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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经冬犹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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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世界上有人这么适合白色,看着沐浴后的白玉堂我有些失神,暗自叹息,进来一个月
了,这人不怎么笑也不说话,但是我知道这人要想走我绝对拦不住,还好他看似根本不想走,刚
上任就接到这么有名的囚犯还真是让人惶恐了好几日,以前就听过“锦毛鼠”的名号,知道他行
侠仗义,挥金如土,听上司说他犯了滔天大罪可能会问斩,我问上司什么事他说不知道,只是和
新政有关,上司叫我别打听政界的事,说不清!对,我只想做一名本分的牢头,娶个媳妇,安稳
的过一生,我第一次看管这么能耐的罪犯,心里很不愿意,他们大侠把这天牢当做自家厨房,想
来就把我们弄晕,想走也不打招呼,白玉堂以前盗过三宝,我不信他能乖乖等着皇上治他,可是
他到现在还没给我惹祸,我很庆幸,可是他突然说要沐浴,还给了我很多钱,这足够我一年的俸
禄了,是不是每个囚徒都有这种待遇,当然不是!上司说了白玉堂只要不跑,能满足就满足,毕
竟我们惹不起陷空岛。我就觉得奇怪,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干净干什么!本来男人看男人洗澡也没
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看着他光洁柔韧的肌肤,我也开始赞叹,我自作主张的用他赏我的钱买了一
件白色的昂贵新衣,以为他可能看不上我买的衣服,可是他却难得的笑了说我的眼光挺好的,我
莫名的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穿上衣服,任由散开的头发披在肩上,又开始呆呆的看着窗外的
夜空,眼神平静得仿佛苍穹,我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有忧伤,我认为有,他在想念心仪的姑娘吗
,还是结义兄弟,还是觉得卷入政界的斗争很无辜,总之我不敢问,也不想问,突然我看到他稍
微低了一下头,从发间闪烁出一串光华,我的心一揪。今晚的我很奇怪,因为我第一次看到黑夜
里原来也有这么闪亮的光,纯净的令人心疼,悲壮的震撼人心,那一夜我没有睡,一直坐到天明
,宫中的人来了,被上司言中,白玉堂要被处斩。我不相信,看他倒是丝毫不动,好像昨晚的沐
浴就是在等待这一刻到来。他向我说了声谢谢就走了,很多年后这句谢谢我一直难以忘怀,包括
那晚在我心中悄悄绽放的罪孽之花至今也没有枯萎。
“皇上,请您准许微臣辞官......”展昭跪在大殿之上,赵祯冷冷的看着天花板上的龙腾云雾
,展昭又苦苦哀求
“皇上,无论如何臣都不会亲手监斩白玉堂,这太...残酷了.....”赵祯终于将视线移到他身上来,
“残酷?!” 仁宗冷笑道
“你们也知道什么叫做残酷吗?....反正白玉堂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你还在为他操心什么!展昭,这
身官袍是我给你穿上的,要脱下来还没这么容易!”
许久展昭也没有再出口哀求,缓缓站起身来,眼神里已经没有任何哀伤,充斥着完全不符合这个温润
青年的表情,赵祯不禁一颤,向四处望去有没有护卫,可是展昭就是护卫的总管,很久以前就下旨只
要有展昭一人在就可以了,所以士兵们并没有在身边,赵祯有些慌,但是竭力保持镇定,犀利的问
“展昭,你想干什么?”
只见展昭将一身官袍扯下,抛上空中,一阵剑光闪过,碎片飞舞整个大殿,展昭惊愕不已,他竟敢砍
碎象征皇权的官袍,为了白玉堂,赵祯顿生醋意,此时反而平静下来 。阴森的看着一地碎片。
“展昭,你想弑君?!”
