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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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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来福家的也是个爽利人,没有吭哧墨迹,开口便先自责道:“都是妇人的过错,自作主张备下夕食,没来请教夫人。如今出了岔子,还求夫人帮着描补一二。”
随之,她说起牧野渊要吃粉蒸肉的事情,那王来福家的为难之处在于厨下并不被猪肉,都是牛羊,连狗肉都不缺。
猪肉是贱物是一,而且性较为寒凉,入秋便少有人食用,都吃牛羊的。
没有备,不代表不能现杀。
反正现在府中牧野渊最大,他只要不谋反,想干什么都没人管他的。
香桂下午刚因孩子的事儿自觉跟他闹了不愉快,便不欲再惹他,沉吟了下道:“那去问问谁家有喂猪,现杀了,留了梅花肉和里脊肉,其他都不要了。梅花肉知道吗?眉毛那一片的肉。里脊肉是胛骨上面那一块的肉。”
说完,没得到王来福家的回应,香桂便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些错愕的样子,只作视而不见,瞥了眼天色道:“手脚麻利些,半个时辰应该可以杀好送回来,我这边也准备下调料,虽说晚夜,却不耽误事的。”
王来福家的应了话,却又迟疑道:“王爷今日还没正经吃过饭,太晚了只怕……”
香桂道:“这个不用担心,您只管打发人去杀猪备肉就好了。一家子指着王爷吃喝呢,还能叫王爷饿着不成,别说是那不值几个大钱的猪肉,就算是王爷想吃龙肉,但凡有,我等也该想法给他弄来一尝。大道理我是不知的,却也知道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嬷嬷觉得杀猪困难,寻来猪,赶回来,我来杀也不惧什么的。我出身乡野,杀鸡宰鱼都是会的,想来杀猪也不难,照着头一刀,就成了。”
瞧她话说的粗鄙,言辞却是信誓旦旦,一派且等着看我拿手好戏的做派,别说王来福家的,就是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拿眼睛觑这夫人。
下午的时候,那荷苑的人都因为她受了罚,她跟王爷哭了一通,也没见有什么用,都说是柔弱不成事,这说起杀猪来,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副王爷让她上天,她不敢入地的架势。
啧啧,真是会哄人!
府里下人这么想着,有人便把话传给了牧野渊听。
牧野渊正和幕僚商量政事,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头,对传话的人道:“就说我这会儿又不想吃粉蒸肉了。本王也不要井氏亲自杀了猪来做,没得把这干干净净的院子搞得乌烟瘴气的,让她给本王下碗面,随便做几个下酒菜来。”
传话的人应声,要去传话,牧野渊又叫住人道:“对了,你隔着帘子亲自去说,就说本王说的,再叫本王听说她逞强提刀杀猪,就让她去大街上杀猪做个屠妇卖肉去。”说完,还不满意地斥责了一句,“成何体统。”
得,这马屁拍在马蹄子上,还尥蹶子蹬了自己一脚。
香桂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跟着王来福家的去了灶上,去之前却打发了那话的下人,把儿子抱去给牧野渊看着。
她倒不是要儿子跟牧野渊亲近,而是着实怕儿子不在自己跟前,下人们错个眼出事情。
甭管牧野渊这个人怎么样,总归孩子在他眼皮子跟前,他不会害了孩子。
香桂当初选了荷苑,就因为荷苑有个小厨房,可以带着孩子给他备用餐食。如今搬到正院来,亲自下厨做,就得跑到大厨房了。
王来福家的看香桂的样子,面上带着讨好,心中却满是鄙夷,觉得这夫人在王爷跟前,也不过是个能洗手羹汤的,就是下了心讨好,也不见得叫王爷领情。
而这会儿,牧野渊却后悔让香桂去下厨了,弄个奶娃娃丢给自己,这是干什么?
