是我与师妹绝非良人,不可耽误师妹一生的幸福。”宋子琛语调沉静,却是伶牙俐齿,心意已决。
“荒唐!”二师兄行问将手中水杯摔了出去,擦着宋子琛脸颊飞过。宋子琛丝毫不为所动,仿佛那个杯子砸在他脸上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二师兄......”老三忍不住开口求情。
“二师兄,你消消气,你跟子琛现在都不在状态。咱们冷静下来,好好合计一下。”老四边安慰老二,边向元征使眼色求助。
元征无声叹息。他这个大师兄就是个和事佬,下面的师弟一个也不省心。
元征给宋子琛招手,要和他去里屋单独谈谈。
元征先走进屋子,待宋子琛进来,他才不急不缓关上了门。
关门的一刹那,宋子琛觉得有一道厉风擦身而过。他本能地握紧拂雪,眉目微凝,全神戒备。
“怎么了,子琛?”元征倒是一切如常。
宋子琛看了看四周,没有异动,心道自己最近太过疲劳,便放下剑说:“没事,师兄。”
元征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你二师兄那个人,就是一根筋,你别记恨他。”
“怎么会,”宋子琛忙说,“本就是我变卦在先。二师兄不责罚我,我才更加不安。”
“子琛,你是我们几个看着长大的,是师尊的心头肉。让你伤心的事,师兄保证,师兄一定不会做。”元征并没有说得太清楚,但是宋子琛内心还是震撼,闻言,眼眶一红。师兄对自己太好,他问心有愧。
“师兄只是想最后和你确认一次。师尊现在这副样子,如果退婚,对师妹,对我们白雪观上下,都是不小的打击。如果,我们为师尊守孝三年,不退婚,也不办喜事。三年之间,可能会有很多变数,比如......你发现师妹才是良人?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到时候再说。这样如何?”
师兄的提议,给宋子琛留足了面子,给了他足够的反悔的机会。
宋子琛感激,但是态度依旧坚决:“三年不短,等也是白等,何苦耽误师妹的良缘?”
“你.......唉。你与那晓星尘,当真......不能是别的什么?朋友,兄弟,莫逆之交,哪怕......你们两个结成道侣也罢。为何要为了他而放弃人间夫妻之名?”
“师兄,”宋子琛抬头,言辞恳切,“晓星尘于我,是朋友,是兄弟,是莫逆之交,是道侣,而且我们之间,也容不下第三个人了。我真不愿做什么事......伤他的心。”
元征内心震撼,也知自己无力回天。这个师弟,一向不苟言笑,不知情趣,惜字如金,他方才所说,与他而言已算露骨。
如同操心的长辈一样,元征思虑片刻,又问:“那,人家晓星尘道长对你呢?也是一样的感情吗?会不会是你误会了什么?
宋子琛:......
元征看着宋子琛阴沉沉的表情,干咳一声,接着说:“子琛,这,男男之事,江湖上一向宽容,但是却从没有一派掌门选男子为伴侣的。这......”
“师兄,”宋子琛知道元征要说什么,“我深知这样不够尽责,大丈夫本应一言九鼎,但是......我真的不能伤晓星尘的心。请允许我放弃掌门一位......我愿在其它的事情上为师门鞠躬精粹,以报答师尊、师兄们的养育之恩。”
“你......”
“师兄!”
言罢,宋子琛在元征面前跪下,俯首于地。
元征坐也不是,扶也不是,许久,重重叹息。
“你起来吧。你二师兄那边我去说。等下你去镇上给师尊拿药,等你四师兄去叫你你再回来。”
元征可以预见等会儿老二掀起的腥风血雨。
宋子琛背脊一颤,说了句“是”,不再言谢。
这一切,薛洋都看在眼里。
刚才宋子琛感受到的那一道厉风,便是使用隐遁符的薛洋。
如果宋子琛当时再谨慎一点,也许之后的悲剧便可避免。
但是,无妄之灾,便是无可预料,无可规避。
不知缘何惹人怨,又如何能预先解其恨?
薛洋本来想看一看宋子琛有没有私藏晓星尘,谁知在白雪观两天就看到了这些。
好一出兄友弟恭,互相成全,看得他薛洋都快吐了。
好一出感天动地,你与晓星尘之间,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若将隐遁符撤去,便能看到坐在房间角落里的薛洋。
一身黑衣,面色苍白,双唇、眼眶却红若沾血。
他抱着降灾,下巴微扬,一脸不屑,心中冷笑。
宋子琛呀宋子琛,你就在你这白雪观好好娶你的师妹,做你的掌门不好吗?如果宋子琛过着那样的生活,薛洋觉得,他对宋子琛的厌恶会减半,再也不找他麻烦也不是不行。
但是,你偏偏。
你偏偏,要为那晓星尘放弃这一切吗?