展昭还剑入鞘,直视皇上
“臣舍江湖入朝堂只求为民请命,这身官服如今给我挚友白玉堂带来杀生之祸,展某若是不能救他,
愧对天地。”说完展昭就转身而去,赵祯道
“他若不死,范仲淹就不能活!”展昭略一转身,道
“皇上,范大人怎么为国家的你最清楚,如果你都无法保护他,说不得臣只能效仿清明天下,举兵造
反!”赵祯震惊,展昭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殊不知白玉堂已经承袭清明天下教主之职,若是起兵完
全可能。赵祯睁大眼睛,道
“你就是救走了白玉堂我也不会允许你们在世上逍遥自在的活着。”
展昭冷冷的盯着赵祯,捏紧了剑柄,赵祯丝毫不惧,痛苦的道
“因为嫉妒!”捏紧的手放松了,他可以原谅皇上的嫉妒,可是他不能失去白玉堂
“即使死,展昭还是会和他在一起。”
“展大人还没有到吗?”夏竦有些不满,白玉堂就快行刑了,作为一名监斩官竟然不准时到
,
“去催催展大人。”夏竦命令手下,不一会儿手下忙奔回来气喘吁吁道
“大人,展昭和陷空岛四鼠还有一大群江湖豪在白玉堂押送的途中劫囚,您埋伏的兵力不足。李副官
请求援助。”
“调集羽林军,剿杀劫囚的人,不留活口。”
“是!”
不一会,手下又报
“大人,这批江湖豪客训练有素,好像已经料到羽林军会出动,都做了准备,反倒我方军士损伤不少
。”
夏竦一惊,忙问
“带头的是何人?”
“还不清楚,现场没有人发号施令。大人!前面快顶不住了。快想办法吧!”
“关闭城门,集中力量剿杀白玉堂。”
“是”
汴京城门紧闭,城墙上飞檄林立,一行江湖豪客身怀绝技,攻守有度,个人战斗力比一般士兵强,展
昭顶住飞箭飞身而上,挟持住守城官员,凶狠道
“快开城门!展某不想多杀人!”
官员吓得魂飞魄散,忙令士兵开门,展昭领一群人朝城外奔去,追兵一直在后面,一群人躲在一个林
密幽深的山谷,卢芳拱手向众位豪客道
“多谢各位朋友冒死相救,五鼠至死不忘!现在官兵追缉,我五弟身受箭伤,那就按计划就此分手,
日后相见,必重谢于兄弟们!”
“卢岛主说哪里话!兄弟们平日间没少得岛主义助,白兄弟有难,岂有不帮之理!但有用到之处只会
一声就行,岛主!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卢芳送完众人,马山担心的转过头看五弟,白玉堂躺在展昭腿上,一支箭刺穿胸膛,面色贴金似的,
展昭慌得不知所措,蒋平急道
“快走吧,这箭不能拔出来,快去找大嫂。”
徐庆拉开展昭,一把抱起白玉堂,展昭还想说自己来,韩章阻止道
“老三来吧,他力气最大。”
几人都向东南方向去,行得几十里,到了一个小镇,极偏僻,路都不好走,周孝行道
“我去叫卢大嫂他们来,若是到镇里恐怕官兵追到又生事端,展昭道
“快去吧,白兄他都.....”
卢芳看向展昭,安慰道
“你别急,老五命大!不会有事。”
虽然这样劝展昭,几兄弟看看奄奄一息的白玉堂眼圈都红了,这个样子很难说没事啊。
几人将白玉堂安置在离镇子不远的费草料房内,很快,卢大嫂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进来了,那卢大
嫂马上打开医用工具,边哭边给白玉堂治疗,卢芳自然没少被骂,展昭看向老者,也是一惊,不是范
仲淹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可是白玉堂命在旦夕,哪顾得上细想其他。卢大嫂叫徐庆从前面抱住白
玉堂,她要拔箭,徐庆诶了一声,使劲箍住白玉堂的肩膀,卢大嫂轻声向白玉堂道
“兄弟!你忍着些,有点疼。”
白玉堂根本没力气睁开眼,只是略微点头,展昭忙问
“大嫂,有多少把握?”
卢大嫂眼泪就簌簌的又往下落,哽咽道
“流血太多了,只能....试试。你们几个都用功力护住他的心脉。我开始了。”
展昭几乎是巴不得将全身的内力都用在白玉堂身上,卢大嫂将内力灌注于手上,抓紧箭尾,点住几个
止血的大穴,迅速将箭抽出,徐庆感觉手臂中的身子剧烈抖动,白玉堂已经将嘴唇都咬出血了,徐庆
只是哭,展昭看他哭知道白玉堂有多疼,可是白玉堂没哼半句,范仲淹在一旁看得也是唏嘘不已,箭
终于拔出来,白玉堂倒在徐庆身上,徐庆只顾着抹泪,展昭将白玉堂抱住,看他嘴角都是血,面色比
刚才更难看。用手一试鼻息,竟没了气息,展昭慌叫道
“大嫂,....死....死了?”