一屋子伺候的人,还看不住一个孩子,非得丢给自己。
井昭下午睡了一觉,醒来吃过了辅食,喝了牛奶,不困不饿的,听了香桂的话,说她要去做事事,等下做好了来找他,就跟着那传话的下人来了前院。
他也是个聪明的,懂得看人脸色,下人抱着他,他先打量了牧野渊的神情,看他不凶了,才没有扒着下人不放。
牧野渊叫了他,他也上前来了,跟他见了礼,坐在一边炕几上自己玩自己的。
那下人来的时候,还帮他拎着香桂给他收拾的小玩意儿。
是些玩的磨损了的木雕的小鸡小鸭小狗小猫。
他这是跟着香桂在庵堂里,在横帐住在时候,养成的习惯。
如果香桂带着他要做事,要忙的,就让他自己坐着玩,他并不闹人。
可就算是再不闹人,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政事是没法谈了。
牧野渊只好坐着与幕僚扯些闲话,目光盯着他看。
井昭得了他的注视,就抬头回看过去,对视了两眼,他似乎觉得不好意思了,就要下炕几,拽着下人的手要往外面去。
牧野渊去叫住他,要他上前来。
井昭迟疑了下,先看了看外面,似乎下意识在寻找香桂,但是没找到香桂,又垂头想了下,才背着手摇头道:“娘,娘找我,我不能走。”
他的意思是他娘香桂要来找他,他不能走。
牧野渊懒得跟一个孩子墨迹,示意下人把他抱过来。
下人要去抱他,他却伸手一拳打在下人的脸上,嘴里还囔囔道:“我不走,我要等我娘。”
下人不好强他,只能出言劝道:“那是王爷,王爷不会……”
牧野渊看他僵着不愿意过来,摆手对下人道:“去看看厨房忙好了没?忙好了,让夫人把他抱回去,吵得头疼。”
井昭并不知道这话代表什么意思。
但是,香桂听了,却不由得苦笑,孩子还是太小了。
太小了,只能教育他保护好自己,不能教大人的道理。
她也没让吩咐人把孩子抱过来,而是亲自送了碗面过去,把井昭抱到了厨下,让他坐在凳子上,自己又手脚麻利地做了下酒菜。
其实,就调个味罢了。
她说要做什么,哪怕别人不知道,她说了食材,调料,灶上的人也都会麻利准备好。
做好了下酒菜,香桂要了两个炉子,准备先临时备用,以免他半夜渴了饿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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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渊吃到月上柳梢,才停了筷子,有和幕僚聊了一会儿,等夜深了,才起了身。
伺候的人看他站在院子里,没表示要去什么地方,也不敢问。
牧野渊沉默了一会儿,才举步往上房去,路上问伺候的人道:“夫人都忙些什么?”
伺候的人把香桂饭后的活动细细跟牧野渊说了一遍。
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吃过饭,陪着孩子在廊下走了走,讲了两个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故事,却没打骂,更没提在上院里不讨喜的事情半分。
牧野渊没有吭声,回了正院,摆手让伺候的人自去忙,便举步进了房。
香桂哄睡了孩子,自己还没安寝,正理孩子的衣裳,差不多的样式,还非要搭配的一身一身的。
香桂倒不是故意给他留灯,原以为他是要宿在外院的,没想到人回这边了,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他就是过来看看,还是要歇在这边。
牧野渊看了眼她手边的衣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道:“伺候的人呢?”
香桂怕他大半夜发脾气,又要发落人,要真这么折腾,今晚就别想安睡了。
这一天打一遍是震慑,打两遍那就是刻薄了。
香桂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给他脱了外面的披风,喊了人抬水,见他没拒绝,就笑着解释道:“我不耐烦屋子里全都是人,只让她们在外面伺候着,需要她们再吩咐一声。我想着明日要不要跟管家说一下,给她们排个班,四个人一队,轮流着伺候。”
牧野渊换了家居服,整个人就慵懒起来,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侍女们抬了水送去了内室,香桂迟疑下,又吩咐了人看着孩子,才进去伺候他洗漱。
牧野渊不耐烦去澡桶洗,打发侍女出去,试了试水温,脱了衣服,让香桂拿水瓢往身上浇。
香桂看他洗澡洗得了潦草,就道:“还是听我的吧。你这么洗下去,我一身湿。”
牧野渊瞥了她一眼,却没拒绝。
“长这么高,够都够不着。”香桂嘟囔了一句,要他弯腰,先给他洗了头发,又细细跟他说,“下次洗澡还是要在浴桶里,那样一直在温水里呆着,免得受了风寒。你这样洗,也就在兵营了,洗个战斗澡,清爽清爽。在家里可是不成。”
摸着他身上比三年前明显多了不少的伤疤,香桂手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牧野渊由着她伺候着洗澡,躺在榻上,听她吩咐侍女把炉子搬进来,窗户开这些,又过来给自己擦头发。
香桂边给他擦,边跟他道:“天慢慢冷了,你洗漱也要早些。这时节更深露重,寒气入体,就要闹头疼。等明日安顿好了,我想寻工匠打听打听,有没有那种炕床,底下放炭火,上面看用什么耐火烧的。洗了头发,也能烘干。”
牧野渊被她摁头皮摁的有些昏昏欲睡,半晌才道:“你看着办。反正你总有办法。香桂,这些年,你……”他顿了下,才又道,“怎么还是这么唠唠叨叨的。”
香桂听了,心下一怔。
可不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