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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侦探富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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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那段日子,富江都是带着沙耶在忍足瑛士的实验室里度过的。
想要和仿真皮融合需要一定的时日,而在这期间,他们还需要摸清有关那孩子的一点事。
前者很好解决,只消每天定时到手术室里检查调整,后者就要麻烦许多了。
因为这不仅锦需要研究沙耶这种独一无二的特异生物的本质和特性,还要探查有关她那些隐秘的过去。
“沙耶的爸爸叫什么名字呢?”
为了尽早调查清楚沙耶是否对人类无害,富江打算先从那位“爸爸”入手。
“这个沙耶知道,爸爸叫做雅彦爸爸哦!”
まさひこ?是姓氏还是名字?写作哪两个字?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微笑着给女孩倒了一杯牛奶:“姐姐会帮你找到爸爸的。”
这个时候的沙耶,已经与仿真皮融合的差不多了,并且也习惯了把触手收回身体里,像人类那样行走和进食。
除去还没有毛发和具体的五官,单看背影,已经很接近人类的小女孩了。
在思想行为上,大约是有刻意模仿过,竟与普通女童如出一辙。
学习能力也正如忍足所说,强的令人感到恐惧。但不知为何,同龄人绝对不会的东西,她也会刻意装作搞不懂。
就像是,无限向往人类这个种族一样。
“明明是更高级的生物啊。”与女孩接触了一段时间下来,蓝头发科学家也渐渐软化了态度,并且发出感叹。
富江也不能理解女孩子对于成为一个普通人类那近乎盲目的执着。
作为人类中的异类的她,都常常把自己和平凡割裂开,然而作为不同生物的沙耶,却表现得比她还像个人类。
这个问题,在她拿到关于沙耶和以及她父亲的资料后,终于有了答案。
那是“治疗期”即将结束的某天傍晚,出门散步的富江在爬满了爬山虎的信箱里,看到了一份用牛皮纸包裹的文件。
出于谨慎,她并没有当场拆开,而是把工作狂忍足瑛士无情地从实验室拔了出来。
看到牛皮纸袋上的标志,男人一脸了然地扶眼镜。
“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啊。”
对于他的指代不明,富江的行为就是直接转身回楼。
看到女神神色间有些不耐烦,他赶紧跟在身后解释。
“我向新宿那边有名的情报贩子买了有关‘雅彦’这个男人的资料,本以为还要等好久,结果没想到这么快。”
听到是正经事,她便接过纸袋,指尖捏着绳子,轻轻转动然后打开,拿出那沓不薄的文件。
订在最上面的,是三张人物简介表。
第一张的名字栏里写着奥涯雅彦,的确就是沙耶一直寻找的那位“爸爸”。
他梳着大背头,穿着西装套,相貌威严。身份一栏写着“东京医科大学驻院教授”,左侧的简介栏里一串的名校荣誉教授证书和各类医学奖,俨然是一副社会成功人士的样子。
第二张是他的妻子,这个相貌温婉的绿发女人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家庭主妇,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她在沙耶三岁的时候死于癌症。
最后一张,就是属于沙耶的了。
准确来说,是属于奥涯沙耶。
照片上的绿发女孩光着腿站在草坪上,手里抱着一束百合花,脸上是鱼百合花一样天真而美好的灿烂笑容。
左侧表格里赫然印着——
姓名:奥涯沙耶,年龄:八岁,出生地:东京都文京区,身体状况:死亡。
死亡?那现在的沙耶,果然不是真正的奥涯沙耶吗。
明媚的春光里,富江突然感到有冷意侵蚀入骨。
下面是厚厚的一沓,写的全是奥涯雅彦这个男人的生平。
与其说那是一份生平档案,倒不如说,那是一个故事。
一个离奇的,荒诞的,灰色调的,毫无新意的故事。
业界出名、拯救过无数病人的医学家,对自己的妻子身上的病却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接受了深爱的妻子的离去,带着年幼的女儿孤单的生活着,却在某一天猝不及防的接到了命运之神玩笑一样的噩耗。
年仅八岁的女儿,也患上与母亲一样的病症。
连环的打击让原本就生活在悲哀中的男人,陷入某种疯狂中。
“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女儿,绝对不能让她像妈妈那样离开。”
这样想着的男人为此想尽办法,一次偶然,他接触到了隐藏在日常之下的、异类的世界。
抱着孤注一掷的希望,他进入了那里。
起先自然是毫无成效的,毕竟异类再拥有神奇而各异的特殊能力,说到底也还是没有超脱于人类这个种族。
表世界无法治愈的绝症,他们自然也没有办法。
希望破灭的万念俱灰下,他遇见了那个神秘人。
自称毕生追求是要创造“高等生命体”的神秘人,如同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听说他的愿望后,表示对这份不顾一切的父爱十分感动,并交给他一个名为“银之键”的东西。
“它能让你联通异世界,用异世界的生物补充你女儿的寿命。”
那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笑着对深陷绝望的父亲这么说。
抱着燃起的希望火种当做救赎,却没有看到笑容背后的阴影,一无所知的父亲毫不犹豫的应下,然后跳下去了。
完全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不是救赎,而是深渊。
之后的一切,顺利的像是一场梦。
用动物的血,在属于他的医院地下实验室里画好了法阵,布置好祭献场地的父亲蒙上女儿的眼睛,把她带到了这里。
“沙耶要乖,一会就好。”男人扶着女孩幼小的肩膀欺骗式的安慰道。
“那爸爸,结束之后要带我去游乐园哦。”看不见面前,一无所知快乐着的女孩撒娇。
“会的,等沙耶身体好了,爸爸就带沙耶小公主去游乐园,去坐旋转木马!”