几兄弟都慌了,忙上前看,卢大嫂一摸脉搏,忙道
“还没死,不过是云崖老人以前交过的一种练功方法,在身体极其虚弱时会产生假死现象保持最后的
能量,要能恢复可能只有他师傅做得到,五弟是暗示我们去找云崖老人,快!去幽云谷。”
展昭抱起白玉堂发疯似的狂奔。
“范大人,多谢您指挥众豪杰才能救得我五弟,卢某至死不忘,现在后有追兵,范大人与我们
在一起太危险了,还是就此分道扬镳,日后若有命相见,定不忘大恩。”
“哪里话!白玉堂也是因我才惹的祸。虽救出来了,却是....\"
“大人无需介怀,云崖老人乃世外高人,定能救活我五弟,.....\"
“岛主,追兵正在搜查小镇,快走吧。”手下叫道
卢芳迅速辞别范仲淹前去追展昭,展昭号称御猫,提气而行,又心急如火,比平时增加好几倍的速度
,四鼠等人都有些跟不上。夜晚将至,追兵循迹找来,马匹精壮,五鼠只得专挑马匹难行的山道,白
玉堂气息展昭是根本感受不到,在背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展昭脚下没有丝毫松懈,但是
他如果没听到云崖老人说白玉堂死了他绝不相信这人会死。
月儿渐渐升上西边,展昭心头一惊,这是为什么,一个月前的今天,他和白玉堂决斗,可是等到这
勾新月真正升上天空他的力量就会消失,怎么会这样,这时候千万不要,白玉堂的命是用速度跑出来
的。不能耽搁,展昭为了争取在月儿升上中天之前赶到幽云谷,将全身的内力灌注于脚上,速度已经
接近极限,四鼠已经被甩在后面,四鼠内力不如展昭,全力追赶,后面的追兵隐隐在稀疏的山林间追
赶,看来夏竦看不见白玉堂的尸体是绝不罢休的,离幽云谷大概还有一百里,展昭感到振奋,毕竟不
远了,根本感觉不到累,可是上玄月还是好整以暇的挂在了高空,展昭脚上一软,生生摔了一跤,白
玉堂的身子在内力散尽那一刻被抛起,展昭滚过去接住他,急道
“玉堂,你没事吧。\"他忘了白玉堂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展昭背起他,同样一个人,现在抱起来
就显得很吃起,展昭走不了几步就跪倒在地,又撑起腿,跑几步又跪倒,体力透支的情况下内力消散
,只要随便一个小兵就能制服他,终于感到什么叫做绝望,展昭将腰带解下把白玉堂绑在背上,就是
爬也不能停下来,身上被石块割伤也感觉不到痛,只要他还有救,展昭能走就走,走不动就爬,反正
他不想停......
四鼠赶到的时候,官兵也赶到了,此时天刚蒙蒙亮,四鼠护住展白二人和官兵厮杀,毕竟双拳
不敌四手,看着越来越多的官兵,展昭还是在四鼠的掩护下背起白玉堂往幽云谷走,为首的军官大声
道
“展昭停下,否则就放箭了。”展昭听完竟也站住了,将背上的人放下来,军官以为投降了,不想展
昭将白玉堂抱在胸前,继续往前走,军官又道
“展昭停下,再说一遍。”
展昭没想停,军官手一挥,两旁的羽林军立刻放箭,四鼠大呼不好,箭雨齐齐射向展昭和白玉堂。”
忽然一块东西飞出来,箭全都往那上面去,又飞回发出人的手里,军官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老头满头
白发,身旁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一个小孩手里拿的就是那东西,瞪着眼看他们。四鼠惊喜:原
来是云崖老人。
“臭老头!快滚开!”军官话没说完,脸上就火辣辣的被打了两下,
“混账东西!再口出不逊,小心你的狗命!”稚嫩的童声说出来却不做不得假,军官定睛一看,那身
穿青衣的小童正在拍手,立刻感觉脸上奇痒,暗惊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简直只是一闪而过
云崖老人哪管他,径直走到展昭面前,看看白玉堂,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叹道
“该来你有此劫,好了!跟师父回去吧。” 云崖老人将白玉堂扶起轻轻就带走了,展昭看着迅速消
失在远处的两人,笑了出来,站起来哈哈大笑,指着所有官兵大声道
“放马过来!”垂云和闲云挡在四鼠和展昭面前道
“展大哥,你们几位赶快走,这些毛贼是师父赏给我们的!”