此时此刻,薛洋觉得他对宋子琛的厌恶瞬间翻倍。
薛洋知道,他对晓星尘是有些魔怔了。
他不愿细想这是什么感情。听到宋子琛说他们二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薛洋心里像是打翻了一桌子菜,什么味道都有,唯独没有甜味。
脑海中又想到之前晓星尘对自己百般照顾,却在见到宋子琛的那一刻就兴高采烈地跑过去。
想到晓星尘扶着宋子琛的手臂。
想到他们两人的翻云覆雨,想到晓星尘在宋子琛面前的别样风情。
除此之外,还有他们二人的心性:护着一样的人,做着相似的事,走着相同的路......
呵。宋子琛,你当真是说对了。你们二人之间,当真是容不下别人。
你们二人之间,也许容得下天地,却独不会容下我薛洋。
好死不死的,脑海中突然出现金光瑶的声音:“我给你选的字,是成美,取自君子有成人之美。”
自己离开前,金光瑶厉声说:“你可记得我和你说过,不要去招惹那样的人?”
突然又想起在太古山,那大鲵精说过的话:“你和这道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如果,这宋子琛以这样的状态见到晓星尘,连薛洋都想拍手称赞,好一对神仙眷侣。
......
呵呵。
那又如何?
去他的君子有成人之美。
你们之间容不下第二个人?我偏有办法拆散你们两个。
毕竟我就是十恶不赦呀。
只见薛洋从怀中掏出一物,赫然是如今江湖人人为之色变的阴虎符。
宋子琛在镇上为师尊拿好药,便在一颗巨大的榕树附近坐下,等四师兄来接应自己。
想到师尊的病情,红袖的失望,二师兄的怒意,他自是满心忧虑。
但是......晓星尘。
想到那个人,就觉得心里被填满了。
一丝甜蜜的微笑差一点溢出嘴角。
不知道怎么发生的。等到开始思考,就发现自己纵使有负师门,也不想负那人半分。
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星尘。
谁知,左等右等,却不见四师兄来人。
应该不至于这么久呀......毕竟大师兄摆平二师兄一向很快,四师兄又一向喜欢看戏传八卦。
等到夜幕初上,等到店家打烊,等到揪心和甜蜜变成乏味和不安。
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宋子琛再也按捺不住。如果二师兄真的暴怒,自己回去承受便是。这样想着,宋子琛便向白雪观走去。
本来路途就不远。出了镇子不多久,宋子琛便感受到一股阴森森的鬼气。本以为是附近有邪崇作祟,但是越靠近白雪观,这鬼气便越重,不多时,竟然嗅到了血腥之气......
宋子琛突然想起了下午那一道厉风。
不好!
拂雪出鞘,药材落地,宋子琛心慌不止,疯了一样向白雪观奔去。
宋子琛心里默默祈祷:要像往常一样,绕过前面的路口,便看到白雪观的飞檐绿树,看到三师兄在门口探头探脑,招手说:“快点快点,要锁门了。”
但是,还没有拐过弯,便感到血气弥漫,热浪扑面。
直到终于看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宋子琛竟然迈不动脚步。
火光冲天。白雪观门口的地面像是用血洗过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
“啊——————!”宋子琛发出了完全不似自己的惨叫。
一阵天旋地转后,好不容易沉了气息,随即,双目一凝,带着恨意,直冲进白雪观。
进入前庭,看不到人影。宋子琛踏遍了白雪观,只见血迹,却无尸首。
他呵剑成霜雪,一路熄灭火焰,来到了最后一间房间。这是平时的会客厅。踹开大门进去,出乎意料,里面竟然坐满了人。
四位师兄两两分坐左右。红袖坐于前方,而最上首,坐着久病不起的师尊。
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七窍流血,面色灰暗,却偏偏做得笔直。
宋子琛进来,左右人脖子一扭,同一时刻看向他。
热滚滚的眼泪最终止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师......师兄!”宋子琛冲过去,一一查探,心中希望他们还有救。
最后,他停在元征身前。元师兄一向温润如玉,嘴角带笑,此时却浑身僵硬,目色浑浊。他的眼中,再也反射不出任何人的影子了。
“是......是谁!是谁!”
怒火攻心,有血从宋子琛的鼻耳中流出。
“宋子琛宋公子,别来无恙。”
一声带着笑意却让人感觉危险的声音响起。宋子琛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转过身去,难以置信此人竟会在这里。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懒洋洋的少年,一字一顿:“薛、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