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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叶落 ...
《叶落》
在聂卫咖啡店的故事里,咖啡店的小老板娘就是老板娘,因为她是聂卫故事里一个占了一点篇幅的配角,有点存在感,但没那么重要,用不着名字。
但老板娘是有名字的,她叫白露,蒹霞苍苍,白露为霜的白露。
她当人民教师的妈妈给她取的,普通但是带一些意境美,文艺青年都爱这个。
她的故事也挺普通的,但是每一片叶子都会有它自己的纹路,世界上不会出现另一片一模一样的叶子,所以她的故事还是有一点可以拿来说的。
白露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她那个一辈子没见过几回的父亲和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国家当年的独生子女政策让他们抱不上一个男孩,奶奶寻思着把白露丢了或者送人,但谁要女孩啊?父亲天天想让妈妈再生一个,妈妈是不肯的,她是人民教师,单位需要支持国家政策,生二胎一定会让她丢了工作。
于是他们开始吵,白露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长大的,期间好几次奶奶差点就把白露丢了,好幸民警都找到送回来了,白露才没有真的流落街头。
到了白露六岁,父母不吵了,他们终于都受不了彼此而离婚了。妈妈要上班没空带她,就让她在老家的外婆身边上小学。
外婆是一个勤劳能干的慈祥老太太,她从很远的地方嫁过来,煮得一手好糖水,身边永远都有甜甜的桂花香味。
白露最喜欢外婆了,糖水屋的老顾客也都喜欢这个一点大就会帮忙干活的小丫头。
糖水和甜味是白露最美好的童年。
白露到了上初中的年纪被妈妈接回城市,就在妈妈当班主任带的那个班上上学。她从老家来,普通话都带着乡音,不好意思和其他同学说话,就坐在座位上看书,慢慢的同学们也不来找她了。
只有白露的同桌,一个叫顾丽的假小子会来找她玩。
顾丽喜欢叫她姑娘,成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人缘好得不得了,无论男女都可以和她打成一片。
白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等发现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这是不对的。
所有的大人都说,不许早恋,好好学习,男孩应该和女孩在一起,这才是对的。
白露做了错事。
这是不对的。
白露把这件事情藏在了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如果这件事情就这么下去的话,也不过就是一个错了性别的暗恋,会随着时间无疾而终的那种。
初二那年的夏天的一个中午,顾丽向她告白了,她没办法不答应,然后顾丽吻了她。
——这是不对的。
在亲吻的那一刻白露这么想着,但是她们还是在一起了。
牵手,逛街,亲吻。她们做着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情。
——她们本来就和所有的情侣没有差别。
初三那年的秋天落叶有些多。
她们的恋情被发现了,全怪她不小心,忘了每一个班主任和母亲都有着火眼金睛。
白露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听着顾丽和妈妈的争执,直到她听见一个巴掌声,以及一句——“你知不知道同性恋很恶心,你想毁了她吗?”
白露踹开了那扇木门,从小干活的她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她对她的妈妈说:“妈,同性恋一点也不恶心,恶心的是你们这些大人!”
但是其实她想说的是——妈,我也是同性恋,我很恶心,对吗?
白露被关了禁闭,理由是破坏公物。
她们是软弱无能的小孩,只能听从大人的吩咐。
但是再怎么无力,人的心总是意外的坚强。
顾丽总是悄悄地翻上围墙爬到白露所在的那个三楼有防盗窗的窗户前面,只为了看白露一眼。
白露一直担心那么高的地方,她摔下去了怎么办?
但顾丽依旧每一个晚上都去,直到有一回,顾丽真的一脚踩空掉下去了。
人的身体掉到地上很大一声,白露急得趴在防盗窗上看,就看见顾丽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第二天,顾丽又来了,隔着一道防盗窗,白露看见了顾丽胳膊上的绷带,瞬间哭得一塌糊涂又不敢哭出声音,一个劲的掉眼泪,吓得顾丽把手伸进来给她抹眼泪:“诶诶诶,你别哭,我没事啊,别哭啊……”
她们隔着一道铁窗拥抱对方。
——人的心也意外的软弱。
白露向妈妈妥协了,她终于被放了出来再见到了顾丽,她想着,不谈恋爱能够看见对方好好的也好啊。
但事情不会如她所愿的,连这一点点微小的愿望都不会如愿。妈妈换工作,给她办转学手续,搬家,几天就做好了全部事情,白露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就被带到了很远的一个城市,连告别也没来得及对顾丽说。
换到了另一个城市,妈妈开始带白露上医院,任何一个正规医院也不会接受白露这个病人,她很健康,只是有点低血糖。
——因为早在1973年同性恋就被剔除出疾病分类。
没有办法的妈妈把希望寄托在神婆,道士那一类人的身上,说来真可笑,一个人民教师,居然把希望寄托在封建迷信上。
其中有一个神婆,白露印象最深刻。她总是把母亲高价求回来的驱邪灵符烧煮出来的符灰水强硬灌下,把香烙在她胳膊上,让她胸口挂着一个【我是同性恋,我是贱人】的牌子跪在神婆家里,神婆家里有很多信徒,来来往往的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有时候还有屎尿与垃圾等秽物倒在她身上给她“驱邪”。
偶尔也有一些新花样,但没有电击,因为神婆是用不起正规工具的,死了人的话她也讨不到什么好。
白露的精神接近崩溃,她向妈妈祈求,甚至跪了下来求她不要再把她带到那个神婆那里了,但是能怎么样呢?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拖到那里。
——人为什么可以这么恶毒呢?