“毛孩!好大口气!”被打了耳光的那军官捂住脸还在发狠,众人对视一笑,卢芳拱手谢道
“多谢两位师弟。”
“好说”
谷中的大雪已经把松树林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还是没有醒,安静的躺在那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一个月,太长,自从听到云崖老人说这次白玉堂恐怕是劫数难逃,参商二星黯淡,预示人将别离,现在就是还算活着可和死了也没太大区别,
“皇上,白玉堂被一位世外高人救走,属下办事不力,甘受责罚。”
回来的军官报道,仁宗心头暗自舒了口气夏竦眼神让人难以揣摩,半晌,问道
“白玉堂伤势如何?”
“伤势甚重,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我要的是必死,而不是恐怕。”
“这....那位世外高人武功诡异,属下实难接近....”
军官看夏竦阴郁的面色,不禁咽下后面的话“下令围剿白玉堂....”
“夏卿,可以了。”仁宗打断他的命令,夏竦面上出现少有的急躁
“圣上!”
“宣布白玉堂已经被正法。”
“圣上!白玉堂可能并没有死!”
赵祯看向夏竦,瞬间明白夏竦最怕白玉堂没死,若是白玉堂没死,夏竦今后将惶惶不可终日,可是仁宗了解白玉堂他不会报仇,这仇还算不到他夏竦头上,
“夏卿,这件事到此为止。”
夏竦心有不甘,但观皇上心意似乎有意放白玉堂一马,所以再不敢多言。
小太监小心劝道
“皇上,既然你放他一马,那以后就随他自生自灭吧,庞妃,顾
妃都问圣上你今晚在何处就寝?”
赵祯顿觉寡然无味,无奈的笑道
“也是,朕还操什么心,到庞妃处....”
隆冬时节,冰封大河,边塞苦寒,掩映在一丛枯树林中的小草房闪烁出一点星火,滕宗谅为范仲淹斟上一杯酒,范仲淹并没一口饮尽,稍微品尝烧酒,感觉身上热气就起来了,屋外的飞雪缓缓的,炭火暖着身子,连夜的咳嗽倒是好了许多,感觉有些困倦
“希文兄,那州苦寒,不若到岳州居住,待春天再回来。”
“不碍事,你不远千里来探望我也没什么招待你的。实在惭愧!”
滕宗谅道
“乘兴而往,尽兴而归,我也是突然想听《履霜》才赶过来,希文何妨为我抚上一曲?”
范仲淹略微一笑,唤童儿拿过琴,“仙嗡,仙嗡”两声,略一调琴,这首《履霜》是年少求学之时所做,初冬时节,霜结寒枝,晓月出门,脑中忽现灵感,胸中报负流于指尖,跳跃出悲壮而宽广的音符,于是人生几十年中再没有弹过其他曲子,如今呕心沥血半生,苦涩酸甜全在这一曲,不觉中滕宗谅眼中有泪,悄悄拭去泪水,范仲淹静静闭上眼,长叹一声。
“去年无意间曾听过清明天下教主欧阳希哲弹奏《海潮吟》竟与《履霜》有契合之处。”滕宗谅奇道
“这首《履霜》实乃惊世之作,不仅技艺无人能及,而且若非希文兄也绝奏不这样的曲魂。我不信还有契合之作?”
“子京兄抬爱了,想那欧阳誓要创造清明天下,又是何等胸襟,《海潮吟》怎会不及?!我曾试过让两首曲子互相唱和,一动一静,一悲一昂,进退得当,互成
映趣,只是如今欧阳希哲也已身死,《海潮吟》已成绝响,实乃遗憾!否则我定要邀他奏上一曲。”
滕宗谅也是感慨,本就是喜好音律之人如今听不到世上另一首好曲也觉得甚是遗憾,心念一动道
“希文兄可否将曲谱写下赠与我。”
“可以,待我仔细抄写。”
滕宗谅休息一晚于翌日晌午辞别故友,临行前邀请其有闲暇到岳州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