然后,绿发的无知孩子便被推向了阵法的中心。
用鲜血画就的阵法,亮起骇人的红光,笼罩了整座地下室。
祭献就这样开始了。
对于男人来说,那大概是人生中最漫长又短暂的几秒钟吧。
红光散去,他睁开眼,看向阵法中央。
然后他的瞳孔缩紧了。
阵法中央躺着他熟悉又陌生的红色“东西”。
之所以只能称呼为“东西”,是因为现有的词汇一时之间无法命名它的存在。
那“东西”有着大概和他女儿一样的形状,浑身上下都是猩红色,没有皮肤包裹,血肉裸露在外面,蜷缩着躺在阵法中间。
就像是一只被剥去毛皮的小猫。
那是他的女儿吗?
男人一时竟后退了几步。
那个“东西”抽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
它环顾四周,看向了一脸惊恐的男人,轻轻地开口唤道:“爸爸?”
声音软绵绵的,与他记忆里的女儿简直一模一样,一瞬间好像有一只手,温柔的抚平了男人的心。
于是他想,这就是他的女儿。
“沙耶!”他快步走过去,抱住跌跌撞撞试图站起来却又跌倒在地的那孩子,声音悲喜交加。
也许是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孩子很疑惑地去擦拭他的眼角:“爸爸,你怎么哭了?”
留着泪的男人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没办法对自己的女儿说出,你已经变成了怪物这样残忍的话。
因为女儿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他便在记录上做了手脚,对外宣称奥涯沙耶已经去世了,并把女儿藏到了医院里。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起初只是发现沙耶的学习能力突然变强,但那时他以为只是因为异世生物的影响的后遗症。
渐渐的,他发现,女儿行为上有了很多与从前不一样的地方。
沙耶以前是很讨厌吃肉的孩子,但是某一天他发现,女儿碗里只有肉有好好被吃掉,饭菜全部一口没有动。
这也许还可以理解为“她在长身体”。
但是谈到母亲的时候,瞳孔冷漠毫无感觉,像是在谈一个陌生人,才是他怀疑的原因。
与异世界的未知生物融合后,变成血淋淋怪物的女孩子,真的还是他的女儿吗?
他不止一次暗暗这样想,但又在女孩软软唤他的声音里妥协。
不管变成什么样,这都是他的沙耶。
既然她变得越来越脱离人类,那么身为父亲,他就有责任把她拉回来。
他开始教她人世间的道理,教她情感,教她爱。
让男人松一口气的是,女儿还是那么听话那么信任他,她或许对这个世界都很无所谓,但是她爱着父亲,愿意为了父亲去妥协。
然而就在一切都变好的,春暖花开的三月来临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
作为父亲的奥涯雅彦,突然消失在女儿沙耶的世界里。
一无所知躺在病房里的女儿等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窗外的风景从落樱缤纷到绿树荫浓,从黄叶满地再到初雪茫茫,时间走过了一个季节的轮回。
她还是没能等到父亲回来。
隐约察觉真相的,爱慕父亲的护士小姐带着恶意对她说:“你的爸爸嫌弃你是个累赘,不要你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于是不相信的沙耶便一个人离开医院,开始了漫无目的的寻找之旅。
直到某个樱花再次盛放的时节,她遇见了同样失去母亲的,世界上的另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