白露的中考理所当然的一塌糊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狗屁东西。
考完的那天,她看着楼下的人群散去,突然很想跳下去。
跳下去就好了,什么就都结束了。她这么想着,找了个凳子踩上去。
当白露坐在阳台的的栏杆上,一脚踏空时,忽然想起顾丽。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明明不过半年而已。
想再见她一次,一次就好。
中考是老师最忙的时候,白露偷了妈妈的钱带上身份证去买火车票逃回了顾丽在的城市。
她找到了顾丽的家,没有直接去找顾丽,远远的在人家的居民区听那些妇女们聊天。
呆了一个上午,她才听见有个人谈到顾丽——“顾丽那丫头最近迷到钱眼里了,天天出去打零工说是攒够钱了就去旅游,把整个中国都去一遍。要我说她去那么多地方干啥子?女孩子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等着嫁人不就行了……”
白露没听其他人回复了什么,她走了。
她在天黑前坐大巴到了外婆家,看见那熟悉的糖水屋时忍了一路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顾不上什么,直接扑到外婆怀里嚎啕大哭。
白露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遇见卫庄先生的,彼时他银白色的长发,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高大英俊,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她一身在火车上呆了两天两夜的T恤牛仔裤,哭得一脸鼻涕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打嗝。
她明明看见了坐在对面的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握起了青筋却没有动手打她,而是耐心的等她顺气后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语气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她抬不起头,头颅一直垂着,也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你如果一直沉默下去,你的监护人到时候就会把你带回去,你花了这么大力气逃出来,就是为了等着被捉回去吗?”
这句话是让白露开口的动力。
她磕磕巴巴地把自己的性向以及经历向卫庄先生说了出来,这断断续续还带着哭腔的话语居然让卫庄听懂了。
“我会帮你。”
这句话是白露的救赎。
卫庄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伤痕还有什么精神鉴定,又带她去报了案,起诉了白露的妈妈,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关系,反正最后白露的妈妈失去了白露的监护权,事后也没有任何一家报纸或新闻提到这件事。
卫庄先生是白露的救命恩人。
早就和妈妈离婚的父亲自然不会要她,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还有儿子,最后还是外婆收留了她。
白露向外婆坦诚了她的性向,这个慈祥的老人摸着她的头,想了想说:“等你大了就去领养或抱个孩子回来,当亲生的养大,这样老了就有个依靠了。”
外婆在意的不是传宗接代,而是担心她要是老了以后没有个依靠该怎么办。
外婆救赎了白露的心,给了她再站起来的力气。
她没上高中去学了厨师,主要学的是西点,但做的最好吃的是炒饭。学成之后她在外婆的糖水屋打下手,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几年,某个冬天的清晨外婆没有再醒来,她沉沉的睡着,很安详。
葬礼的事情白露全权揽了下来,等外婆进了火葬场变成一盒骨灰送到白露手中的时候,那沉重又轻飘飘的分量让白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外婆了。
我没有外婆了,永远都没有了。
再遇见顾丽时是在妈妈安排的相亲中,虽然对方已经没有了她的监护权,但是为了不让外婆伤心,平时她们也有联系。
这次相亲是因为以前有段时间白露很喜欢跟着卫庄先生屁股背后被她看见了,让她以为白露变正常了年纪也差不多了该找个人定下来了才安排的。
真可笑,除了被虐待的时候,她什么时候不正常了吗?
而她千挑万选的相亲对象从第一句话开始就让白露不愉快得火冒三丈,她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结婚也没有得到幸福的女人为什么还要求自己已经没有监护权的同性恋女儿嫁人呢?
当她烦的找借口去厕所找基友求助时,一张纸条救了她,她礼貌地道谢,那个漂亮的服务员甩手说不客气:“异性恋会被烧死的,姑娘你貌美如花,小女子怎么舍得?”
熟悉的话,熟悉的语气,熟悉得让她想流泪。
“……顾丽?”白露迟疑的开口,然后盯着她的眼睛,扯了一下嘴角:“好久不见。”
她们同时沉默了下去。
“我再过一会儿就要下班了,愿意等我一下吗?”
过一会儿,顾丽这么说。
“好。”
白露回答。
顾丽变漂亮了,漂亮得白露差点认不出来。
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顾丽咬着茄子,含糊不清的问:“姑娘,你如此贤惠,有男朋友吗?”
“你也看见了,没有。”
“那有女朋友吗?”
“也没有。”
“姑娘我做你女朋友可好?”
白露沉默了,她有勇气再来一次吗?
再把顾丽拉下水,让对方也承受一遍自己经历的?
她摇了摇头,顾丽会明白的。
“哦,那算了。”顾丽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顾丽要送她回家,她随便找了一个没有门卫的小区进去了。
她们谁都没有说再见。
顾丽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往自己家里走,白露偷偷的跟在后头。
顾丽的高跟鞋走着走着突然断了,顾丽蹲下查看的时候哭了。
看着蹲在马路边上哭泣的顾丽,白露躲在巷子里捂着嘴巴,哭得泪流满面。
她亲手伤害了她。
但是她真的怕了,怕顾丽也受到她当年的那些伤害。
怕得要死。
怕得软弱不堪。
白露希望她们不要再有任何干戈了,结束吧,趁彼此都年轻,还有选择的机会。
“叶落了,蝉该死了。”
白露回到家的第二天起床发现了自己床头柜上有一片桔梗花瓣,紫色的,慢慢在她眼前分解化为光点消失,一了无痕。
她记得桔梗的花语是——
永远的爱,绝望的爱。
因为白露永远都不会告诉顾丽,她爱她。
即便死。
写《叶落》的时候写到最后写得我几乎要哭,肝痛,特别痛,又无能为力。心疼,但是还是想继续写下去。因为这是我想写的现实——我存在的社会里,他们与她们是怎么活的,他们与她们的问题与痛苦。
此文可以搭配我的百合文《蝉鸣》食用,以及与聂卫咖啡店相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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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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